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 準備
「雲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
萬龍殿的某處別院之內,宋鈺正雙手後背的站在窗前,抬頭凝望著那細雨綿綿。
他從未想過,這龍巢之內的地方,居然也會下雨。
不同於外界的細雨微風,這裡的雨,下的好靜。
或許不是因為雨靜,而是他的心太過於的凌亂,所以已經聽不到了雨聲的淅淅瀝瀝,儘管這雨就在他的眼前,可思緒卻是早已經飛到了九霄雲外去了。
距離動手的日子已經不遠,還是在這龍巢之內,而要乾死暗殺的對象,卻是一頭擁有妖仙中期修為的絕世妖龍。
並且還涉及到了天盟,萬一要是暗殺失敗的話……
宋老蛤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天盟會不會為了撇清關係而主動的將他給放棄了。
這個問題的答案,似乎是有點顯而易見,儘管他是一方境天的神主,但大羅天界里,卻並不缺乏陸地神仙境界的修者不是?
「天盟……」
宋鈺呢喃著,並在那彷彿虛無的上空之中,忽然一道霹靂閃亮的時候,卻是又道:「誰在乎呢?」
不過有點口不對心,至少目前為止是這樣,所以一經想起這些亂遭的事情,宋老蛤的腦袋裡便是一團的亂麻。
所以他儘管看見了這連綿的細雨,卻是已經聽不到雨潤萬物的聲音。
同一時間,也是這一場雨幕之下的某個地方,魏博然也在仰望著那陰暗的天色,而微微的出著神。
此時他的臉
上再沒有了往日里的坦然自若,以及那時時刻刻都掛在臉上的微笑,取而代之的,則是深深的憂色。
一下子他彷彿蒼老了數十歲,臉上全是平日里見不得的疲憊。
為了人族的延續,他是煞費苦心的費盡了心機,可總是有心無力的事與願違。
這讓他心力憔悴的同時,亦是仰天長嘆的如之奈何……
「師祖,當年的你們,還是做錯了啊!」
他的聲音極低,有氣無力的若有若無。
而偌大的宮廷里,除了他以外,再沒有其它能夠喘氣的,尤顯得那蒼老的背影,孤獨而落寞著。
「如是當年不算計劍修諸宗,人族何至於此啊!」
魏博然的目光里似乎隱隱閃過了一絲痛苦之色,而他的話更是在那突然炸起的驚雷里,被蓋過的幾乎微不可聞。
可這話他不是說給別人聽的,只有他自己,似乎是想通過這樣的自言自語來舒緩內心裡的痛苦。
遙想當年,八萬劍修,憑空而立的盛況……
再看如今的人族諸宗……
魏博然不禁又是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劍修是強,幾乎強到已經覆蓋了整個人族的修真界。
彷彿不修劍,便全都是旁門左道,如此偏激的言論,在當時卻是最為正統的思想。
再有劍仙那一言不合便拔劍而起的好戰性子,其餘諸宗的狀態,真的是在夾縫裡求生存。
也就有了後來的暗中算計,以之為前驅的先是消耗,後有聯合暗殺的斬草除根。
魔
族驅除以後的人族,確實是爆發了一場鮮血淋漓的內耗,而之後的百花齊放,修真自由,各種盛況的宣揚,不過是為了過錯而美化宣傳而已。
直到當世,在見識到了異靈百族的強大,上古魔族的元氣盡復以後,魏博然才深深的認識到,當年的事情,簡直是大錯特錯!
百花齊放下的人族修真,確實是有過一段時間的爆發,各種功法神通簡直是眼花繚亂的五花八門。
甚至一度的讓人族修者認為,修真修仙就應該是這樣,才能生出諸般的大道通天。
如若還是屈從於「萬般修仙,劍者為王」的狀態,哪有現今修真世界的諸般繁華。
是,繁華是有了,但是血性卻是真的沒了!
