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將門『虎』女（十九）
北承二十年十月二十。
對於京城中大多數人來說，這都是個特殊的日子，今日，北承帝要以皇后之禮迎娶謝家大小姐為皇貴妃。
皇貴妃啊！說句不好聽的，若是當今皇后意外薨了，謝九闕就是穩穩的下一任皇后啊！更別說如今皇后失寵，國舅家又全族遷回老家，再無一人於朝堂上做官，謝九闕年輕貌美，又有謝大將軍在這兒站著，誰勝誰負還不好說啊！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謝九闕進宮之後，必有一番龍爭虎鬥啊！嘖，據說謝家大小姐身子骨弱，也不知道能不能斗得過老成持重的皇后啊！
因為北承帝是以皇后之禮迎娶謝九闕，所以幾乎所有朝中重臣都來參加這場大婚了，就連顫顫巍巍的宗老親王，也在獨孫的扶持下，出席了這次盛會。
因為是以皇后之禮出嫁，謝家也得出一份嫁妝，以表這是正常嫁娶，而不是一頂小轎就能送到宮中的嬪妃。
謝家傳承上百年，家中私產十分豐富，再加上家中又只有一個嫡女，謝老太太只擔心自己孫女兒會在宮中吃苦，幾乎把整個家當都給賠進去了。抬嫁妝的謝家老兵，第一個已經到了宮門口，最後面的還沒出來呢！
其嫁妝之厚，整個京城的人都服了。
有不懂事的孩童追著抬嫁妝的人要喜糖吃，那些看起來凶神惡煞的人倒也沒有生氣，反而不要錢似的把大把大把的喜糖撒了出去，喜得沿街的孩童們都喜笑顏開，不管是不是真心地，恭喜的聲音倒是不絕於耳。
宮門口也停滿了進宮的車馬，許多大人夫人小姐的，都結伴來參加這場婚宴了。其中有許多以前跟九闕不對付的人小姐們此刻是一句都不提了，滿口都是以前與謝九闕相交有多深。一些沒好意思開口的，此刻也不會蠢到再說謝九闕一句不好。
開玩笑，說不定日後，她們的終身幸福就要掌握在謝九闕身上了。畢竟皇貴妃與皇后一樣，有賜婚的權利。弱受謝九闕記仇給他們配了個又蠢又壞的丈夫該怎麼辦？
總而言之，就算謝元烈因為邊疆戰事回不來，謝家只有一個謝老太太在，也絲毫不減眾人對謝家的讚賞啊！
就在這一片歡欣雀躍中，典禮終於開始了。
身著大紅色綉明黃鳳凰的九闕在萬眾矚目中從綉著龍鳳呈祥的八抬大轎中走出，一步又一步，在萬眾矚目之下，緩緩走到了中和宮高高的丹陛之上，站在北承帝身邊。
在禮部尚書莊嚴敦厚的告慰天下書中將謝九闕誇了個天上有地下無，最後更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宗老親王拿起皇家玉碟，將謝九闕的名字鄭重其事的刻在了上面。
至此，大多數人都鬆了口氣，但這還沒完，謝九闕被送進中闕宮后，也算入了洞房，可皇帝還沒完事兒呢。按祖宗法制，北承帝需得先去皇後宮中稍坐一番，也算給皇后一個交代，寓意就算立了皇貴妃，能在某種意義上與皇后平起平坐，但後宮中，仍是以皇後為尊。此後，還得在太和殿宴請群臣，寓意昭告天下，之後，才能和皇貴妃入洞房呢！
目送謝九闕被人接走，北承帝暗自嘆了口氣，深覺麻煩，可祖宗法制如此，謝九闕又是北明建朝以來第一個皇貴妃，萬事不能出錯，他也只能提起精神去皇后的坤寧宮了。
說起來，在坤寧宮看見難得溫柔小意的皇后時，北承帝心裡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畢竟當初與皇后新婚燕爾之時，他也不是沒有立下過『此生唯梓潼一人堪與朕比肩』之類的誓言。
可時過境遷，皇後母族出事，北承帝面上不爽，其實心裡還是挺高興的，祁家人已經出了兩任皇后，枝繁葉茂，委實不該再繁榮下去了。
只是看著日益憔悴的皇后，北承帝心裡也不是沒有愧疚，但越是如此，北承帝越是不想看見皇后。作為一屆帝皇，不該心軟，是先帝教給他的第一課。
北承帝在坤寧宮中難得坐立難安，皇后見了，心中更是難受不已。勉強提了提精神，小心侍奉了會兒，見北承帝越來越不耐煩，頓了頓，還是把兩個兒子的事兒提了出來。
「陛下今日大喜，按理說，臣妾不該說這話，可陛下，已經半月沒有見臣妾了……」
皇后剛一張嘴，北承帝就知道她要說什麼，祁家是不可能再回朝堂了。至於老二和老五，這是他的親生兒子，還是原配嫡出，這些時日雖然冷落了點兒，可日後自然會重用。
皇后就是這點兒不好，總愛胡思亂想。
「這等朝堂之事，皇后不懂就不要問了，朕，自有決斷。」
待不小心瞥見皇后再精緻也擋不住的眼角皺紋和發間白髮后，北承帝皺緊了眉頭，今日可是九闕的大喜之日，皇后這般試探，無非是嫉妒心起罷了。
朕又不是直接廢后，只是封了個皇貴妃而已，皇后就如此悍妒，真是枉為後宮之主。
這麼想著，北承帝臉上自然帶了些表情出來，皇后心中一哽，到底是覺得自己多事了，微微一笑，臉上又帶了一副大氣端莊的表情。
「是臣妾的不是，不該在大喜之日說這些。陛下，待會兒還要出去宴飲，陛下今天一整日都沒吃過東西了，不如進些燕窩羹，待會兒飲酒也不會醉了。」
剛剛訓斥過皇后，北承帝心中也有些後悔，待看見皇后溫柔小意的模樣后也不吝嗇的給她做個臉。
三口兩口喝了一小碗燕窩羹，北承帝皺了皺眉，「太甜了。」都喝不到燕窩原本的味道了。
「大概是那些廚子也想沾染下陛下的喜氣，才多加了糖吧。」
北承帝倒是被這句話逗笑了，拍了拍皇后的肩膀，就面帶微笑的離開了。
皇貴妃的大喜之日，與皇帝要在宴飲之前來皇後宮中小坐以示尊敬一樣，皇后也是不能與皇帝一同出席的，不過這樣也好。
皇後轉身坐下，拿起桌子上皇帝一口未動的酒杯一飲而盡，仰起的眼角緩緩落下一顆眼淚。
旁邊的小宮女見狀一臉心疼，「娘娘……」
揮手讓小宮女下去，皇后召來梳頭宮女，要她梳一個高高的朝天髻。看著鏡中已年華不再的人影，皇后緩緩勾起唇角，露出個凄涼又躊躇滿志的笑來。這複雜詭異的笑容，讓她整個人看上去詭異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