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入夜,外面天色朦朧,盛暑的天際彷彿怎麼都沒法徹底暗下去。
溫舒宜身子乏力,一直蔫蔫的趴在迎枕上,她腰肢酸脹,身子骨依舊難受。
加之,皇上的行徑讓她捉摸不透,以及皇上今日瞧見她時,又淡漠移開的眼神,令得溫舒宜再度感慨「帝王薄情」這四個字。
她原以為,經昨日侍.寢,皇上會待她有所不同,看來她還是自信過頭了。
徐嬤嬤這時悄然靠近,還給溫舒宜切了一小碟冰鎮的甜瓜,笑道:「美人,甄嬪並未侍.寢,老奴剛才打聽了消息,甄嬪被皇上轟出去了,她從朝陽殿出來那會,身上的衣裳都是破的。」
溫舒宜似乎可以想象,為何甄嬪的衣裙會是破的。
皇上的癖好當著古怪。
溫舒宜打了一個寒顫。
皇上這撕衣服的習慣可能已由來已久。
溫舒宜見徐嬤嬤眉心的藍光愈發純澈,她一人在後宮難免孤寂,不免對徐嬤嬤更加依賴了一些,遂問道:「嬤嬤,你說皇上為何這麼做?」
甄嬪剛喪父,按理說皇上會安撫一二。
徐嬤嬤未作隱瞞,她看得出來溫舒宜也想爭寵,只要溫舒宜有這個心思,作為她身邊的僕從,徐嬤嬤願意鼎力相助。
於是,徐嬤嬤就將有關甄嬪的一切事都告之了溫舒宜。
「總的來說便是甄嬪不懂情.趣,在榻上不討皇上歡心。故此,這幾年來,獨獨她一人晉陞最慢,德妃在她之後入宮,如今都已經是妃位了。」
這樣啊……
溫舒宜面色一紅,渾身上下都逐漸滾燙了起來。
若說甄嬪不懂情.趣,那她必然也是不懂的。
昨日在朝陽殿,她全程什麼也沒做,別說主動侍.奉皇上了,到了後面眼睛都睜不開。只隱約記得皇上將她翻來覆去……
溫舒宜似乎找到了帝王忽然冷落她的緣由了,看來她也需得多多進益,不然光憑著一張漂亮的臉蛋也是不夠的。
幾番猶豫之下,溫舒宜紅著臉道:「嬤嬤,你看……有沒有能夠讓人提升……提升情.趣的書冊可以研讀?」
徐嬤嬤見溫舒宜甚是糾結,她立刻明白,「美人放心!老奴這就去弄幾本避火圖來!」
溫舒宜,「……」
這一晚看似風平浪靜,然而各宮皆是各懷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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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
溫舒宜醒來時,眼底略有些暗青,因著她膚色雪嫩白皙,這便十分顯眼了。
幸好今日無需踏出昭華殿半步。
她昨夜挑燈夜讀,好生「觀摩」了徐嬤嬤找來的冊子,因著想儘快習得上面的精髓,一時間沉浸其中,一直鑽研到了後半夜。
晨起時,溫舒宜只覺肩頭壓力甚大,早知道她入宮之前就該研讀這類書冊了。
一想到那日侍.寢時,她哭哭啼啼,百般不配合,溫舒宜就一陣眼皮直跳,也難怪皇上既無賞賜,也沒繼續召見她。大約在皇上眼裡,她也與甄嬪一樣,是個沒情.調的榆木疙瘩。
今日,後宮發生了一樁事,令得幾位妃嬪皆是震驚不已。
徐嬤嬤也十分納罕的向溫舒宜稟報,「美人,方才李公公去甄嬪那裡宣讀了聖旨,皇上晉了她的位份,眼下是正三品貴嬪了。」
溫舒宜擰眉,甄貴嬪昨日未侍.寢也能晉陞,皇上到底是喜歡情.調?還是不喜歡情.調?
宮裡的妃嬪晉陞,其他人自是要去送禮道喜。
徐嬤嬤問道:「美人,您打算給甄貴嬪送什麼賀禮?」
溫舒宜手頭拮据,況且她總覺得這事蹊蹺,就說,「嬤嬤,就對外說我身子不適,這幾日皆不出門。」
正當盛暑,即便宮裡綠蔭匝地,出去一趟也是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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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過後,下了一場雷雨。
溫舒宜一覺睡到了寅時,見外面小風悠悠,還有淅淅瀝瀝的小雨在下著,倒是沁涼了不少,她想起今日是什麼日子,就帶著徐嬤嬤和玉珠走出了昭華殿。
昭華殿的後面有一處極廣的荷花塘,眼下正當荷花飄香,蓮子豐碩時。
「美人怎麼突然想出門了?」徐嬤嬤問。
溫舒宜穿著一身輕快的雪青紗衣,她自己手持一把二十四骨的油脂傘,在荷花塘邊駐足,突然笑靨如花,「嬤嬤,今日是我生辰,我十五了,娘親當年生下時,溫府也開了這樣一塘的荷花。」
徐嬤嬤心頭一軟,心道:到底還是年輕了些,即便有野心,也還是稚氣未脫。
溫舒宜一路歡快的沿著荷花塘走,就好像能親眼看看荷花盛開,便是最好的生辰禮。從五年前開始,她就一直盼著自己長大,那時候便想著只要自己長大了,就能夠護著阿兄與阿弟了。
「汪汪汪!」
就在這時,不知從哪裡突然竄出一條小狗,這小狗通體雪白,長的渾圓敦實,但異常兇猛,不知為何一直盯著溫舒宜吠咬。
「啊——」溫舒宜打小就怕狗,此事全燕京人皆知,她年幼時溫家尚且榮耀,她又是爹爹與娘親的掌上明珠,一次被惡犬驚嚇后,爹爹就下令捕捉燕京城中所有流浪惡犬。
但溫舒宜怕狗的程度,絕對不僅限於惡犬,便是這渾圓的小東西,她也怕的。
徐嬤嬤當即護著溫舒宜,那小狗想要咬住溫舒宜的衣裙,被徐嬤嬤一腳踢開了,「美人莫怕,老奴在呢!」
「大膽!本宮的愛犬也是你們能欺的?!」
甄貴嬪從小徑走了過來,人逢喜事精神爽,就在昨晚,甄貴嬪還以為自己倒大霉了,誰知還升了位份,皇上一定是念及她喪父,所以昨晚才將她驅逐,但今日皇上就補償她了不是么?