先是白帝城的崩潰,再有各宗的各自為戰,然後就是整個人族修真世界的逐漸崩潰……
每每想到此處,魏博然都忍不住的閉上了眼睛,那是因為他的內心裡,是真的疼。
並且也只有他明白,游弋輾轉在各族之間的周旋,是要怎樣的低聲下氣。
劍修是傲慢,也足夠的好戰,但是卻有著人族其他宗門裡所沒有的求戰好勝之心。
而正是因為這股近乎於瘋狂的好鬥,也讓人族在那個年代里,高手如雲,能夠站在頂尖處的劍仙大能,更是可與諸族比肩。
由此才能在最後的決戰之中,戰而勝之的將魔族驅離此界。
如果這之後的諸宗,對待劍修沒有斬盡殺絕的斷了數宗之傳承
,人族的哪裡會像今天這般的孱弱。
雨幕連綿,微微的涼意則不斷侵襲著魏博然的身體,這讓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冷顫。
而正是因為這一下子的冷顫,也讓沉浸在思緒里的魏博然徹底的清醒了過來。
他的目光開始重新變得堅定,也不再有之前的患得患失,臉色也由白轉紅的從重新紅潤了起來。
「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外邊的雷聲似乎又變得大了……
與此同時,就在萬龍殿的最深處,也是萬龍殿的地底深處,就在一片霧蒙蒙的虛無世界里,各種妖獸的悲鳴此起彼伏的響個不停。
空氣里有著一股非常濃烈的血腥氣息,讓人呼之欲嘔,是個正常人根本在這裡站不住。
可不正常的,比如此刻正站在一片血海之前的聖龍皇,卻是面色如常的視若無睹。
他的身後則有一位身穿大紅袍的老者,正躬身而立。
「事情都安排好了?」
龍皇的聲音很淡漠,顯得其心緒則尤為的平靜。
「回稟陛下,一切都安排妥了。」紅袍老者恭敬的答道。
聖龍皇沉默的望著那最後一隻雙頭火鷹,忽然的被一刀而剁,然後眯了眯眼,其中的神光卻是不再壓制的四射出來。
「給我看好嘍!」
龍皇中氣十足的說了這麼一句,然後便大踏步的往血海里走去。
紅袍老者沉默的躬身一禮,也不用他如何的吩咐,早已各司其職的其他長老們,則紛紛施法的開啟了喚醒大陣
。
是要這片看似生氣全無的死海,徹底的活轉過來……
而在萬龍殿的裡邊,敖煦正注視著一隊又一隊的金甲衛士,走進一個略顯殘破的上古大陣。
伴隨著一輪又一輪的金光芒閃,大陣里的海妖們,則開始虛化消失,並且整個過程里敖煦是一言不發。
直到所有的海妖衛士一個都不剩的時候,就在密室的某個隱蔽的出口,身穿銀白長袍的宋鈺,以及一臉溫和的魏博然,就在一名龜妖長老的引領之下,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
這間密室很大,絲毫不比外部的宮廷要小,裝個百來人絕不在話下,並且這裡邊還涌盪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至於聞到這股味道的宋大蛤蟆,那對綠色的妖眼裡竟是微不可察的異色一閃,隨即又目光如常的落在了敖煦身邊的一個人身上。
「這位是?」宋老蛤眉頭一挑的問道。
不是他非要多此一問,而是敖煦身旁的這位,其長相和身材,幾乎和敖煦本人並無二致,簡直就像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
魏博然倒是沒有表現出有任何驚訝的意思,這老登知道的肯定比蛤蟆多。
「一具分身而已。」敖煦沒有認真解釋的打算,所以回答的很敷衍。
反而轉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分身,然後在其額頭處微微的一點指,後者本是毫無神採的雙眸里,頓時變得明亮了起來。
「該怎麼應付黃龍真人,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後者沉默的
點了點頭,便轉身往出口走去。
望著他的背影,宋老蛤心裡邊暗自合計著,估摸著這是要用這具足以真假難辨的分身,來拖住黃龍真人。
「這傢伙的心思可真是夠細的!」
宋鈺如此的想著,目光又在這偌大的地下宮室里來回掃了一眼,卻沒有發現嫦月的身影,不過聯想到她那堪稱松垮的戰力,蛤蟆不禁就生出了這女人不在反而更好的念頭。
在簡單的交流了幾句以後,由敖煦打頭,宋鈺居中,魏博然殿後的三人一隊,便先後的步入到了那座上古的傳送大陣之中。
這玩意可不是一般的破,宋老仙是真的懷疑,自己是否是有幾率被傳送到空間的亂流風暴之中。
好在魏博然和敖煦還算是鎮定,宋鈺這才強自鎮定的站著不動。
而隨著那名龜妖,躬身拜禮的說道:「預祝殿下馬到功成!」的時候,大陣的傳送光幕,便已經嗡嗡輪轉了起來。
下一刻,於一處烏漆嘛黑的潮濕地下,伴隨著傳送光輪再一次的大放光明之際,敖煦還有宋鈺,包括魏博然,便在那陣陣的金光里出現。
至於之前被傳送過來的金甲海妖們,也在這處地下的空間之內。
空氣里惡臭難聞,但靈氣充盈,而牆壁上滲出的液體,用手一抹,卻是呈現出了黑紅的顏色。
宋鈺本還想問問這是哪裡,可話到了嘴邊自己又咽了回去。
「這算是提前做起了準備?」
有關於萬靈血池的
所在,敖煦曾簡單的和他提起過,每當有人進入的時候,龍族都會開啟血池周圍的封界結界,到時候只要掌握了各處的陣眼,無論裡外,都沒誰進的來,也出不去!
