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黑雲壓城城欲摧3

青鬼雙手搭在身前，眸光平靜，只是偏著頭，若有所思。

周乙一番訓斥，讓周賢不滿，青鬼好歹是他這邊的人，俗話說，打狗還得看主人。

不過，周賢倒是沒想到，一向風輕雲淡的昭王，竟然會為韓歡出頭，想必同韓歡交情不淺了。

幾人，雖面對著面，卻各懷心思。

「二弟，不是說桐城河堤一帶，夜色頗美嗎？」周賢看門外天色剛剛暗下去，便開口道。

周乙背著手，淡淡道：「既然王兄有興趣，反正都要待一晚上，不如讓我王兄帶路。」

「如此甚好。」周賢盯著周乙，似乎要將眼前人的心思看透。

幾人行走在河堤旁，桐城官府派來府司作陪。

府司的地位僅次於都尉，平常打理桐城民生一事。

而都尉則手握桐城的兵力。

府司畢恭畢敬地跟在周賢周乙兩人身邊，介紹道：「百花里的街巷是桐城最為繁華熱鬧的地方，尤其是夜幕降臨時，燈光璀璨，恍如白晝。」

語音一落，從百花里街巷升起一股火光，隨即砰的一聲，綻放成一朵絢爛的花朵。

府司連忙道：「定是哪家的公子、少爺為搏佳人一笑，兩位王爺，我們準備了遊船，請！」

周賢周乙兩人一前一後登上了船。船緩緩行駛，水波層層蕩漾開來，眾人一抬頭，便看見夜空中的火樹銀花。

代阿嬌偷偷瞥著韓歡，她記得在錦城時，也和韓歡看過這樣久久不停息的煙火。

只是不知城內哪家公子哥如此大手筆，肯定不是錢淵，聽百花里的姑娘說，錢淵近年來，低調了許多。

然而韓歡想的卻不是頭頂上的這片煙花，他從關口城一路而來，將近一年的戰事，令邊關五城附近的百姓，苦不堪言。

但南國江南一帶，依舊富饒，賞盡人間樂事。

這未免不禁令人唏噓。

忽然，河岸一側聚集了大量的人，周賢見狀，問道：「發生何事？」

看到這一情況的府司，下意識咽了口口水，不是已經交待了官府里的人，好生巡邏，在這一日別出什麼岔子嗎？

船家停船靠岸，侍從先進去打探一番，隨後來到周賢周乙兩人面前，回道：「兩位王爺，據說是有人從河裡打撈了一具屍體。」

「哦？」周賢望向府司，府司慌張地沖擁擠的人群大聲道：「都別聚著了，散了！」

百姓沒有發現說話的府司大人，只顧著看熱鬧。

於是府司只得擠進人群，心裡暗罵，官府的人死去哪裡了，關鍵時候不見人影。

不一會兒，官兵趕來，拉開人群，留出一處空地。

府司用衣袖捂著鼻子，打量一番，大驚失色，這…這不是小郡主莫紫羅嗎？

這下可遇到麻煩了，雖說紫羅家是個沒落的貴族，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如今莫紫羅出事，又趕上兩位王爺來桐城，真是一鍋亂。

