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白費心思
黯淡無彩的深灰色天空之中翻滾著墨色的雲,雨絲像是被人不小心剪斷的灰白色珠子一樣噼里啪啦得就從上空落了下來,用力的敲擊在清脆的活力四射的青色葉子上面。
沈夢煙和子衫並肩站在時不時因為風飄過來涼雨的走廊裡面。這絲絲作響的風和清脆的雨水落地聲將她們之間的尷尬和漠然稍稍減弱了。
直至陳子衫看到了一個穿著黃色短袖的小朋友肆意妄為地踩踏在泥濘之中時,她才佯裝皺著眉頭,揚聲喝止了他,同時也將她們之間的漠然打破了:「還不快點兒回去?!」雖然是苛責的話,可卻沒有任何讓人厭惡或者害怕的感覺。
黃色衣服的孩子朝著站在走廊上的人吐了吐舌頭才順服地走進了房子裡面。
「淘氣!」
沈夢煙卻笑了起來:「他可不怕你啊!」打趣的話其實是很少和陳子衫說的。畢竟她們兩個人見面的機會其實並不多,來到這裡的這段時間陳子衫又是經常不在這裡,所以說話見面的機會就少了很多。
「哪一個孩子都不怕!」無奈的聳了聳肩,子衫將手伸在了雨裡面,不一會兒就有大片的水順著她的指縫流了下去,「這都是平日裡面對他們太關心了。」
「這樣也挺好的啊!」沈夢煙踱了一下步子朝著一盆仙人掌走了過去,將它稍稍向著裡面挪動了一下,「我看他們都很喜歡你。」
「是嗎?」歪著頭朝著旁邊的人笑了一下,順勢將手收了回來,「他們都是沒有父母關心的孩子,只要有人稍稍對他們好一點兒的話,他們就會覺得眼前的人是個大善人的。」
這話還是有理的。
沈夢煙也贊同這句話,畢竟自己曾經也有過這種感受的。
「誰是大善人?」林同說著話就已經噠噠的從樓梯口處上來了,順便揚了揚手裡面的傘,「不知道你們是兩個人?」
「那你和……」
「我先帶著你走吧!」將陳子衫的話打斷了,「沈夢煙該不會介意吧?」一邊打趣著,一邊走到沈夢煙的身邊用胳臂輕撞了她一下。
伸長了胳臂攬過他的肩膀白了他一眼:「對於這麼善良的林同,我當然不會介意了。」
陳子衫微挑著眉,佯裝一副不服氣的樣子:「沈夢煙,他哪兒善良了?」
「給你送傘還不善良?」
「看看,看看!」故意嚷嚷起來,走到陳子衫的面前拉著她就走了下去,「沈夢煙,我一會兒就過來接你。」
「隨便你吧!」
本也無意想著再讓林同拐回來的,雨雖然有點兒大可這麼熱的天氣落到身上其實也沒有什麼。
轉過身將圖書管理室的門鎖上之後,正欲朝著下面走去卻被熟悉的聲音喊住了:「這就走了?」依舊顯得有些輕佻,絲毫沒有話本意的禮貌。
不用抬頭望就知道是駱梓陽了。
這兩天兩個人從來沒有說過一句實質意義上的話,說的都是一些客套地不得已而說的話,或者是因為孤兒院內一些不得不商量著的事情才說的話。
更為重要的是兩個人都是站在人群之中的,現在卻又只剩下彼此了。
問話的迴音還響盪在空無一人只有雨水聲漫步的樓梯相連內。
「恩。」簡單的將答案從喉嚨裡面溢出來了,卻還是沒有仰頭望著處在上一階樓梯的人,可她卻也沒有再往前走。
其實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停滯不前?本應該像上一次在教室裡面絕然離去的,可是她卻像是在等著他走到身邊一樣就這樣待立在那裡。
「等我嗎?」一邊下樓一邊帶著笑意將話問了出來,等沈夢煙厭煩地轉過身剛想要拒絕自己的確做了這樣的事實時,正好對上了俯下身盯著自己的駱梓陽,「還說不是等我呢?」
「無聊!」瞪了他一眼將自己從他的目光中抽離了,抬腳就要向著樓梯上面走去。
卻被駱梓陽一把拉住,故意將她的慌張說出來:「走錯方向了。」
「你……」赧然地朝著上面望了望已經被雨水完全潑濕的走廊,用力地甩開了他的手,「我在等林同。」
「我在不是一樣嗎?」也不和她打趣了,不然再生氣起來恐怕林同的這番苦心就又被自己給毀了。
斜睨了她惶惑又帶有些許怒意的臉龐,駱梓陽卻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就算你不喜歡我,也不至於討厭我到連朋友都做不了的地步吧?」
沈夢煙白了他一眼:「走吧。」
「淋著雨走?」
「不然我還替你擋著嗎?」
「有傘替我們擋著呢。」
再一次不解的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看著站在自己身後略帶暖然笑意的駱梓陽:「又是什麼意思?」
「其實下面的拐角處經常都有預留的傘的。」
「那剛才林同和……」
駱梓陽卻笑著從她身邊繞了過去:「那是我自己偷偷留給我自己的。」
「是嗎?」
「恩。」對於她的反問,他卻轉過身來看著她,實在不理解她為什麼要這樣問?
