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結婚以來，遲蔚蔚很少跟婆婆打交道，這坐月子真的讓她開了眼界。人都說農村人勤快、能幹，遲蔚蔚覺得自家婆婆可能是個案。每天只要成冰河一出門，婆婆不是出門買菜了，就是一塊尿布疊上半小時，再不就是磨嘰在廚房裡，反正孩子由著遲蔚蔚問婆婆就是不攏邊。她出去買菜少則一個多小時，多則兩個多小時。此間即使孩子睡了遲蔚蔚還不敢睡，婆婆說防盜門不會開，從不帶鑰匙，每次回來都敲門，遲蔚蔚怕睡沉了又惹來后媽臉。等婆婆回來后，就聽得廚房裡叮叮咚咚的聲音又睡不著了。直到成冰河中午回來，午飯才做好，遲蔚蔚奇怪的是每次三四個菜，多半是炒毛豆、拌涼粉、炒茄子白瓜之類，婆婆能忙上一上午，而且上桌全是涼的。後來她才發現，婆婆是做菜的程序不對頭，她不象別人先把所有的菜摘、洗、切之後再炒，而是做完一道菜后，再去摘、洗、切、炒另一個菜。遲蔚蔚讓成冰河提醒過她，婆婆依然我行我素，成冰河只好跟她解釋，媽媽習慣了改不過來，遲蔚蔚只好搖頭作罷。

婆婆故有的習慣，遲蔚蔚可以忍受，但她不容忍新添習壞慣掉。婆婆當著遲蔚蔚的面總是稱呼孩子「小×養的」，左一個右一個。遲蔚蔚讓成冰河跟婆婆說說，別這樣叫，雖然沒起名呢，可以叫寶寶或毛毛之類。成冰河也學乖了，不再急巴巴地特地跑過去說一聲，而是等媽媽再叫的時候說：「媽，別這樣叫太難聽了。」

秦秀英沒吱聲，想著又是兒媳婦在背後使的壞，於是乎該咋叫還咋叫，成冰河又不敢跟她翻臉。一次，秦秀英依然這樣叫著，遲蔚蔚沖成冰河說了句：「來，老的把小的抱過去。」秦秀英臉上一陣發燒，兒媳婦一個髒字不落，但那比說出來更讓人難受。

每次看對婆婆訕訕站在一邊時，遲蔚蔚挺可憐她婆婆的，你說那麼大一個人了，上趕著跟自己兒子媳婦找不痛快，有意思嗎？誰也沒攔著她礙著她，還生怕她老人家發火，都想法兒順著她。就這麼著她還要活得這麼不開心不滿足，那不全是自找的嗎？後來這樣的事時有發生，遲蔚蔚總算整明白了，婆婆只不過想吵上一架，然後就有正當理由回老家了。

因為稱呼的問題，孩子的起名更加緊迫起來，遲蔚蔚說反正不急著報戶口，先起個小名字好叫吧，隨意一點就行，學名嘛從長計議。小兩口一合計，就叫JACK吧，定下來后，成冰河就去告訴媽媽，秦秀英不置可否，只是沒叫，現在是一口一個「寶寶」了。

月子就在這磕磕碰碰中接近了尾聲，秦秀英提出要回老家辦滿月酒，話是在飯桌上提出來的，小兩口都在。秦秀英一個月呆下來，也知道了，這家裡媳婦雖說不開口，卻是做主的人，光跟兒子說是沒用的。成冰河一聽沒表態，遲蔚蔚一看母子倆逼著自己說話呢，於是說了句：「我無所謂。」

秦秀英最看不慣遲蔚蔚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在她感覺上，這就是驕傲，就是對她的蔑視和瞧不起。她總想著如何壓得下遲蔚蔚的囂張氣焰，每次她自以為得手時，總能被遲蔚蔚打回原形。秦秀英一直忿忿不平，這不問題又原封不動地推了回來，她想了想說：「算了，我也不在乎這一兩天，滿月了我再走。」

滿月那天，遲蔚蔚給孩子穿上婆婆從鄉下帶來的衣服，因為出院那天穿的是媽媽買的衣服。她一心想著把事情做得周全點、公平點，以免小心眼婆婆在兒子滿月這天出什麼妖蛾子。孩子的滿月就太太平平地過去了，遲蔚蔚也很開心，過了今天就不要被禁錮在家裡了。

第二天一早婆婆就走了。遲蔚蔚看著傑克頭天換洗澡換的衣服和夜裡換下來的尿布，分別放在衛生的兩個盆里，一邊想著婆婆的懶，一邊開始清洗。

孩子還小，遲蔚蔚不敢抱著他去買菜，也不敢趁他睡著了出去，只好就著冰箱里的菜做。自婆婆走後，遲蔚蔚等成冰河回來之後才去買菜。而學期已近結束，學校事情更加多了起來，成冰河呆家裡的時間倒不如月子里多了。後來，耀安來把遲蔚蔚接過Z市了。

