第161章 夜襲
連自己的寢帳都被人入侵了，還有何臉面去懲治別人？李元昊一把拔出插在桌案上的長槊，憤怒的往帳腳一扔，滿臉愁容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父親總是說現在不是時候，不是時候，可是自己卻總聽不進去，連那個所謂不是時候指的是什麼，他都沒興趣去問，現在看來，李元昊是有些懂啦，時機呀，甘州還有不得了的人物在呢，打不下甘州，後面的沙州三郡就更加觸碰不到，看來自己還是沒有老爹看得遠啊。
糧草被燒得只剩下三天的量了，那自己就搶攻，然後再從凉州各地急調軍糧過來，只要能拿下甘州，自己這一次丟的臉就算找回來了，不然……怕是老爹那裡交代不過去啊。
這一番的折騰，西夏人可真是累慘了，他們都是騎兵，為了尋找炸營跑出去的馬群，西夏人有大量的士兵都被迫出去找馬，而製作攻城器械的那些人也不能停，還要加緊趕工，躲在大營不遠處的寇天青心中狂喜，西夏大營空虛，是時候捶他們一下子了。
可等寇天青心急火燎的再回到甘州城內，集合了眾將要傳令時，竟發現有多一半的人都沒來，剩下的一少半也全都懶洋洋的，對寇天青說的這些不置可否。
寇天青氣得直咬牙，請出小可汗留下的彎刀強令兩個將領帶著2000人馬出城去襲營。
這兩個將領一出去，他就領著其他人開始做另一項進攻準備，對方一但被襲，散落在外面的士卒一定會趕快回營，自己在西夏兵營周圍多布置一些人，一但發現跑回來的，就馬上開始劫殺。
按著這個計劃，只需這一場夜襲就足可以徹底解除這次危機了，可是寇天青在城門樓上等了足足有一的時辰，也沒看到西夏大營那邊傳來變亂。
這可讓寇天青的腦袋當時就冒出了冷汗，2000人的部隊呀，怎麼連個動靜都沒有了？就算是中了埋伏，也得有個響動吧？
連續派出幾路探馬之後他才得到消息，原來這2000人根本就沒向對方的營地進攻，而是遠遠的躲在一邊什麼都沒幹，這可把寇天青給氣得兩眼通紅，這也叫當兵的？
就算現在拿鞭子抽著他們去也晚啦，因為寇天青在城頭已經看到，大部分的西夏兵已經回了自己的營盤，攻城器械也造得差不多，而且最重要的是，天快亮了。
只有讓他們回來了，再讓他們出去也討不到什麼便宜了，沒準還得全死在外頭。
等這兩個領兵的將軍再回來交令時，寇天青把小可汗留下的彎刀抽出來了，到了這個時候再不整肅軍威，這個仗還有必要往下打嗎？所以他不等兩人說話，就讓人把他倆推到外面，都不用等到什麼午時三刻，直接就開刀斬了。
哪知道剛把這倆人推出去，屋內的眾將就全都跪在地上開始向他求情，寇天青連理都沒理他們，這種不遵號令的事都干出來了，不宰了還能留著他們？
可是他坐在堂上足有一刻鐘，也沒見下面的人把那倆混蛋的人頭給端上來，這讓他又是在心中暗罵，肯定是下面的人在拖時間好找人來說情呢。
不管這回誰來說情，這倆人也得砍了，你們不殺我就自己殺，可等他拎著刀來到大門外時，卻發現慧太后竟然急匆匆的趕來了，一看到寇天青，竟然哭哭啼啼的要給寇天青下跪。
寇天青趕忙將她攙起，沒有這個禮法呀，自己暫代的也是她兒子的位置，她兒子都接不了她這一跪，就更別提自己了。
雖然不讓慧太后給自己跪下，但她要想說情也是絕對不行的，哪知道慧太后卻不是來說情的，而是告訴寇天青，這兩個犯了軍法的全是她的親兄弟，既犯軍法理應當斬，但兩個兄弟一死她也就不能獨活了，現在趕來一是要和兩個兄弟一起死，第二是來告訴寇天青，她死之後照顧小可汗的事就要交給寇天青了。