「仵作怎麼還沒到？讓你們在外面攔著圍觀的百姓，不要引起騷動。另外趕緊去通知侯王府。」府司皺眉，半蹲在地上，開始檢查莫紫羅的屍體。

沒有任何傷口，而且莫紫羅衣衫完整，怎麼看也不像是他殺。

府司走了出去，向周賢兩人稟告道：「是莫家的小郡主莫紫羅溺死了。」

莫紫羅？代阿嬌覺得很耳熟。

周賢問道：「養尊處優的小郡主，為何會被溺死？」

「回王爺，下官馬上去查。」府司額角不免跳了跳，若是他殺，什麼賊人敢打到小郡主的頭上。

這時，一聲嘹亮的「妹妹！」令眾人的視線落在趕來的莫子熙身上。

代阿嬌一瞧見莫子熙，便想起來了。

不過，這莫子熙撲過去的時候，身上還帶著酒味，真的是紈絝子弟。

府司上前提醒道：「眼前兩位是賢王和昭王。」

聞言，莫子熙稍加思索，酒醒大半，連忙行禮，「莫家子熙見過賢王、昭王。」

桐城莫家，就是那個世襲的沒落貴族？

青鬼瞥了眼地上躺著的莫紫羅的屍體，眼尖地發現莫紫羅指甲縫的雜物，隨後目光掃了一圈，最後落在莫子熙身上，眼底劃過瞭然。

「報告大人，有人曾看見錢家錢少爺和莫家小郡主在附近有過爭吵。」

府司疑惑，但也聽說那小郡主莫紫羅十分喜歡錢淵，甚至一直在追求錢淵。若是兩人起了爭吵，錢淵錯手將其推下去也未嘗沒有緣由。

聽到錢淵被懷疑，代阿嬌下意識地搖頭，她不相信錢淵會做出這種事，哪怕是錯手。

「府司大人，我和二弟明日就要啟程去漢城，可是遇見你這樁事，你說怎麼處理？」周賢半眯著眼睛，壓低了聲線。

府司擦了擦額角的汗，反覆揣度著賢王話里的意思。求助似的看看身旁的人，府司頓覺一個頭兩個大。

良久，周賢才沉聲道：「既然讓本王遇見了這樁事，那麼本王便決定在桐城多待兩日，兩日之內，倘若未找到兇手，那麼府司大人就算失職了。」

府司不敢置信，沒想到賢王突然來了興趣，管上這件事了。

「二弟，你看如何？」周賢問向周乙。

「聽王兄的安排。」周乙回道。

於是一行人由河岸來到官府，仵作檢查了莫紫羅的屍體后，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地方。而莫紫羅應該死於亥時。

另一頭，周賢坐在大堂上，而錢淵則一臉茫然地被帶進了官府。

「錢家少爺錢淵，你今晚辰正時分，在何處？」官府的官兵問道。

錢淵本來看見堂上的人就已經愣了，如今還被眾人這般逼視。

稍稍冷靜一番，錢淵鼓著腮幫子回道：「我在百花里玩，怎麼了？」

「你可知亥時我們從河裡打撈起一具屍體？」

聞言，錢淵反問道：「你說這些，跟我有什麼關係嗎？」

「事發前，有人看見你和莫紫羅在附近的橋上爭吵，可有此事？」官兵問完，眾人的視線開始打量錢淵。

錢淵挺著圓滾滾的身子，臉上劃過一份錯然。

府司沉聲道：「有無此事？」

錢淵皺眉，眨著小眼睛，回道：「是，我們有過爭吵…」說到這裡，傻子也能明白從河裡打撈出誰的屍體了。

於是錢淵連連擺手：「你們不會以為是我吧！我和她吵架完之後，就離開了。」

「你多久離開的？」

錢淵想了想，「我們就吵了將近一刻鐘。」

「你們為什麼吵架？」

錢淵皺眉，這種架勢，就跟審犯人一樣，不過莫紫羅死了，這還是滿讓他驚嚇的。思量一番，錢淵解釋道：「她跑過來讓我娶她，我自然不肯，她還說要是我不娶她，她就跳下去，當然我認為她是絕對不會跳下去的，她就是想嚇我。所以我就沒有理他。」

周乙餘光瞥著錢淵，忽然開口問道：「她是第一次對你說讓你娶她嗎？」

錢淵搖頭，「不止一次了，只是今晚這次她顯得十分激動，不知道受什麼刺激了。」

代阿嬌垂眸，錢淵就是個心地善良的胖子，不喜歡莫紫羅，就是不喜歡莫紫羅，不會產生什麼曖昧的行為。

而莫紫羅她以前接觸過，的確是個脾氣火爆的女子，求愛失敗，一氣之下跳河的行為，也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代阿嬌還是不能明白，錢淵說莫紫羅今晚的情緒比以往要更加激動，究竟是什麼原因，讓莫紫羅這般激動地要求錢淵娶她。

