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好大夫人
上頭動動嘴,底下跑斷腿兒啊,清河公主交代完就不管自己了,連那道書信都得自己寫,寫這封信不難,但要怎麼和那個大侄子說呢?
再回到那間牢房,安進信眼看著寇天青掏鑰匙開門,兩隻眼睛都直了,連寇天青照呼他出去他都不敢,好不容易遲遲疑疑的邁出了牢門,那個壯漢也想趁機出來,被寇天青一腳踹回去后,才躲在角落裡不動了。
架著身軟如泥的安大侄子徑直走出瓜州太守府,寇天青之接找了客店就要了間上房,安進喜一出了太守府,這精氣神就慢慢回來了,一進到店房,就大聲嚷嚷道:「上酒,燉羊肉,打饢餅,越快越好。」
寇天青也有些餓了,又跑得全身疲累,就也癱坐到床上笑道:「對,越快越好。」
安進喜對寇天青笑道:「寇兄,你是怎麼把咱倆給弄出來的呀?我還以為,這回要死在太守府的大牢里了呢。」
寇天青苦笑道:「安兄只知道我們出來,卻沒想到小弟花了多大的代價呀,這有封信,是那位宋國公主讓你轉交你叔叔的。」
安進喜拿過信件來疑惑的打開一看,立刻驚呀的道:「公主想讓我叔叔被叛回鶻?」
寇天青驚呀的道:「背叛?她是在保全你叔叔和沙州回鶻人啊,你也不想想,西洲回鶻一到,你叔叔就處在別人的勢力之下,你們沙州回鶻人少勢弱,這遍布河湟的利益又操持了多年,西州回鶻會給你叔叔和你留下?回鶻人對財富的興趣,你應該比我清楚吧?」
安進喜皺著眉毛想了一會道:「可是……可是暗中打開了城門,我們叔侄今後還怎麼在沙州立足啊?就再沒回鶻人聽我們的了。」
寇天青笑道:「西州的人一來,你以為還有人會聽你們叔侄的?想得太多了吧,到了那時,你們叔侄那富甲河湟的財產,就是你們該殺的罪名了,再說,公主的人馬進城之後沙州回鶻人的事不是你們叔侄說了算嘛,今後的沙州三郡回鶻事務,也是由你們叔侄掌總,這可比只有沙州一地要強多啦。」
這一番話讓安進喜真動了心,他們沙州安氏只是在沙州地面上有勢力,還不是最大,在瓜州肅州根本就沒有什麼根基,如果能管理三州回鶻,再加上公主許下的貿易專權,那他安氏一門可就真的不可同日而語了。
寇天青看著安進喜的臉色笑道:「安兄,你不是想游汴梁嘛,公主許諾,今後從這裡販去汴梁的珠寶紅貨,也由你安家掌總,到了那時,安兄你究可以長駐汴梁,好好品味一下夢世繁華之地了。」
安進喜被驚呆了,能夠掌握販到汴梁城的珠寶紅貨?這能是真的嗎?想到這裡安進喜有些遲疑的問道:「寇兄,你究竟是什麼人?」
寇天青哈哈笑道:「小弟是公主身邊的人,大宋京西都巡檢使,也是這次公主合親的賜婚使,今後安兄到了汴梁,可要帶著小弟一起發財呀。」
安進喜立刻從床榻上蹦起來道:「怪不得小兄一見賢弟你就覺得氣度非凡,原來賢弟你竟是公主駕前之人,還是個堂堂京官,小兄失敬了失敬了。」說罷就向寇天青連連躬身。
寇天青扶起他笑道:「安兄,這一番富貴已經送到了你的眼前,進一步是升官發財,這退一步嘛……怕是要身死家喪啊,不瞞安兄,公主那邊還有別的準備可以說動你叔叔,但好歹我們也有這個緣份,所以小弟就給攔下了,推舉了安兄去說動您的叔叔,只要辦成了,不但是買賣,連官職公主殿下都能給你安排的。」
安進喜皺著眉道:「小兄省得,不過要想勸動叔父,我自己還不夠啊,還需要叔父的兒子安進賢幫咱們說話。」
