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八章 夫妻

第一零八章 夫妻

聽了譚稹這番話,童貫沒有說話,趙佶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心裡很清楚,什麼小事輕易大事明白應該倒過來說,應該說這位道君皇帝是個聰明人,但卻貪圖逸樂,好大喜功完全不是個做人君的材料。但前面那句話卻是不錯,這些年來,大宋朝堂之上,能夠有統領數十萬大軍作戰的資歷、經驗、威望的除了他童貫還有誰?只要天子還要用兵,那就離不開自己,就算有些挫折,但最終還是要大用的。說白了,就是只要自己兵權在握,安樂富貴就少不了。想到這裡,童貫不禁有幾分凄然,自古以來只聽說武將養賊自重的,今天怎麼連自己一個內臣閹人都要養賊自重了。

想到這裡,童貫躬身向譚稹謝道:「多謝譚公指點,不然某家粉身碎骨都不知道是為何!」

「童公言重了!」譚稹笑道:「你是四路宣撫使,我是兩浙制置使,咱倆可謂是一條線上的螞蚱,我救你也就是救自己呀!那些個說閑話的也無非是眼紅你領著十幾萬大軍,高官得做,銀的銅的如流水一般裝入囊中,捅你兩下想要分潤些罷了,也不是當真要弄死你。真正要弄死你的卻不是那些個小毛蟲呢!」

「譚公,難道還有另有其人?」童貫聽的對方話裡有話,趕忙問道。

「童公,咱家也就把話說開了。你後半生的富貴榮華,身後的功業聲名,都是在那征遼大業上。若是此事成了,封王做候也不過是等閑事,你我也清楚,像我們這等刑餘之人。自古以來在史書上是沒有什麼好名聲的,可你這事若是成了,史筆斑斑,哪個敢說你一句壞話?」

聽了譚稹這番話,童貫的鼻息一下子就粗重起來,官當到他這種地步,富貴榮華已經到了極處,他又是個閹人,沒有後代,唯一看得重的就是後世史書上的名聲了。若是當真能恢復燕雲。就算他先前做了多少惡事。也不過是小過罷了。豈不見前朝的郭子儀窮奢極欲、可是天下人又有誰敢說他一句不是?只是譚稹此時說到這個。莫非征遼之事又有什麼變故?

「譚公請直言無妨,童某不是個薄情寡義之人,今日得助。他日必有厚報!」

「童公言重了!」譚稹笑了起來:「其實也沒啥,只是公相靜極思動,所以朝堂之上便有些人鼓舌搖唇,說啥金人索要甚多,而與之極少,不如且罷盟約,卻靜觀其變!」

「誤國腐儒!」童貫怒道,譚稹這番話倒是的確說出了根本,說白了當時北宋朝堂之上,絕大部分朝臣既不是主戰派。也不是主和派,只是當權派和企圖當權派。當權派如果要聯金伐遼,那那些沒當權的就高呼『百年之盟不可破』,『勞師糜餉,耗費民力』;如果當權派要坐觀其變,那沒當權的就大喊『祖宗疆土,百年機會,豈可錯過?』自從號稱『公相』的蔡京下台後,這老厭物就一門心思琢磨著重新上台,而要上台就得搬倒現在台上的王將明,自然就得破壞王將明力主的聯金伐遼之事。只是以蔡京的老奸巨猾,自然不會沖了趙佶的興頭。正好天上掉下一個方臘之亂,聯金伐遼的脊樑童貫離了京城,若是不乘機升起一番事端才對不起他蔡元長的七巧心腸呢。

「呵呵!」譚稹一臉假笑的看著童貫在那裡吹鬍子瞪眼,就是沒法子。說白了這種朝堂鬥爭,歸根結底其實就是比的一件事情,誰離官家耳根近,誰就能贏。這也是古代那麼多英雄豪傑都鬥不過太監後宮的緣故,你是文才武略,但架不住人家飯桌話枕頭風。可童貫雖然也是閹黨,此時卻在江南督軍,這就遠不及雖然已經下野,仍然留在東京的蔡京了,更不要說蔡京還寫的一手好字,與天子酬唱遊賞的機會多的很,想要使絆子,下黑手的機會太多了。此時童貫不禁感嘆道:「本來自己是個閹人,已經狗沒有節操得了,想不到當今大宋的士大夫更加沒有節操,真是讓人徒呼奈何!」

「稟告大帥,王都統制有急使趕到,正在外間等候!」

「傳他進來!」童貫恢復了鎮定,希望是個好消息吧,眼下他實在是太需要好消息了。

一個滿身塵土的使臣上得堂來,朝童貫、譚稹躬身下拜,雙手呈上一封書信。童貫從隨從手中接過書信,查看過印信無誤后,打開一看,雙手不由的一顫,仰天笑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何事,莫非是平賊事——」

