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遲蔚蔚氣得說不出話來,要知道當時四叔四嬸要給見面禮給她不過也是五十元,公公婆婆以她是城裡人哪能收鄉下人的錢為理由給回了。結婚要比過生日要重要,再說自己又不是出份子,給多給少不過是個心意而已。當著人家的面,遲蔚蔚覺得很難堪,苦笑著對這個叔伯小叔子說:「樹林,你若嫌少就不收了。」

成樹林也是二十歲的小夥子了已經上班了,多少有些眼見:「忙說,我收,我收,謝謝嫂子。」

那邊成大朋猶自嘀咕著:「就給五十塊,就給五十塊。」

成樹林拉著成冰河的手說:「哥,你跟嫂子今天就別走了,好不好。」

「好,我們明天走,好得也等你過完生日再走。」遲蔚蔚想既然走不掉,乾脆就把這面子就給足了,成冰河也在一邊附合:「明天再走,明天再走。」

遲蔚蔚不想呆在四叔家讓別人當稀奇看,她和成冰河呆在家裡,到吃飯的時候才過去。一天也平平安安地過去了,不想到了晚上還是出了點意外。成大朋在酒桌上喝醉了,並且在酒桌上與人吵起來了。

起先,遲蔚蔚也不在意,因為聽不懂,也不可能去插嘴。誰知紛爭的範圍越來越大,成冰河最終也參加了。這時遲蔚蔚就不能置身事外了,她拉拉成冰河讓他別爭了,早點回去。成冰河正在氣頭上,沖著遲蔚蔚嚷:「你別管我。」

遲蔚蔚一番好心被成冰河一吼,也火了:「不管你管誰,你現在給我回去,在這嚷嚷能嚷出什麼結果來。」

遲蔚蔚的聲音高亢清晰,標準的普通話壓倒了其他所有的聲音,剎時間,一片寂靜。她拉著成冰河往家走,秦秀英也拉了還在罵罵咧咧的成大朋跟著後面。

身後的嗡嗡聲掩不住三叔的聲音:「老大不應該,自己家事情了了,到老四家來搗亂。」

遲蔚蔚不清楚事情的始末,但隱約感覺到成大朋有點過了。好好的一頓飯,最後弄得賓主不歡,連累自己跟著丟人。成冰河挽著遲蔚蔚高一腳低一腳地走在田邊小路上,心情也很不好,他覺得早知道這樣,就不勸遲蔚蔚多住這麼一天了。

遲蔚蔚出生在小鎮上,雖然不大,但也從未走過這種泥路,還是黑燈瞎火的。她一心對付著這從未走過了鄉間小路,倒沒有閑去想什麼,何況明天就會離開這兒了,這裡的一切與自己無關了。

當遲蔚蔚提著包,迎著陽光踏上歸程的那一刻,她覺得陽光從沒這樣明媚過。她甚至沒朝身後看一眼,對那裡她沒有一絲留戀,揮揮手不帶走一絲雲彩。她將她來C市之後收到的所有錢都留在桌上,不過六百元,成大朋看到桌上的錢時,隨口問了一下:「什麼錢?」

遲蔚蔚說:「成冰河知道。」

成大朋也沒多說什麼就收了起來。遲蔚蔚當時鬆了一口氣,因為她從沒想從C市帶走一件東西。

正月里的路特別難趕,等到遲蔚蔚老家時,已是下午四點多鐘了。兩人一下車就到鎮上最大的商場里買禮盒,第一次回娘家總得給家裡人做做面子當然是不可以空手回家的。成冰河跟遲蔚蔚來過一次,鎮子不大,但也是寬敞的大馬路,要不然就是古樸的石板路,他低頭看看兩人沾滿泥濘的鞋,有點不好意思。

好在車站離遲蔚蔚家不遠,不到十分鐘就到了。

葉愛珍早早地就在院門外張望了,看到三兒大包小包地走過來,忙對遲家良說:「快快去準備鞭炮。」

所以當成冰河跨進院門的那一刻,噼里啪啦一片喜慶的鞭炮聲歡快地響了起來,他沒想到自己受到如此禮遇,多日的不快一掃而空。

院子里還坐著兩個鄰居,成冰河忙上前遞煙,鄰居們跟遲家良道了別,知趣地走了。那一廂葉愛珍已經擺上了茶果,恭候著新姑爺吃茶呢。遲蔚蔚頭一次有了受重視的感覺,另一方面又傷感地想著自己在這個家也開始成客人了。

茶剛吃完,葉愛珍又一人上了一碗圓子面,說:「一早就出來了,肚子餓了吧,來先墊墊。」遲蔚蔚笑著說:「這還叫墊墊,吃完了晚飯都不用吃了。」

「這是午飯,晚飯早著呢。」葉愛珍又去廚房端冷盤去了。

遲蔚蔚捅捅成冰河輕輕地說:「那天,上你家時我們五點多就出發了,早飯午飯都沒吃,到你家都下午五點了,也沒撈口熱的,一直等到晚上七點鐘才跟大家一起吃的晚飯。哼,哼,你看,你到咱家的待遇。」