寇天青笑道:「安兄,我大宋的國力是個什麼樣你還不清楚?只要辦成,不論是錢還是官都不會吝嗇的,但我不知道那個安進賢是個什麼樣,所以安兄你要好好想想該怎麼說了。」
安進喜點頭道:「小兄明白,等我好好想想。」
這個時候,店家已經把他們要的羊肉大餅全都送了上來,早就餓狠了的安進喜立刻撲到桌上開始大吃大嚼,寇天青也跟著吃了一些,但他必竟心中有事,吃了一會就告辭出了店房,準備再去見一見清河公主。
目前看,這個安進喜會去找他的叔父說這件事,成功的希望嘛,還差那麼一點點,光有利益是不行的,還要有威勢才行,所以回到太守府,寇天青先去找了狄青,讓他把西夏兵馬來護衛公主的消息放到沙州去。
一但得知了西夏人倒向大宋一邊,馬上就可以動搖安守之現在的信念和決心,西夏人的兇悍之名早就傳遍了整個西域,西州回鶻雖然國土比西夏大,但這勇悍之性卻差得太遠太遠了,真要和西夏人硬碰怕是頂不住。
只要那個安守之腦袋沒讓騾子踢了,就該知道哪邊的生存條件更好一些,一邊琢摸著事情的走向,他一邊又走回安進喜住的那間客店,可等他回了房才發現,安進喜居然死了。
安進喜居然是活活撐死的,好幾天沒吃東西又擔驚受怕,這一回一下脫離苦海又富貴在前,安進喜就稍微慶祝了一下自己,足足吃了幾斤羊肉加幾斤大餅,結果在喝了半鍋羊湯之後,被活活漲破了肚子見了閻王。
等寇天青檢查出他的死因之後不禁哭笑不得,你說你這條命,死的是真夠冤的了,可你這一死,我下頭的事要怎麼辦才好啊?
好在這個店家並沒有發現安進喜的死,如果被他發現把這事聲張出去,那自己就更加沒辦法去招降他叔叔了。
回到府中找來狄青和幾個人暗中給安進喜善了后,寇天青和狄青商量了一下,就自己騎著馬,讓個嚮導帶著奔了沙州。
真是一點把握都沒有啊,寇天青只是在心裡有一個大概的圇廓,要想辦成這件事,就去先找安進賢試試看,安進喜曾說他與這個安進賢的想法差不多,那樣一來,財帛富貴應該會起作用的。
安家在沙州是大族,這一路上,寇天青問了安家不少的消息,通過這個嚮導的嘴,寇天青不但知道了沙州幾家回鶻大族明爭暗鬥的歷史,還知道了安守信在沙州城內有一個人盡皆知的相好,好大夫人。
這個好大夫人與安守之是幼年相識的,後來長到成年情投意合,怎奈回鶻人與漢人不準通婚,所以兩人到底也是沒能有個結果,安守之取了別的回鶻女子為妻,好大夫人遠嫁于闐,從此兩人就斷了音信,哪知道幾年前黑汗王國興兵吞併了那個千年佛國於闐,好大夫人險死還生的逃過一劫跑回沙州,但回來時分文皆無,她的家裡也早就敗落遷走,舉目無親的竟然流落到街上餓了飯。
就是在這個時候,偶然路過的安守之認出了這個沿街行乞的女人,就是自己從前的玩伴加愛侶,當即就將她接回自己家中。
好大夫人年近40人老色衰,本沒敢去想太多,但安守之卻是個信人,好大夫人全家都沒了音信,找又找不到,留在自己府里又沒個說法,所以安守之乾脆就想收了好大夫人為妾,可回漢不婚,這個生硬的規定讓安守之想爭都爭不動,漢人更是不能留在回鶻人的府中,所以安守之只得另擇一地安頓了這位命苦的女人。
好大夫人並沒有什麼不滿,因為她早就知道回漢之間的差異,再加上好大夫人篤信佛教,與回鶻人的宗教觀念反差太大,所以她樂得離開安守之的家自己過清靜的日子。
但安守之可沒有她那麼平和的心態,一方面他被自己的回鶻人群體壓抑太過,另一方面,回鶻人的長老們對他們安家始終不夠重視,所以安守之一建了好大夫人這個外宅,索性就不回家了,不論吃住都在這裡。
