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證實
「放肆!!」
伸腳猛然將腳邊的碎瓷片踢了出去,任由碎瓷片撞上了木門又四濺開來,宋岸冷眼看著一臉平靜的伍月,冷聲道:「周太子,這就是你找的人?!什麼奪舍,什麼奇門八卦之術!」
「統統都是一派胡言!好好地人怎麼會變成個另一個人?!」
「什麼神鬼傳說,簡直就是危言聳聽,本王絕不會相信這種無稽之談。」
宋岸拂袖,冷冷的看了一眼面上帶笑的周知衡,抬步便要離去:「若是周太子無意與本王結盟,直說就是,又何必做這些彎彎繞繞的東西來糊弄本王?恕本王不奉陪了。」
見宋岸說完便果然要走,周知衡微睞雙眸,視線淡定的落在了伍月身上。
戴著面紗的姑娘迎上了周知衡的視線,見周知衡唇角帶笑,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
伍月收到了周知衡的指示,頓時明白過來了青年的意思。
她迅速點了點頭,快步攔在了宋岸面前。
伍月伸出手張開五指置於宋岸的眼前,一雙眸色從指縫之中依稀透出些許奇異的冷光,連同語氣也帶上了幾分詭異:「九王爺,奴婢得罪了。」
宋岸冷冷的看著伍月,微微蹙眉道:「你們到底還想玩——」
他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只見伍月漆黑的眸色泛出了淺淡的妖紅色,語氣也在瞬間變得虛無縹緲起來了:「九王爺既然不信,便自己親自瞧瞧吧,恕奴婢得罪了——」
伍月的手指異常的纖細瘦長,透著一股不大正常的瘦弱感。
她面無表情看著宋岸,五指往他的面容處猛然壓了過來,像是要呼到他臉上一般。
宋岸反感的蹙了蹙眉頭,剛要往後退開伍月的觸碰,便猛然發現自己看不清越發靠近的,屬於伍月的手指,且四周一片白茫茫之色,將他眼前的景物化為一片模糊之色。
他分明是穩穩地站立之姿,卻在瞬間真切的感受到了腳下踩空的墜落感。
宋岸捏緊藏在腰間的匕首,下意識的凝神試圖看清眼前的景物。
隨後一身戒備的宋岸面上露出了幾分錯愕之色——
他的面前此刻浮現出一副清晰而又真實的景象。
——寬大的軍營帳篷之中,軟塌燈燭,簡單而又樸素的住所打扮。
床榻上正躺著一個臉色蒼白而又虛弱的姑娘,穿著素白長衫,頭髮有些濕潤,神情柔弱而又哭的梨花帶雨,正伸出一隻手無力的扯著青年的一角下擺衣角。
起身正欲離去的青年神色無奈,望著自己被扯的一角下擺頗為無可奈何。
姑娘固執的不肯鬆手,睜大眼睛哀求一般望著青年:「遇哥哥,我都已經這樣了,你還要走么?我都已經這樣難過了,你還……你就不能陪陪我么?」
卻正是宋岸心心念念的林淳兒,以及他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宋遇。
宋岸神情微沉,望著林淳兒一臉憔悴之色,面對宋遇時帶著那種小心翼翼的模樣,不由得心中泛著几絲心疼,冷著眼看著神情無奈的宋遇,不由得微微握緊了拳頭。
在宋岸眼中,宋遇只是稍加沉默片刻,而後便自然落坐在林淳兒身側:「行吧。」
「太好了……」虛弱的姑娘露出了些許笑容,仍舊小心翼翼的抓著宋遇的衣角。
「遇哥哥,你記不記得,我小時候經常生病。」
「每次生病你都像這樣坐在床前陪著我……你還記得么?」
青年神情沉穩:「我不記得了,我失憶了。」
「對呀……你失憶了,我總是會容易忘記你失憶了。」
「許是遇哥哥你同失憶前太像了,除了……對我的態度不好以外。」
「你以前最是疼我的,即便是府中人侍候我不好,你也會呵斥他們。」
「我離家出走,你丟下京中瑣事不顧一切地來尋我,我當時真的很感動的……」
「可是你突然就變了,變得不在乎我,變得不願意同我親近,變得不願意對我好。」
「以前在你心目中我是最好的,可是如今你卻連同我好好說話都不願意了……」
「京中的時候……在皇宮那一晚我真的是被人算計的,可是你一點都不相信我,甚至也不護著我,他們都用那種可怕的目光望著我,像是要將我生吞活剝了一樣。」
「我明明那麼害怕,可是你也面無表情的看著我,如果是以前,你明明會挺身而出護著我,然後維護我,不會將我一個人丟在那裡的……可你那天完全沒有。」
「就像是對待一個陌生人一樣。」
宋岸沉默不語的聽著林淳兒細數著那些關於她跟宋遇的過往,緩緩將視線投向了宋遇的臉上。青年面上有他熟悉的無可奈何,但並未因為林淳兒訴說而露出几絲不同的情緒。