所以要想趁著聖龍皇最為虛弱的時候下手,必先進入到血池的禁制之內,否則的話,一切都算是白玩。
所以說這敖煦的準備,恐怕不是一天兩天了,那個上古大陣的布置,以及這塊藏身之地的隱秘設置,都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準備齊全的。
與此同時,敖煦借著這個機會拿出了一枚玉簡,並且隨著玉簡的光芒為之一亮之際,整個萬龍殿的地下空間,便無一不全的呈現在了眾妖的眼前。
目視著那形態極為精細的地域圖,宋老仙忍不住的心想,為了殺爹,你小子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敖煦伸手點了一處地方給宋鈺看:「這裡還勞煩宋兄弟出手,最好是一擊便能拿下,我的人自然會立馬的將陣眼接下,宋兄弟只管動手殺人即可。」
宋老蛤仔細的瞅了瞅敖煦手指的地方,在記下方位以後,表情淡然的回應道:「既然你我已經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雜家自會傾盡全力的輔助殿下。」
敖煦聞言滿意的點了一下頭:「如此甚好,一旦事成,我答應你的事情,絕不會食言!」
「如此最好!」這一次宋老蛤的嘴角扯動了一下,看著有點像是皮笑肉不笑的趕腳。
反觀魏博然,也有要
去動手的地方,並在敖煦給他明確的指出以後,宋鈺這才發現,這裡的陣眼似乎只有三處,並且是以三角的形態互相勾連。
這是上古禁制慣用的手法設置,不僅僅是穩定難破,也合乎上古非常推崇的大道至簡的道理。
但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儘管敖煦的布置堪稱緊密,甚至連黃龍真人都算計到了,又有這處可以奇兵突襲的隱蔽場所,宋老蛤還是有一種不太好的趕腳。
並且隨著修為不斷的精進,尤其是近些年宋鈺對於自己的感覺越發的相信,是因為貼合了天妖一體的關係,每每一有危機之感,他便格外的重視。
恰在此時,一陣劇烈的晃動突然傳來之際,一股又一股血腥的凶戾之氣,瞬間就將此處的地下空間給充斥滿了。
不僅如此,好像還有淡淡的仙靈之氣,幾乎是微不可察的摻雜其中。
一經感應的宋鈺,立馬看向了不遠處的敖煦,此時的他,卻呈現出一股莫名的興奮,使其雙眼發亮的同時,臉上也不由得透出一股極其不自然的紅暈。
宋鈺明白,這是萬靈血池那邊的儀式已經開始了,再用不了多久,或者更為準確的來說,只要聖龍皇的分身凝聚成功,那便是他們這些妖們突起發難的時候!
因為那時候的那條老龍,由於被萬靈血池剝奪了大量的精純妖元,以及魂力的多方面消耗,則是最為虛弱的時候。
而敖煦等的就是這個時候
,就好像搶奪獅子口中獵物的鬣狗一樣,他要狠狠的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