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明理明志

第十六章 明理明志

張立新笑道:「雖然我們保定府這裡水災罕見,旱災比較常見。但就說上古時候的大禹在治水的時候。『上古先賢』時期有沒有公糧一說?是不是那時候的華夏上古先民遇到災害,都先交錢給一些受租子不勞作的大戶,然後全憑少數大戶們當中私德稍微好點兒的特例,或者心情好的時候從牙縫裡干點兒修橋鋪路的事?或者由官府強行攤牌出力役?」

「我可不記得正經的史書上談過上古先賢的時候有過各種苛捐雜稅或強行力役攤派。百姓如果深受水患之害,自然就會推舉出有威望的人紛紛組織起來,帶領大家自願的幹活。退一步說:水利之類干不好---但我也沒見千年來大戶們或讀書人乃至官府真正干過多少實事,就說當年的鄭國渠現在咋樣了?正常情況下,有災難的時候其實百姓們可以逃荒到別處乞討。有多少人因為擔心大戶們趁著災荒侵佔田地或者遇到各種地頭蛇們的家丁,在本地活活餓死或者賣兒賣女也不逃荒?」

張立新為了避免別人插話沒有停留,只是口吻突然鄭重道:「上古先賢時候據說路不遺失夜不閉戶天下為公。我看這一切與現在的不同,並非簡單的『人心不古』,而是現在天下所有工匠、農人、藝人、小商販等實實在在創造財富之人頭上的詩經中的『碩鼠』們太多了。『碩鼠』者,詩經的時代就說的很明白:那些不勞作的貴人們。當然,那時候的人們心中有怨氣也不免把話說的過頭:上古時候的貴人不勞作是因為承擔著保家衛國的練武責任。而現在天下間大多數不勞作的官吏、大戶等各種有權有勢之人,連這個責任也不承擔,就是名副其實的碩鼠了!試看史書:秦漢隋唐宋元,長期戰亂之後太過短命的朝代不說:漢四百年江山、唐、宋頂天不過三百年上下的壽命。為什麼沒有千年的王朝?那些碩鼠們三妻四妾侵佔普通百姓和下層的配偶,一窩一窩的繁殖,大概幾百年的時間就能繁衍到民怨沸騰天下沸騰吧?」

其實以前的時候張立新不是沒有跟人討論乃至爭論過,因此深知這傳統思維影響比較大的年代人們的一些習慣:如同後來一些人言必稱歌德康德,言必稱我師傅我師祖,彷彿不引經據典引用別人或者大眾普遍認同的觀點,那就不是靠譜的依據。只是前人或者史書上的觀點到底對不對合理不合理,『權威』是不是假權威,這種「疑古」的話那得是整個士林相當有名望的人才有資格說。因此:講道理就不能自說自話了。

張立新當然也意識到:自己並非單純是同這位書生談話,也是包括鄭三發等其他一些廣大下層百姓言,因此話鋒也就越來越激進:「若要再造大同,所有貧漢不會『窮不過三代』就絕後,就必須為了自己應有的權和利起來鬥爭。我相信今後並不算太遠的一天,天下大同一定重歸人間!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超越先聖、革新天下、自我輩始。。。」

其實:生在苦難之中的人們,往往慣於苦難以至於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根本感覺不到苦難,人的忍受能力下限往往是很強的。就像鄭三發這樣的人,生活水平其實還在普通百姓之上,但一年下來也未必有一斤肉吃,卻並不覺得這有多麼難以接受。可是:傳宗接代的觀念在舊時之強,是張立新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不久就有認識的。

當然:人的心理都有某種自我保護的潛意識:為了避免悲苦哀傷,往往會自我麻醉。如自古鄉村裡一些三四十歲的光棍,明明潛意識裡十分想要另一半,十分想要成家和傳宗接代,可沒物質條件也沒情商談戀愛或結婚的時候就會自己欺騙自己:「嗨,沒什麼大不了的,一個人多自在?你看那誰誰家過的怎麼樣」「我這樣的娶個漂亮老婆那肯定不可能。娶個長相平庸的又有什麼意思?就算是娶個漂亮老婆,沒準幾年下來也看膩、喜新厭舊了呢?」「你看那老李家二兒子,多麼不孝順?天天虐待老人,我可不想老了以後這麼悲劇。。。」「再看老劉家:兒子們為爭家產打翻天。。。呵呵,想來想去還是單身好啊。。。」

當張立新點破種種迷霧,在這個還很傳統的年代點破「窮不過三代」「絕後」這些更嚴重的後果。並且暗示僅就今生而言「人固有一死」,不僅僅是鄭三發還有此時在外偷聽的一些下層。就連不過十三四歲年紀還沒有到成婚時候的那個村裡的「嘎子」聽的都有些動容了。。。

此時那名讀書人聽到張立新在這公然妖言惑眾,氣不打一出來。那人言語也再也沒有講理爭論的打算,而是威脅到:「我看你是想造反!」

對此,張立新稍稍面露猙獰,冷笑道:「你說對了:再下乾的正是沒本的買賣,才不懼造反,大不了兵敗被俘凌遲之前燒炭自盡,倒霉一點兒時間來不及就割腕自盡,這都是能夠最大限度減少痛苦的方法。至於九族:在下暫時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當然,本人想來是個明理之人:因為這朱家太祖那時候有驅逐韃虜光復中華之大功、而且幾百年來多數時候相比前朝乃至宋時明顯還算盡其所能的善待百姓,只是最近數十年幾代人才有問題:因此本人的暫時的想法,也不過是凈天下而『清君下』--天下之晦暗:在太祖一些五服之外的遠親逐漸成為天下的蛀蟲,也在文武百官胥吏豪紳大戶等太多碩鼠蛀蟲,這並不僅僅是清理天子身邊的個別人就能改造好的。。。」

之前張立新當然也研究過這個時代普通人的心理:對皇權有敬畏,當然也沒有到個人崇拜的程度。更多是畏懼造反和違背皇權可能遭遇的嚴厲後果,至於封建倫常,只是稍稍有那樣一些罷了。然而:此時的張立新卻提出了應對這種可能的嚴厲後果一些還算勉強能接受的最壞選擇,頓時一切顯得就不那樣可怕了。而且:說的也沒有明顯的「無君無父」給人耳目一新之感。

「你!巧言令色!虛偽做作!」或許是因為自己並沒有多少隨機應變的能力,只是剛剛熟悉四書五經而已,這名年輕讀書人暴露了自己真實水平,讓張立新不由的有些失望。因為這人似乎沒有問到自己想回答的那些方面。。

只是此時此刻:似乎還真如張立新所期望的那樣:有個中年讀書人,明顯是有一些學識和資歷之人在篝火的輝映之下閃現出身影,並沒有公然斥責張立新這樣的「賊人」,也沒有擺出強硬而不與人交流的態度,反而似乎還是有一些探討的願望:「在下楊賢,聖賢村尋常一秀才而已。閣下剛才的一些話當然頗有忤逆之處,在下也不計較,只是先前閣下似乎曾說:人們只需十日三休,每日勞作三個時辰便可?一聽閣下就是從來沒有在鄉間生活過的城裡之人吧?試問:農忙的時候,就算耕牛不缺,如何每天只勞作三個時辰還不耽誤農時?這切不說,當閣下不知者不怪。如果人人如這位村裡公認的懶漢鄭三發一樣:那豈不工商百業蕭條,更多的人連衣服都沒的穿嗎?」這樣的話,也讓不少人動容起來。

「是啊,如果人人如懶漢一般,那豈不更是貧上加貧?就算沒有租債苛捐雜稅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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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再起之義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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