五年了!她終於也晉陞了!
昨日沒有給溫舒宜一個教訓,今日她故意派人盯著昭華殿,一得知了溫舒宜的行蹤,這便跟了過來。她要讓那些瞧不起她的妃嬪看看,她甄梁玉也不是好惹的主兒。
而溫舒宜位份最低,又是罪臣之女,放眼整個後宮,她好像唯有溫舒宜可以拿捏,她也實在看不慣溫舒宜這張集嫵媚與清純於一體的臉。
於是,正好拿著溫舒宜殺雞儆猴。
徐嬤嬤跪地,溫舒宜驚魂未定,她福身行禮。
但甄貴嬪並未讓她起身,當即低喝,「來人,摁住這該死的老奴,給本宮掌嘴!踢了本宮的愛犬,本宮今日定給你一點教訓,打狗也得看主人!」
甄貴嬪身後的宮婢立刻行動,溫舒宜發現甄貴嬪是有備而來,她是故意找自己麻煩,而自己怕狗的事,甄貴嬪身為燕京貴女,也必然聽說過。
「貴嬪姐姐!此事因我而起,與嬤嬤毫無干係,還請貴嬪姐姐高抬貴手。」溫舒宜擋在了徐嬤嬤跟前。
人心最是難得,這五年她已見慣了人情冷暖,徐嬤嬤忠於她,她便要護著徐嬤嬤。
甄貴嬪對她的宮婢使了眼色,其中一名宮婢會意,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溫舒宜的細腰上,疼的她身子一顫。
「哎呦,溫妹妹,你若是不讓開,可別被誤傷了。」甄貴嬪呵笑了一聲,權勢的滋味可真好,父親走的那樣不體面,她連找人算賬的機會都沒有,何況……她怎會不知道父親因何而死?
甄貴嬪突然面色一沉,「你們溫家早該死絕了!都是溫家害了我父親!」
溫舒宜僵住了,呼吸猛然一滯。
溫家怎會害死了甄大人?甄大人不是因著縱.欲.過度而暴斃的么?
溫舒宜突然意識到可能自己之前的猜測沒有錯,甄家與五年前的案子有關。
下一刻,那宮婢借著打徐嬤嬤的姿勢,又是一掌打在了溫舒宜的腰上。
徐嬤嬤急了,「美人!美人萬萬使不得啊!」
溫舒宜咬著唇,無暇顧及眼前,她游神在外,總覺得已經找到了五年前案子的突破口了。
「你們在做什麼?!」一男子的低喝聲傳來,這嗓音低沉醇厚,又如巨石墜入湖底,擊人心魄。
褚彥從前日開始便甚是煩躁,便在雷雨後出來閑走,不知不覺竟走到了昭華殿。
他是帝王,天下、皇宮皆是他的,但奇怪的是,他今日竟然不敢踏足昭華殿。
直至看到溫舒宜撐著一把油脂傘歡歡喜喜的賞荷,又看見甄貴嬪帶人「候」在一旁的雨亭,又故意讓她的愛犬攻擊溫舒宜……
帝王目睹了一切,他本不想管。
但看到這裡,還是忍不住出來了。
這心機美人原來也沒那麼機智,都被欺負到頭上了,還傻乎乎挨揍。
她不會反抗么?一個嬤嬤而言,需要她用自己的身子去護?
此時,溫舒宜就見帝王大步走來,他的眉心有一小團火焰紅,眼神陰沉,似在慍怒。
甄貴嬪當即收斂了一臉囂張,故作嬌弱,欲要往帝王跟前湊。
褚彥卻看著溫舒宜,眼神中透著一絲恨鐵不成鋼,她的那點小心機難道只會用來對付他?碰見旁人的欺負就慫了。
「甄貴嬪德行有失,茲事體大,遂降其為更衣,以示懲戒,概不容再犯!」
帝王字字落地有聲,宛若是千斤重的錐子,將甄梁玉的傲氣徹底捶碎。
甄更衣當場癱軟在地,「……皇上!皇上啊!妾身……妾身是冤枉的!是她……是她以下犯上,欺了臣妾在先!」
帝王眉頭緊蹙,眼神飽含厭煩,李忠會意,當即對身後宮人擺了擺手。
這時,溫舒宜就眼睜睜的看著甄更衣被拖了下去。
一夜之間晉陞為貴嬪,又在半日之內降為末等更衣,這樣的起起伏伏當真罕見,便是溫舒宜也驚呆了。皇上好像有些任性。
此時此刻,她腦子裡鬼使神差的又想到了一樁事,可能甄氏女真的不懂情.趣……
「你!跟朕過來!」
帝王又是一聲低喝。
溫舒宜心尖一顫,她也不懂情.趣,萬一皇上讓她侍.寢該如何是好……
慶幸的是,她昨夜臨時抱佛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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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舒:我可以的,我能行的,我昨天學習了一整夜呢!
褚驕傲:朕這次絕對不能被勾.引!
李忠:皇上最近情緒很不穩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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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們,今天的更新奉上,么么么噠,咱們明天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