這讓回鶻人的群體大受衝擊,他們本身就與漢人的界限很嚴,安守之的這個做法更是讓他們無法接受,所以各方面的壓力就向安家不斷施為,硬逼著安守信拋掉這個漢女。
這件事不但在沙州,在整個河湟地區也引起了極大的轟動,漢回兩族人本就在各方面都有些矛盾,只不過積累得還不夠深,所以暫時沒有什麼大亂髮生,安守之其實有他自己的想法,他不是個愚腐不懂變通之人,更加對那條回漢不婚非常不滿,做買賣都講究個和氣生財,漢人有多少,回鶻人才有多少,想要賺錢,互相容讓互相依存就是最根本的呀。
發現怎麼威壓安守信之都沒用之後,這些回鶻長老也動了邪念頭,打算派人暗殺掉好大夫人,這樣一來就永絕了安守之的念想,安守之警惕得很,一發現有這個苗頭,就把好大夫人的家移出了沙州城,在城外的鎮子里單購了一間大宅,又安排了很多人保護,自己更是時不時的就過來,生怕讓好大夫人出一點問題。
寇天青聽完這個消息,就不打算進沙州去了,直接去城外找那個好大夫人,通過她再去見那個安守信,如此孤苦的一個女人,她最大的心愿大概就是能與失散的親人重聚吧,只要她的親人還在,憑著自己這一方的勢力要想找到應該不是很難。
臨從瓜州出來前,他找清河公主與慕容秋雁要了不少的黃白珠寶,現在卻正是時候了,來到好大夫人的門前,寇天青直接就報出了瓜州慕容氏的名號,看門之人一聽他是慕容家來的人,立刻就不敢殆慢的進去通報了,無論怎樣,慕容氏都是瓜州之主,以禮求見的話,就算是瓜州的回鶻人也不敢不給個面子。
好大夫人每天吃齋念佛不問世事,是真不知道瓜州慕容氏找自己能有什麼事,但她也是個很聰明的女人,隱隱以經感覺出對方是奔著安守信來的,可無論是在漢家還是回鶻人那裡,女人都不能管男人的事,所以好大夫人並沒有出來見寇天青,而是端出一碟糕點一壺茶來,讓下人說,請寇天青用過茶點就走吧。
寇天青被弄了個哭笑不得,但他卻沒怎麼驚慌,而是謝過茶點后從懷中討出兩個銀馬錢來,塞給下人,讓他再去告訴好大夫人,有賊人要加害安守之,自己就等在這裡,想了解詳情,就讓大夫人快點和自己說話。
這回的消息送進去沒一會,下人就領著寇天青進了內堂,好大夫人的容顏其實一般,再加上有了些年紀,真可以用人老珠黃來形容也不過分了,寇天青被領到堂內就抱拳躬身道:「在下寇天青,參見好大夫人。」
好大夫人略略一禮后道:「多謝寇先生傳信,賤妾敢問先生,您說的那些話是從何處得來的消息?」
寇天青笑了笑道:「在下是從大宋的清河公主之處得來的消息,夫人也能知道,公主殿下身在瓜州的的事吧?」
好大夫人驚呀的道:「是公主千歲讓你傳信來的?您……您是公主殿下的身邊人?」
寇天青笑道:「在下是大宋京西都巡檢使,這回公主差遣我來,是要告訴安守之大人,沙州城破在即,有人更是想在暗中要取了安大人一家的性命,請安大人速來一見吧,寇某不能久留。」
好大夫人雙眉皺起,通知安守之容易,但如果寇天青只是在利用自己,那自己豈不是壞了安守之的大事?
寇天青知道她的擔心,所以對好大夫人笑道:「夫人,這後面系的是安家全族的性命,就算寇某說的是假,安大人也不會怪你的呀,再說了,寇某乃是堂堂大宋命官,又怎會信口雌黃的胡說呀。」說罷掏出自己的巡檢印信託到手中。
好大夫人看了看寇天青手中的印通道:「請寇大人稍等,我這就派人去給守之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