「既然是給你的,那你就自己用吧!」帶著剛才駱梓陽露出的笑意從他的身邊繞了過去,徑直就走向了雨裡面。
順著零碎彩石頭鋪成的蜿蜒小路離去了,將手擋在自己的額頭上面慢慢消散在灰濛濛地雨簾之中。
什麼意思?寧願被雨淋著也不願意和我多待一會兒?失落的搖了搖頭,將手心裏面想要送給她的東西握住了。
看來又是自己白白費心思了。
「怎麼淋著雨就回來了?」林同不解地問著,將一條幹凈的毛巾扔給了他。
「把傘給別人了。」一邊擦拭著自己濕漉漉地頭髮,一邊回想著沈夢煙的話。
落寞地眼神不知不覺將他的動作變得緩慢起來了,重重地倚在白色的椅子上面像是得了一場大病一樣的傷感。
「沈夢煙呢?」隨意地問了起來,不停地翻閱著一個小冊子連頭也沒有回。
「和我一樣。」
「明天又該埋怨我了。」呼了一口氣,將手裡面黃色封皮的小冊子扔到了桌子上,「還在生你的氣?」
駱梓陽的手緊張著捏緊了毛巾,臉上淡淡一笑卻譏諷起來:「誰啊?」
「你這不是明知顧問嗎?當然是沈夢煙了!」走到他的身邊將毛巾一把奪了過來,「這麼好的機會你也能浪費?我可真是服了你了。」
「這叫什麼好機會?」白了他一眼,再次將毛巾搶了過去,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了窗戶前面。剛才的滂沱大雨卻已經變成了綿柔的綿連小雨了,連帶著拍打著窗戶的動靜都變得斷斷續續的了。
抿了抿唇將旁邊置物架上面的幾個畫筆放在自己的手裡面:「我走了。」
駱梓陽確是一點兒也不理會,等到房門完全關閉上的時候。將手裡面那個青色如洗由鵝卵石雕刻而成的南蟈隨意的扔在了桌面上。
就算給了她,她估計也是會偷偷扔掉的吧!
「院長,你找我?」也不敲門直接就進來了,隨意地坐在沙發上面,將桌面上的蘋果拿起來啃了一口,「看來好的還是送你這裡了。」
「從小就這樣說。」佯裝責備的瞪了駱梓陽一眼,將整理衣服的動作停了下來,「叫你過來是想要問一問子衫……」
「停!」雙手做了一個交叉的動作話給打斷了,手裡面的蘋果也變得索然無味起來,煩躁地放在水果盤裡面,「子衫那個丫頭就是愛開玩笑。她從小就這樣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看子衫就只是愛跟你一個人開玩笑而已。」
「院長……」從沙發上無奈的起身了,隨意擺弄起來門口邊上的綠植來,「你叫我來到底什麼事情啊?」將話題給岔開。知道院長明天就走了,所以斷定她來找自己肯定是有其他的事情的。
「聽說陳叔叔送了你們房子?」
「恩。」駱梓陽淡淡笑了一下,將拽著的印有清晰脈絡的綠色葉子像是彈簧一樣的鬆開了,「我還以為你知道呢?」
話音裡面既沒有高興也沒有不高興,再一次坐到沙發上面佯裝啃起了蘋果:「這禮送的挺大的,一人一套。」覷著院長的神色,可她卻還是一如既往地露出那種淡然而又疏遠的笑意。
好像對於這些幫助都是理所當然,可是又好像對這些幫助有些患得患失的感覺。
自從在那個雨夜之後,他連那個陳叔叔的影子都沒有見到過。這麼多年以來他就像是他們三個人生命中一個無形的手,可是他們卻從未見過這手的真正主人。
「你們都這麼大了,到風城應該有自己的私人空間。」院長再一次將剛才疊衣服的動作繼續了,略顯灰色的頭髮在燈光下顯的凄惶不已。
「既然我們都這麼大了,那我們可以見一見……」
「又來了不是?」將帶著笑意的臉轉向他卻也不過是瞥了他一眼,「我也想讓你們見一見的,可是這麼多年來我們也就見過一次面而已。」
詫異地看著院長愣愣地笑了一下,有些失神地聽著院長絮叨著孤兒院其他的事情。
這麼多年只見過一次?難道和自己一樣也是在那個大雨滂沱的夜晚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了嗎?
既然如此他就也還只是來過一次,到底是為什麼他會這樣無私地支助我們呢?僅僅憑著一腔熱血嗎?可是這太沉重了,真的快要讓他們全都承受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