到了耀安家，遲蔚蔚才知道爸爸出院后也住在耀安家，耀安的婆婆也在。三室一廳的房子，每一間都住了人，還要打地鋪。

爸爸拖著引流袋趴在小床邊上看著外孫，一臉的欣慰。耀宇住在水晶花園，離耀安住的芳林巷就四站路，不算遠，小床是葉愛珍提前從家裡拿來的，遲遲現在已經不睡小床了。

遲蔚蔚安靜慣了，一下子一大家子人，很是不習慣。好在白天上學的上學，上班的上班，家裡面除了自己母子倆就三個老人，靜得很，於是遲蔚蔚把在月子缺的覺都補足了。

不比不知道，遲蔚蔚才知道自己的婆婆跟姐姐的婆婆黃素琴那是沒法比。黃素琴每天操持著一大家子的伙食，既要照顧她這個產婦，還要照顧遲家良這個病人。當然，葉愛珍也在一邊幫著忙。不過這需要照顧老中小三代人，都媳婦家人，黃素琴從無怨言，一付吃齋念佛的心腸。

有時候，遲蔚蔚想做點力所能及的事，黃素琴看到了，總是搶過去說：「你歇歇，剖腹產的月子得坐兩個月，不能做事。」想著婆婆臨走那天，把頭天孩子換下的衣服都留給自己洗，心裡不由感慨姐姐的命好。

幸福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遲蔚蔚一晃在Z市過了近一個月，她覺得孩子明顯長高了許多。白玉遲幼兒園畢業了，遲蔚蔚只有羨慕的份，姐姐笑了說：「你不記得，我們晨晨也是從這麼點大長大的，那時候你還帶過她呢。不用羨慕，孩子長大就是一瞬間的事。」

遲蔚蔚覺得這一瞬也太長了，等孩子上了小學后，她才真正體會了姐姐這句話。

成冰河也放假了，一個月沒看到妻子孩子，他一刻也沒有耽擱就到了Z市。雖然電話里他對孩子的長勢已有了解，但真看到孩子的那會兒，他還是吃了一驚，孩子比他想象得大多了。

在白傑家，成冰河如沐春風，他覺得這才是家，家的感覺家的味道。因為成冰河的到來，黃素琴說讓耀宇家三口子一起過來吃頓飯。

團團一大桌子人，飯桌上一邊是白傑家母慈子孝，一邊是遲蔚蔚嫂子劉若幽對葉愛珍是百般為難，成冰河坐如針氈。他不知道是羨慕白傑，還是該慶幸娶得是遲蔚蔚而非劉若幽。葉愛珍幾次欲落下淚來，都被耀安和遲蔚蔚岔了開去。作為主人耀安不是太好訓誡這個弟媳婦，而作為客人，遲蔚蔚也不能在姐姐家裡去堵上嫂子的嘴，她姐妹二人只得拚命地岔開話題，不讓劉若幽有發牢騷的機會，一頓飯在姐妹二人的共同努力下落下了帷幕。

遲家良其時已經拔了引流袋，也不需要再去醫院換藥了，他和葉愛珍一同回了水晶花園，第二天相約到耀宇那邊吃飯。而遲蔚蔚一家三口則留存芳巷路耀安家，明天與耀安一家子去吃飯。一方面慶賀遲家良的康復，另一方面也算是提前為遲家良做六十歲生日。

當耀安、遲蔚蔚兩家人拎著蛋糕買了禮品到水晶花園的時候，劉若幽卻回娘家去了。耀宇對此僅說了一句話，隨她去。

遲蔚蔚和成冰河逗弄著遲遲和傑克，晨晨和耀安看電視，白傑陪著遲家良聊天，黃素琴在廚房給葉愛珍打下手，耀宇則在上述各個組合中穿梭。

由於少了劉若幽，大家都極力迴避著她回娘家這一事件，飯桌上烘托起來的氣氛格外和諧，遲家良夫婦心情似乎也不錯。

晚餐過後，耀安夫婦讓遲蔚蔚還跟他們回去住兩日，成冰河堅持打的回Y市。Y市與Z市是雙子星城，也就一個多小時，遲蔚蔚一家三口就站在自家客廳了。環顧四周，遲蔚蔚覺得還是自己家親切詳和，真是金旮旯銀旮旯不如家裡的窮旮旯。

孩子已經睡了，遲蔚蔚坐在床邊溫柔地看著小床里了孩子，一綹頭髮垂在額前，在床頭的燈光勾勒下，白皙細膩的脖頸清晰可見極其引人遐思，就這樣，遲蔚蔚看著孩子，成冰河看著她，一瞬千年。遲蔚蔚略有所悟地抬起頭來，成冰河傻站著，半天喑啞地叫了聲：「老婆」便猛地把她攬到懷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暑假開始了，真正意義上的一之三口的日子也開始了，燒煮洗涮再平凡不過的日子，一家子過得踏踏實實有滋有味。

時間說快也快，孩子一百天了，雙方家長都說是要來給孩子過百露，小兩口表示歡迎。

成大朋不但來了，還帶著給孩子起好的名字來了。雙方一見面，他就跟遲家良擺開了，「你看我家孫子叫成振遲好不好，你看，你看，還帶上了你家遲蔚蔚的遲，多好。」帶著表功的語氣，甚至還等都著遲家良的感恩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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