「正事!」童貫將手中的書信遞給譚稹,笑道:「辛興宗果不負我,兩日前以輕兵襲其巢穴,擒斬賊首數十人,方臘本人也已經就擒!」說到這裡,童貫已經從座椅上站起身來,在堂上來回踱步,一邊計算道:「如今已經是四月底了,掃清余寇還要三四個月,然後收兵還有兩三個月,算起來今年年底前就可以回京師了,呵呵!」童貫自語到這裡,磨著牙齒笑道:「蔡元長呀蔡元長!待老夫回到京師再和你好生鬥上一斗!」

「童公,就算你不親身回京,這封捷報也抵得上百萬大軍了吧!」譚稹笑道。

「不錯!」童貫聞言大笑道:「譚公果然高明,正好讓京師里那些牆頭草記得,還有我童貫這個人!」說罷,他轉身大聲下令道:「來人,寫一封捷報,以快馬持露布送往京師!」

歸德府,京東西路招捉使府。

「念汝等皆為朝廷赤子,若幡然悔悟——」

屋內周平正拿著一封文書,朗聲念給一旁的妻子芸娘聽,他每念幾句,便將其中古奧難懂的字句解釋給妻子聽。此時的芸娘已經懷胎十月,腹部隆起了好大一塊,斜倚在卧榻上,聽著丈夫的解釋,臉上滿是幸福和滿足的笑容。

「這麼說來,天子已經降下恩旨,免去京東西路所有還未曾繳納的征遼錢,只要那些逃入山林之人回到家中便既往不咎了?」聽完全部文書後,芸娘有些將信將疑的向丈夫問道。

「不錯!」周平笑著點了點頭:「正是這個意思,不過若有殺官的不包括在內!」

「那是自然!」芸娘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滿臉虔信的合十道:「菩薩保佑,這下不只有多少人可以回家了,當真是可喜可賀呀!」說到這裡,她轉過頭滿臉敬佩的對周平說:「這也是夫君的功勞呀,若無夫君上奏朝廷,如何會有這般好事!」

「娘子高看為夫了,我這等微末小吏,哪裡能上書朝廷,是韓相公和陳相公兩人發的摺子,我不過是在兩位相公面前提了幾句而已!」

「那也有夫君的功勞!若是沒有夫君,兩位相公又怎麼會上摺子?朝廷又怎麼會免去小民的賦稅?這可是天大的功德!」

「是,是,是!」周平笑著伸手在妻子隆起的小腹上撫摸了一下,笑道:「但願老天保佑,這功德落在你們母子二人身上,母子平安!」

芸娘的臉上泛起一絲羞澀的紅暈,用輕微而又低沉的聲音說:「但願神佛保佑,產下一個男孩,也好替周家留下一條香火!」

「誒!」周平搖了搖頭:「男孩女孩都好,我都喜歡,母子平安就好!」

「還是男孩好!」芸娘堅定的搖了搖頭:「女孩子以後再生,夫君你又沒有兄弟,早有子嗣才能讓周家開枝散葉!」

「好好,男孩!」周平被妻子堅定地態度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來自現代的他的確沒有當時人那種對於男性後裔近乎偏執的堅定,不過有個兒子能夠繼承自己的血脈也是件不錯的事情。不過一定要讓他生活在一個比歷史上更加太平、更加美好的時代。

「夫君,夫君!你在想啥呢?」芸娘輕輕拍了兩下周平的臉頰,顯然丈夫剛才走神了,這倒是經常的事情,自己這個丈夫已經快三十的人了,可很多時候還像個少年一樣胡思亂想,經常在自己面前說些胡話,不過這不正是惹自己喜歡的地方嗎?想到這裡,芸娘的兩腮不禁有些發燒。

「哦哦,見諒見諒,想些公事!」周平趕忙笑道。

「騙人!」芸娘笑道:「朝廷既然發了旨意,盜賊還不是迎風而解,畢竟這太平世道,能過得下去誰願意上山去當強盜?」

「嗯!」周平點了點頭,在心中暗自發誓道:「便是拼了性命,也要讓這些人過上太平日子!」

兩人正說話間,外間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只聽見薛良玉那高亢的嗓門:「周大哥,周大哥!有好消息了!」接著只見他沖了進來,正好撞到周平與妻子這番親昵模樣,不由得臉色漲的通紅,垂下頭去:「大哥見諒,我先出去了!」

「且慢!」周平站起身來:「良玉你也不是外人,先說事!」

「是!」薛良玉應了一聲,紅著臉答道:「有文書來,方臘被生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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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府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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