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咄咄逼人
過了除夕和初一后,南田縣的鋪子依舊還是關著的。舒寧怡從空間里找出以前家人給她找來的玩具,和張德譽一起玩了起來。張德譽還給舒寧怡說了《賣柴禾的小男孩》的故事。舒寧怡後幾天,還給縣府後院、和三家送了年禮。
過年後,舒寧怡又去了縣府後院幾次。馮良安的臉色越來越好,已經能下床四處走動了。大夫對此驚為奇迹,大夫還找縣令夫人劉氏打聽是哪位杏林高手診治的。幸虧舒寧怡之前讓縣令夫人保密。畢竟舒寧怡不會醫術,純粹是拿空間里的水作弊。
劉氏看兒子的病越來越好,對舒寧怡求的事就更加上心。魏夫子立即走馬上任,成了張德譽的夫子。魏夫子的家在城南的榆林巷。魏夫子下午要去縣府給縣府的少爺指導功課,所以就讓張德譽每日上午,去榆林巷的魏家上一個時辰的課。
這天,送了張德譽出門后,舒寧怡就坐在家中,等和三帶著幫工上門。和三準時來了,後面跟著一個打扮樸素、面相老實的婦人。
和三和舒寧怡互相寒暄了幾句。和三就先笑道:「無痴師傅,這是阿桂嫂,是我娘薦來的。阿桂嫂是張家村人,人本分勤快,做飯很有一手,洗衣打掃之類的也麻利。而且她要的工錢也不多,一個月也就五百銅錢。不過,她希望能帶著兒子住在這裡。」
舒寧怡看到那婦人的時候,驚訝了一下。那婦人也瞪圓了眼,「原來是恩人。」這婦人就是那天被賭場的人丟出來,並剁了一根手指的人。
見了兩次也算是緣分。舒寧怡就對阿桂嫂道:「這前院有倒座房,你和你兒子可以住進去。工錢的話,每月一兩銀子。不過,活就要多一些。除了洗衣做飯打掃,每日晚上也要燒水、做宵夜。當然,吃食我這裡也全包了。以後做得好了,工錢還會加的。」
阿桂嫂大喜,東家人和善,銀錢又高,這差事在南田縣算是不錯的了。那縣府後院的奴僕奴婢的月銀也就二三兩。阿桂嫂激動道:「那恩人,我什麼時候開始做事呢?」
「你今明就帶著兒子搬進來,然後就開始做事吧。」
等阿桂嫂興高采烈地走了,和三留了下來,對舒寧怡說了阿桂嫂的事情。
阿桂嫂的男人是楊家村的人,叫楊開達。楊開達在阿桂嫂被賭場丟出來后,就回了楊家村。阿桂嫂看透了楊開達的沒用,就想帶著兒子和離。楊開達要孩子,兩人就僵持起來。楊家村的人雖然看爛賭鬼楊開達不順眼,但是阿桂嫂的兒子石頭是楊家村的種。所以楊家村也就站在了楊開達這邊。
而阿桂嫂的爹娘沒了,倒是有一個哥哥,不過阿桂嫂的嫂嫂卻是個驕橫的。阿桂嫂的嫂嫂怕阿桂嫂回來吃自己家的,就掐著阿桂嫂的哥哥,不準阿桂嫂和離回來。阿桂嫂無助之下,就找了族裡愛打抱不平的七叔公張文良。
七叔公張文良就找上楊家村的族長,道:「你村裡的達子窩囊,連自己家的婆娘也護不住。自個惹了事,拍拍屁股就走了,也不管自家婆娘和自己崽的死活。你們村也是個沒種的,賭庄的人畢竟要抓的是達子。若是你們去賭庄鬧鬧,給賭庄一個台階下,把阿桂搶回來。我也就說你們村的人地道。結果,你們就縮了回來。我看你們楊家村的人真是一窩子的窩囊廢。出了這事,外村的人說不得都不敢嫁進來了,誰知道哪日萬一出了事,你們村是不是還乾瞪眼,袖手旁觀的?」
七叔公一來就把阿桂嫂的事情的影響給說大了,不過也確實有些道理。楊開達的事確實丟臉,楊家村的族長比七叔公小兩輪,此時就被說得滿臉通紅。
七叔公張文良又道:「如今這事也發生了,你們村先前那會兒沒幫阿桂出頭,也就算了。但是現在阿桂要和達子和離,你們攔住,我也明白。不就是怕達子以後找不到婆娘了么,若是再讓阿桂把孩子帶走,達子沒婆娘產崽,達子說不得就要絕後。」
緊接著,七叔公張文良語重心長道:「但是你們村就沒想過,這事你們村本就理虧,外村的人早就盯著你們村行事呢。若是你們村執意要阿桂的孩子待在達子身邊。你也知道達子的德性,他能養活自個就不錯了,石頭說不得會被他打死、餓死,或賣了出去。這事就越鬧越大,最後這外面的人一聽到楊家村,就會想起達子,一想到達子,他們就覺得你們楊家村說不得也就和達子一個德性。好人家的閨女也不敢嫁過來,你們村的閨女也嫁不出去。你說是達子一人絕後好,還是你們村一起絕後好?」