彷彿林淳兒說的不是同他的過往一般。
沒有懷念,沒有沉思,沒有……任何情緒。
「明明我們是那麼的要好,無憂無慮的,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不重要。」
「可是怎麼莫名其妙的就……就變成了這樣呢。」
「為什麼……遇哥哥……」
床榻上絮絮叨叨的姑娘逐漸昏睡了過去,緊緊攥著青年衣角的手也緩緩鬆了下去,悄無聲息的落在了被褥之中,再也沒有了聲響,而青年只是安靜坐著,並未有任何動作。
半晌,宋岸聽見青年幽幽的嘆了口氣,語氣越發的孤寂。
「你問為什麼莫名其妙,我也想問莫名其妙的,我跟我戰友憑什麼啊。」
「憑什麼就到了那麼個亂七八糟烏煙瘴氣的地方。」
露出了在宋岸面前全然不曾有過的一面,宋遇苦著臉,一臉憂愁而又不甘心。
「你還問為什麼,我也想問為什麼,雖然工作狗很累,但是起碼不至於莫名其妙的就丟了命啊,我們好歹還有法律保護呢,哪裡像你們一樣。」
「好好搞事業不好嘛,非要談情說愛的。」
「搞事業也就算了吧,搞事業就非要搞個丟命的事業,談個戀愛也是。」
「你說你們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的,你們累不累啊。」
宋遇幽幽的嘆了口氣,朝著林淳兒搖了搖頭,伸手將她垂落在外頭的手放到了被褥之中,再度重重的嘆了口氣:「別說我為難你了,你這不是也在為難我們么,你說你們倆反正最後也要在一起,不如就好好地在一起就完了。」
……你們倆?是誰?
宋岸眸色微轉,然而宋遇已經不再多說些什麼,拍了拍衣衫淡定的起了身,又恢復成了宋岸記憶中那個懶散而又冷漠的模樣,緩步走了出去,將林淳兒一個人留在了房中。
宋岸全程安安靜靜的看完了整個過程,不待他多想,整個畫面便如同水波一般蕩漾起來,一股來自於外界的力量將視角一直屬於俯視角的青年從這片虛無之中抓了出去——
「九王爺,請醒一醒。」
耳畔響起伍月清冷而又平靜的聲音時,宋岸亦下意識的睜開了眼睛。
他依舊站在那間雅間之中,而伍月亦仍舊站在他面前,只是已經收回了手,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離,而周知衡仍舊在他身後不遠處的案几旁把玩著酒盞,笑著同他說話:「如何?」
「伍月的異術,本王是親自見過的,想來也不會讓九王爺失望才是。」
周知衡將酒盞中的酒一飲而盡,笑吟吟道:「不知九王爺……如今可信了?」
宋岸的確沒有感覺到身上有哪裡不對勁,除卻腳下踩空的虛浮感久久未曾散去一般,他的身上的確沒有出什麼問題,宋岸沒有理會周知衡,只是看向了伍月,直接問話。
「那是在恆城的時候?淳兒是怎麼了?為何看起來那麼虛弱?」
伍月看了一眼周知衡,朝著他福了福身子:「林姑娘在恆城落了水,但並無大礙,奴婢給九王爺所看的景象則是林姑娘落水那一日時,故林姑娘瞧著格外虛弱一些。」
宋岸沉默片刻,緩緩道:「……所以便如同你所說,宋遇跟謝晚棠,乃異世之人?」
「只是奴婢的推算罷了,七王爺是異世之人已經很是確定,似乎奪舍之事並非他們自願奪舍,只是機緣巧合在七王爺去世時佔據了他的軀殼,謝姑娘是不是,奴婢就不大清楚了。」
「七王爺對兩位的確並無惡意,似乎只是想尋離開此處的法子。」
伍月遲疑片刻,緩聲道:「這是奴婢在七王爺身側的感覺,但是七王爺到底是如何想的,奴婢並不大清楚,至於謝姑娘,奴婢同她接觸不多,窺探甚少。」
宋岸一時之間無法從方才的震撼之中回過神,下意識的伸手捂住了額頭。
他思及林淳兒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則是在疑惑宋遇為何同以前不一樣了。
身後的周知衡亦輕輕笑了一聲:「說來也有意思,本王聽得淳兒姑娘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大概就是在問宋遇為何變了,變得同往日全然不一樣……如今可清楚為何不一樣了?」
「九王爺心底的疑慮,大概已經解開了吧?」
面對周知衡的調笑,宋岸並沒有笑,仍舊眸色陰沉,望著伍月。
他緩緩道:「本王只有一個疑問。」
「若是佔據宋遇軀殼的那個人死去了,真正的宋遇是否還會再度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