成冰河低著頭沒說話,兩廂一比,自己的父母做得的確欠缺。那天遲蔚蔚暈車連膽汁都吐出來了,到家后,他父母居然問都沒問一句。哎,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父母是這樣子的,成冰河不知道自己父母本來就是這樣,還是現在才變成這樣。

兩犖兩素的小菜下桌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肚子餓了還是丈母娘的手藝真的好,成冰河覺得這一頓吃得特別香。遲蔚蔚的父母陪在旁邊,看著他們一臉笑意,很滿足的樣子,成冰河覺得遲家父母應該是不錯了。

可能這幾天看慣了成冰河父母那拉長的臉,乍一看到自家父母的笑臉,遲蔚蔚的心慢慢地暖了起來。

遲蔚蔚積了一肚子的委屈,又張不開口來,成冰河也怕遲蔚蔚向她父母彙報在他家的遭遇,一直跟著她,讓她沒有機會說。

但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遲蔚蔚最終還是找到機會一鱗半爪地跟媽媽透了點。遲蔚蔚也知道「好媳婦兩頭瞞,差媳婦兩頭盤」的說法,只是這幾天在C城的事讓她實在不開心,想說出來排解排解。

葉愛珍雖然有點心理準備,但沒想到這麼糟,她心裡也很不是滋味。這個小女兒,心地極善,凡事多為別人想幾分,很明顯成家父母卻覺得她好欺侮,給她下馬威。她一邊安慰遲蔚蔚,一邊懊惱地抱怨著:「叫你那時候跟他家要三金一兩,要車來接,你自己不好,不聽話,這不給人家看輕了。」

遲蔚蔚稍微平復的心,又跟著緊了一下。她這婚結得有幾分賭氣也有幾分賭博,賭氣是賭媽媽那句「女兒、兒子一樣對待」的話,她想看看自己在窮極落魄的情況下結婚,父母是怎樣的表現;賭博是賭得成家父母,賭得是自己的犧牲能贏得他們的欣慰與歡心。現在看來,她輸得徹徹底底,成家父母輕蔑尚在耳邊回蕩,媽媽又將此歸咎於自己的一直引以為傲的「體諒」。她體諒自己父母哥哥剛結婚,沒法幫自己一把;她體諒成家父母農村人沒錢;她體諒成冰河剛畢業沒基礎;但誰來體諒一下自己,到頭來,在她放棄一切物質要求的同時卻被雙方家長同時拋棄。遲蔚蔚強忍著淚水上樓,她把頭埋在被子里無聲地流淚,直到聽到成冰河上樓的腳步才止住,裝模作樣地坐在桌前看書。

初五,家裡的遠方親戚陸續來了。姐姐姐夫帶著孩子也回來了,遲蔚蔚和成冰河也滿面笑容地溶入親友當中了。

初六,遲家正式辦酒的那天,家裡滿滿當當的全是人,成冰河真沒把自己當外人,跟遲蔚蔚的表兄弟們開了一桌麻將,遲蔚蔚偎在旁邊偶爾端端茶續續水的,從未有過的輕閑。以前家裡有事的時候,蹦得最歡的就是她了,如今也客人一般了,一時間遲蔚蔚的角色還沒轉換過來,每每起身做事時總是被別人摁下來說,你是新娘子坐坐。

晚宴時,小夫妻跟著葉愛珍一桌桌地去敬酒,成冰河沒想到的是,但凡長輩都給他見面禮了,他不好意思收,葉愛珍就代勞了。

待賓客盡歡后,葉愛珍才將紅封全都拿給了躲進新房的小兩口。成冰河不肯收,說是遲蔚蔚在他家一分也沒收,他也就不收了。葉愛珍看了看女兒,遲蔚蔚沒吱聲。葉愛珍問:「你們那兒沒有這風俗?」

「有的,我父母說跟自家親戚就兩免了。」遲蔚蔚在旁邊也才知道,原來他父母跟人家沒意思,當然人家跟他們就不必意思了。他家那些親戚有事沒事,他父母都讓他們掏錢,又是給孩子見面禮,又是給長輩買禮品,又是兄弟過生日,全都讓遲蔚蔚他們出錢,敢情反正自己不花錢,當然大方了。

葉愛珍又追問了一句:「你父母給三兒見面禮了。」

成冰河不知道該怎麼說,遲蔚蔚在一旁說:「媽媽,給我看看,都哪些親戚給我們錢了。」

葉愛珍心知有異,接著遲蔚蔚的話說:「都給了,就是數額不大,多少給你們墊墊底吧,將來你們還要買房子呢,都拿上吧。」

「我得看看,將來這些人情,我得還呢。」遲蔚蔚接過媽媽手裡的一沓紅包。

「這些人情不用你們還的,我都跟人家花過錢了,你就不用操心了。」樓下遲家良在叫,葉愛珍就急忙下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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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萬別裸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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