七叔公張文良嚇唬完后,臉色稍緩,「所以石頭最好是待在阿桂身邊。我也不要石頭現在就改姓,先給阿桂養。等達子再娶,有了后,石頭就歸咱張家村。再說,石頭的存在,說不得還礙了達子新婆娘的眼呢。達子沒了石頭這個累贅,達子說不得更容易續娶呢。」
所以最後,阿桂嫂帶著石頭回了張家村,住在哥哥家。但是嫂子太厲害,因此阿桂嫂就想找個事做,然後和石頭一起搬走。
阿桂嫂看起來是個麻利的人,遇上了這麼大的事,也有勇氣和離和帶著孩子過活,是個堅強的。舒寧怡用了阿桂嫂,也算幫了阿桂嫂的忙,做了善事。舒寧怡很是滿意,就向和三道謝,還把空間里留著的關外的羊肉乾給了和三。
和三笑嘻嘻地揣著羊肉乾走了。關外的羊肉乾是新鮮玩意,而且普通人家也吃不起。無痴師傅真是又有錢又大方。
和三沒走多久,舒寧怡本想進空間種菜種茶的,卻聽到門被人拍得啪啪響。舒寧怡打開門,就見到一個乾瘦精明的老頭和壯碩的老太婆,他們後面還跟著一個賊眉鼠眼的漢子。
舒寧怡驚訝道:「幾位施主,有什麼事找貧尼么?」
張老太婆麵皮譏誚,「這是我家老頭子,張家村的族長。這是我大兒子張世峰。我們是來給張德譽送月糧的,順便看看張德譽過的咋樣?」張老太婆邊說,還邊往院子里看,眼睛非常不安分。
舒寧怡堵在門口,淡淡道:「辛苦施主了。不過,真是不巧,德譽已經去了榆林巷夫子家讀書了,到了日中才會回來。家中無菜無飯,無法招待各位施主。回村路途頗遠,貧尼就不虛留了,施主還是早些回村歇息。」
族長張慶山捋著山羊鬍,悠悠道:「不急不急,除了送糧食,老夫還有重要的事要與無痴師傅說分說分,無痴師傅不妨與我們坐下,好生聽聽。」
舒寧怡皺眉。族長張慶山老神在在的。張老太婆急道:「我們大老遠的過來,也不請我們進進門歇歇腳,這就是待客之道么?」
舒寧怡無法,也確實好奇族長的來意,就請了他們進了中堂。張老太婆和張世峰眼睛都提溜提溜轉,見屋子裡的東西也沒什麼值錢的,這才安分下來。
族長張慶山坐下,又與舒寧怡寒暄些張德譽以前的事,然後捋著鬍鬚笑道:「我聽聞無痴師傅是譽子的血親。您如此遠道而來,甚是辛苦。無痴師傅對張德譽的以後,不知有何打算?」
舒寧怡警惕道:「貧尼行將就木,只想在過身前好好照顧德譽。至於德譽的以後,自然還要族長和張家村從旁幫扶。」
張慶山眯起眼,笑道:「譽子曾說他爹娘被水淹了,似是親人皆無,自己的事也忘了大半,不知家鄉何處。老夫不是質疑無痴師傅的身份,而是想清楚清楚譽子的家鄉是哪?他的原名又是什麼?如今家裡可還有人?」
舒寧怡念了句佛,轉了轉佛珠,瞎編道:「德譽原名叫狗蛋,家裡沒人了,家鄉就在并州太原府桃溪縣。」并州太原府桃溪縣就是張如玉撿到張德譽那年遭的洪災。
張德譽原來的口音確實是北方的。張慶山也不問舒寧怡如何從并州太原找到千里之遠的張家村的,而是別有意味地笑道:「這麼說德譽原來的家沒了后。」
舒寧怡眼皮一跳。張慶山眯著眼笑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德譽因緣際會來了張家村,投了張家村的戶籍,如今無痴師傅找了過來,難道不是為了尋德譽歸宗的么?」
張德譽的背景全是假的,而且他們的目的是張家村的戶籍。舒寧怡想說不,卻覺得不妥。舒寧怡血親的身份造成了僵局。
既是血親,在家族無後時找到了流落在外的血脈,必然是想其歸宗的。若是不歸宗,另尋人過繼也是尚可的。只不過,有現成的血脈不要,而要個沒血緣的人承嗣,忒奇怪了不是?
舒寧怡斟酌再三道:「貧尼早先尋德譽不到,就選了個無父無母的孩子養在膝下,替了德譽的名承了嗣。如今德譽找到了,貧尼也心中歡喜,但是也更多地感念德譽嗣母的恩義。若不是德譽嗣母善心,德譽也活不到今日。德譽自個兒也想每年給他嗣母拜祭香火。貧尼也應了他留在張家村。」
張慶山裝模作樣地嘆口氣,道:「本想給譽子留點臉面,他被血親帶回家,總比被咱們村趕出去要好吧。」
張慶山舉起茶盞,茶里的都是過夜的冷水。大冬天的,喝冷水簡直要命。張慶山就沾了沾唇,放下茶盞后,冷笑道:「老夫今日來此的目的是告訴無痴師傅,族裡決定在族譜里劃掉張德譽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