這時，莫子熙一臉悲傷的沖了進來，指著錢淵的鼻子，怒道：「就是你，是不是，是你害了我家紫羅！」

「你可別冤枉我，我走的時候，她還是生龍活虎。」錢淵叉著腰，眼裡三分無奈，七分氣憤。就憑旁人看見他在橋上和莫紫羅吵架，就說莫紫羅的死和他有關，簡直蠻橫不講理。

不過，若是真的因為自己的拒絕，導致了莫紫羅做出不理智的事情，那他真的就是良心過不去了。只是，莫紫羅也不小了，難道就不能成熟一些嗎？

青鬼目光悠悠地移向韓歡，又轉到錢淵身上，似乎覺得這路上的小插曲真的有意思。

明明可以從屍體上可以獲取更多的信息，非要憑藉自己的猜測來斷案。

府司聽完錢淵的辯解后，心裡也知道，沒有證據判斷是不是因為錢淵和莫紫羅爭吵，才導致莫紫羅墜河，而且賢王規定的時間又如此短，索性他就判為莫紫羅是一時衝動跳下河算了。

只不過，也要讓錢淵吃吃苦頭，這樣才能立立自己的威嚴。

於是府司沉聲道：「錢淵，你雖然不是導致莫紫羅墜河的直接原因，但也是間接原因，來人，將錢淵關進牢里。」

「什麼？」關牢里？那種地方能待人嗎？錢淵下意識地望向韓歡。

韓歡遞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錢淵才一臉不甘願地跟著官兵離開。

錢淵捏著胖嘟嘟的拳頭，心想著，韓歡你一定要快些救少爺我出去，不然我一定會在牢里吐出來。

處理完后，府司才轉頭，一臉期待。

周賢喝完了茶，嗯了聲，慢悠悠地起身，當是同意了府司的做法。

待周賢等人離開后，周乙才緩緩起身，漫不經心地瞥了韓歡一眼，「你認為這件事處理地如何？」

韓歡頓了頓，「莫紫羅從小嬌生慣養，沒有受過什麼苦，所以一氣之下跳下河的可能性不大。當然，這也是我個人的想法，畢竟女孩子的心思難猜。」

「韓大哥，我覺得你說的對，莫紫羅就算脾氣再火爆，跳下去的機會不大，不然我們偷偷去調查一下？」代阿嬌說完，周乙便打斷道：「嬌嬌，府司大人都已經做了判斷了，而且我們要啟程去漢城了，不可節外生枝，畢竟真相對我們也不是那麼重要。」

代阿嬌嗯了聲，心想著得趕緊通知錢老爺子，或許錢老爺子有辦法。

等等，她倒是有個好主意。

從進入牢房的第一分鐘開始，錢淵就渾身不舒服。

這麼陰暗潮濕，還不如讓侍從給自己抱幾床蠶絲被來。

韓歡怎麼還不來解救他！他真的快吐了！這種味道，真令人頭暈目眩。

過了一個時辰，府司才出現在錢淵的視線里，隨同的還有代阿嬌。

「夫人，勞你親自來一趟，真是過意不去。」府司笑道。

「應該是麻煩府司大人才是。」代阿嬌回道。

府司立即吩咐看守的人，「還不趕快將錢少爺放出來！」

錢淵挑眉，喲，這個時候叫自己錢少爺了？於是錢淵大搖大擺地走出來，問代阿嬌：「韓歡呢？怎麼沒跟你一起來？」

聞言，代阿嬌瞪了錢淵一眼，隨即對府司道：「有些話，我想單獨和錢少爺說。」

「好的，你們慢聊，我先行告退。」府司揮了揮手，將牢卒都帶了出去。

「你怎麼將我從官府裡帶出來的？」錢淵好奇道。

代阿嬌神秘地笑了笑，「我和你爹達成了協議，你們會幫助漢城受到旱災的百姓，所以我就讓昭王向府司說了說，然後你就出來了唄！」

錢淵嘖嘖道：「有時候覺得你和江城是一路人，都懂的利益交換。」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嘛！」代阿嬌笑道。

「不過，你不覺得尷尬嗎？還有韓歡，他不覺得渾身不自在嗎？」錢淵忍不住八卦了下。

一提起韓歡，代阿嬌眼裡的笑意凝固了下來，隨後心裡湧起陣陣難過。

「既然我都走到了這一步，就沒有回頭的餘地，韓大哥他是理解和支持我的。」代阿嬌嘆道。

錢淵癟癟嘴，「我看那昭王溫文儒雅，氣質如蘭，還以為你拋棄了韓歡，轉而投入他人的懷抱呢！原來你始終中意的是韓歡。嬌嬌，你究竟想做什麼？就不怕昭王知道你和韓歡的事情？」

代阿嬌怕錢淵追問太多，連忙轉移話題，「你說你也是，人家莫紫羅讓你出來見面，你就出來見面了？平時的傲氣呢？」

「我怎麼知道她這麼會想不開？」錢淵方才就在牢里想，莫紫羅到底在想些什麼？

其實仔細回想一番，他好像能感受到莫紫羅的悲傷和害怕。

莫紫羅這麼急切地要求自己娶她，一定是有事情。

只是莫紫羅現在人都死了，他也不知道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

「這件事情府司已經做出了決定，你也別想太多。」代阿嬌勸道。

「我總覺得沒有那麼簡單，不知道為什麼，我現在只要一閉眼就想起我們在橋上吵的情景。」錢淵眼底湧起濃濃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