這哪裡是什麼乞死，簡直就是來危脅的，可自己又能怎麼辦？一代理上這個位置就逼死主母？且不說這事的對錯，如果真把慧太后逼死，那這個甘州城自己可就徹底按不住了。
儘管氣得后槽牙都痒痒，寇天青還是強忍下這口惡氣，讓人將兩個太后的兄弟又給從砍頭樁上解了下來，但死罪可免活罪卻不能再饒，每人各打80軍棍，然後全都攆回家去。
慧太后千恩萬謝，領著兩個挨打的兄弟回去了，寇天青被氣得眼前發黑卻又無可奈何，只好告訴其他軍將，回去各守其職，千萬不要再撩撥自己了。
這些人都走了之後，寇天青撫著發燙的額頭氣得真想乾脆一走了之，可是自己走了，這座甘州城就要落到西夏人的手裡了呀，甘州一丟，沙州三郡立刻就變成了最前線，且不說會給沙州三郡造成極大的威脅，甘州可是西域上最重要的財賦之地呀，給了西夏自己這些人又吃什麼？
還得硬挺著呀，算起來，張高送過信之後，從肅州出來的援軍應該會在中午時分到甘州吧，如此一來，自己只要死守上半天，甘州城就安全了，而且等自己這邊的兵一到，就可以好好的修理一番這些回鶻人了。
就在寇天青靠坐在椅子上滿腦子盤算著主意時，卻突然發現靜靜落在自己身上的飛蠱突然全都飛出了大門，寇天青一看這個情景就知道是阿遮到了。
阿遮臉上帶著笑的跨進大堂，手裡還拎著個瓦罐，臂彎里挎了個籃子，來到寇天青身邊取出碗來在罐里倒出熱粥，又在籃子里取出兩樣鹹菜和兩張胡餅，放到寇天青面前的桌上。
寇天青勉強露了個笑臉道：「現在吃朝食還早吧？」
阿遮卻道：「兵臨城下，還哪有什麼早晚，能吃一口就是一口，沒準兒不等你放下碗，人家就打上來了呢。」說罷又拿出個雞蛋打破，一點一點的給寇天青剝了起來。
寇天青知道她說得有理，而且經過昨晚這一鬧騰，只要李元昊沒有趁夜撤兵，就一定會趕早就對甘州發起進攻，所以他端過粥碗吃了幾口笑道：「我還真是才想起來，我都好久都沒喝過粥了，你這些米是哪來的呀？河湟西域之地向來都是麵食，連個米粒都找不到呢。」
阿遮笑道：「我們自己種的呀，稻種是從我們苗地帶來的，不過這裡太乾燥，種出一些米來要費上好大的功夫呢。」
寇天青笑道：「這就是南北的不同啊，南方適何產米，這西北苦寒之地，就只有種小麥才夠吃夠用，我一直想問你呢，你在這種地方住的慣？空氣又干又冷，比起你們的嶺南苗地來，可真是差得太遠了。」
阿遮面容一黯，嘆了口氣道：「習慣也就好了，我們苗人什麼樣的苦吃不得呀。」
寇天青疑惑的道：「你們這幾個苗人到這裡來幹什麼？我聽說……你們苗人是輕易不出自己的苗嶺，而且也不喜歡什麼錢財，但你們到這裡來……是被人所逼？」
阿遮笑了笑沒說話，將剝好的雞蛋放進寇天青的碗中道：「願不願意，也是到這裡來啦，那就索性把這裡當家吧。」
寇天青聽出她的話里有文章，但還沒等他張嘴問，就看到一個士卒跑進來道：「大人，西夏兵來了。」
寇天青面無表情的嗯了一聲，抓起碗中的雞蛋邊嚼邊出了大堂。
西夏人來的比自己預期的還要早一些，現在正是黎明之前的最暗之時，對方這個時候來，難道是想趁著暗夜爬城？不是時機吧。
李元昊不是在這個時間攻城有什麼計謀，而是他實在太憋氣了，經過大半夜的尋找，跑丟的馬匹只找回來一半，但出去找馬的人，卻掉進流沙坑裡死了好幾個，這還不算，很早前就拍出去到甘州邊上各村鎮征糧餉的人前來回報，甘州城周圍的人早就全都被遷走了，至於去的哪卻不知道。
這小可好，靠在敵境搶掠的辦法也不行了，李元昊又盤了盤自己這點所剩無幾的糧食，只能兩眼冒火的下令馬上出兵，攻佔甘州越早越好。
在離城牆兩箭地的地方，李元昊開始下令原地組裝這些攻城器械，寇天青在城上看得清楚，對方正在火把的照耀下組裝那些攻城具，只要組裝好，攻擊就會開始了。
這個時候就應該開城出去向對方一頓猛衝，不但要燒掉他們的攻城器械，順手還得沖亂對方的陣腳，可是回頭看過身後那群木獃獃的回鶻將領，寇天青又嘆了口氣，這些回鶻人的膽子太小了，就算跟自己出去，最大的可能也是把自己扔在前面自己跑回去，不行，這樣可不行啊，一但對方的投石車和飛樓組裝完，自己這邊可就只剩下挨打的份了。
想到這裡他大聲喊道：「有誰敢跟我出城迎敵的？只要敢來，就賞銀50兩，當兵的官升三級，百姓家中免稅三年。」
50兩銀子可是筆大數目，寇天青這一喊聲落下，立刻就聽到有幾個人高喊：「我願去，我等願去。」
寇天青仔細一看，發現回應他的竟是幾個苗人，不禁感激的看了看苗人中站著微笑的阿遮，有了這個開頭，後面就有大量的人參加了，沒過多久，寇天青就集齊了大約2000多人，但他卻並沒有領著人從東門直接衝出，而是在兩面出城后先借著暗影的掩護摸到西夏軍兩側。
臨出來之前他就和那些回鶻人說了，不用他們打仗，只要一刻之後領著千八百人出城擺個樣子就行，只要樣子擺出再一擂鼓，別的就不用他們管了。
其實這不算是個好辦法，如果對方的防守嚴密，兩路夾擊的結果也只不過是個硬碰硬的結局，可那也比干挨打還不了手強啊，這暗夜還能讓自己占上點便宜，此時不出更待何時？
按著與城上的約定，寇天青在城上擂鼓出陣之後，領著人就撲向西夏軍的陣角，他的這個突襲行動並不出奇，李元昊也早就防備著這一手呢，但倒霉就倒霉在現在還是暗夜之中，他的陣營燈火通明，寇天青這些人卻連根香都沒點，一時間，寇天青這邊的羽箭有如下雨一般飛進西夏人的陣中，但西夏人想舉弓還擊卻跟本就找不到目標。
西夏人的陣中到處都是火把，現在想滅火都來不及了，李元昊望著悄然無聲卻箭雨如注的兩翼，冷哼著下令讓塔盾隊在前護住兩翼，長矛手和弓箭手就埋伏在塔盾後邊，只要敵人的蹤跡一出現就馬上反擊。
這個堅固的陣型一出，寇天青這邊的攻擊就起不了大作用了，一看到西夏人陣營內的火光被擋住，寇天青就分析出了對方的目地，他馬上讓300人接著不斷射箭，領著剩下的人就撲沖西夏人的陣尾。
對方的兩翼有塔盾防護，陣尾處也許有空隙可以讓自己抓一抓呀，硬沖對方的盾牆到是也可以，但那樣一來傷亡就太大了。
如果這個時候，城裡的回鶻兵能幫自己一把多好，只要他們用騎兵硬沖一下分散西夏人的兵力和注意力，自己的好機會就來了，要是狄青和他那50個人的小隊在這裡有多好，哪怕只有50個人，也足夠讓西夏人喝一壺的了。
分兵再分兵，寇天青身邊現在只剩下七八百人了，而且這些人里還是以從沒打過仗的百姓居多，只能剩不能敗呀，一但敗了，這些百姓的士氣一泄，到那時他們除了四處亂跑就沒有別的本事了。
繞到陣角後面，寇天青就發現這裡雖然也有塔盾防護，但卻分佈得很是稀疏，自己完全有機會摸進去，只不過需要慢慢接近，快到塔盾旁時卻要迅速出擊，不能讓對手有再調來塔盾的時間。
他領著身後的人四腳著地的向前爬出一陣之後，突然一聲怒吼舉刀就沖向那些塔盾的縫隙，然而就在他剛剛衝進敵陣時，卻聽到身後遠處西夏人的營盤傳來一陣喊殺之聲，寇天青意外的看了看那邊，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他卻明白，有人去踹西夏人的大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