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卧底身份隨時暴露

華夏西南邊境，猿嶺鎮。

12月，地處南端的猿嶺鎮與冰天雪地的北方截然不同，微涼的空氣里還翻飛著金黃色的銀杏葉，再一次吸引了一大波慕名前來的遊客。

鎮上北門街破舊的街尾，「愛尚造型」美髮店門口閃爍的燈箱特別打眼，店內，髮型師們正忙著給客人做造型。

「嗨，你還別說，我都沒發現咱們猿嶺鎮有這麼漂亮的地方！」坐在燙髮機下的大姐一邊刷著視頻，一邊朝鄰座忙著為客人編髮的女老闆感慨道。

這大姐是隔壁煙酒店的老闆娘，姓羅，這不，遊客多了生意好了，她也開始拾掇自己了。

聞言，女老闆抬眸掃了她一眼，唇角微微勾了下，算作回應，手下動作卻沒停。

見女老闆不開口，羅姐扭頭繼續刷視頻打發時間。

這一年，各種小視頻軟體大火，猿嶺鎮之所以出名，算起來還是小視頻的功勞呢。

手指不停滑動，當看到視頻里的美女搔首弄姿的時候，羅姐嘖嘖兩聲，酸溜溜的說道：「這麼多粉絲，要賺多少錢啊？」

說著她忍不住抬眼，眼珠子一個勁的在女老闆身上打轉。

初冬的時節里，猿嶺鎮還不是很冷，女老闆一條黑色皮褲配著一雙同色長靴，上衣搭配一件白色打底衫，外罩一件黑色直筒呢子外套，簡單幹練，盡顯帥氣。

只見她手指翻飛，黑色柔順的頭髮纏繞著那白皙的手指，還沒看清她怎麼動作，黑色發束就乖乖的編在了一起。

這手藝，嘖嘖，要是發到網上去，難道不比那些衣著暴露的美女更加吸睛？更何況……

羅姐的視線從女老闆的手指往上移去，最終落到了那張精緻淡漠的臉上，霎時屏住了呼吸。

更何況，這才是真真正正的大美人兒！

「還沒看夠？」淡漠冷然的聲音乍然響起，大姐嚇了一跳，心差點兒跳出嗓子眼。

只見女老闆彎腰俯身，竟然從她身前的顧客手裡抽出了一部手機，然後抬眸看著鏡子沖人說道：「小妹妹，偷拍，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座位上的顧客是個女孩子，看那稚嫩長相大概是個初中生，此刻偷拍被人抓了個正著，一張臉正紅得跟猴屁股似的。

偏偏女老闆跟沒看見她的窘迫似的，還把手機遞到了她跟前，道：「刪了。」

她的語音語調都輕飄飄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反而令人感到發毛、不敢違背。

旁邊的羅姐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心跳有些失常，即便比鄰開店朝夕共處，這一刻也莫名有種的怯意。

她一個大人都怯了，更何況未經世面的初中生？

很快，女孩哆嗦著手刪了照片，正要起身離開，卻被女老闆伸手壓住肩膀。

「別動，還沒紮好呢。」女老闆孟一荻輕笑說道，掃了眼鏡子里膽小的小白兔，伸手從兜里掏出一根黑色皮筋，給髮辮做著最後的收尾工作，一邊弄一邊漫不經心的問道，「怎麼不看我了？剛才不是沒看夠，還要給我拍照片的嗎？」

女孩一聽這話，眼神更加閃爍了，甚至隱有淚花，純粹是嚇的。

「大妹子啊，這女娃不是故意的，你……」羅姐心軟，忍不住多嘴。

「喏，好了。」孟一荻鬆手，恰巧打斷了羅姐的話，沖女孩問，「好看嗎？」

「好、好看。」女孩忙不迭的點頭，這下沒了壓在肩頭的手，立即起身就要逃走。

「我的手藝能不好看嗎？」孟一荻自戀的摸著下巴，就在女孩要從她身前溜走的時候，她突然伸手攔住了人，攤開掌心，指頭動了動，「五十塊，請付錢。」

「哦，哦哦！」女孩急忙付錢，奪門而逃。

這一幕不知道在美髮店內上演過多少次，全程目睹一切的羅姐心情有些複雜，她不由得嘆氣道：「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我要是你啊，早拍個視頻傳網上去了，說不定能成為網紅，到時候大把大把的錢，哪裡還用守著這破店面？」

這話有些酸，但抵不住她真的羨慕嫉妒恨。

「網紅？」孟一荻甩了下頭，從兜里掏出根黑色皮筋將鬆散的大波浪隨意紮起，變成個低馬尾束在腦後，隨即偏頭輕笑，「網紅么，還沒有剛才那隻小白兔可愛呢？你說是不是，阿光？」

阿光人如其名，頂著個電燈泡似發亮的光頭，正在幫客人剪劉海，聽到這話他直起腰來，一本正經的回道：「再可愛的小白兔，也被你嚇跑了。」

孟一荻呵呵地笑了，隨即走到羅姐跟前來，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了捏她的頭髮，感受了下濕度，又選了其中一根拉伸觀察了一番，弄完后瞟了眼牆上的鐘，隨後說道：「還有十分鐘就可以洗了，再堅持一下。」

「嗯。」羅姐點頭，繼續刷視頻打發時間。

見她如此，孟一荻也不多話，轉身去看其他幾個顧客，只是剛和阿光沒說上兩句，就聽到羅姐一串啊啊啊的鬼叫。

孟一荻看她在那激動的抖啊抖，一瞬間甚至懷疑儀器漏電了，立即跨步到她跟前，還沒來得及詢問就被羅姐反抓住胳膊，「大妹子，你、你出名了！」

什麼鬼？

孟一荻立即朝羅姐的手機看去，然後就看到了自己編髮的視頻，那身衣服就是她前天穿的，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視頻的轉發量竟然高達十萬，點贊更是超兩百萬數。

相比羅姐的激動，孟一荻的反應就要冷淡得多。

其他幾個造型師也圍了上來，臉色和孟一荻如出一轍，阿光凝重地問：「狄姐，這……」

「先幹活。」孟一荻冷聲道。

幾人抬眸看了她一眼，觸到她冷峻的眉目，立即聽話回到各自崗位。

「你們怎麼都不高興呢？」羅姐十分不解。

成名了，就算還想開店，店裡的生意也只會越來越好，這是好事啊，為什麼不高興？

「來個人，可以幫羅姐拆頭髮了。」孟一荻指揮店員道。

她沒有回答羅姐的問題，而是去了收銀台拿出了暫停營業的牌子，直接走出去掛在門口，並把門口旋轉閃爍的燈箱也一併關了。

店裡做頭髮的客人們都覺得奇怪，羅姐人熟，忍不住問出聲，「這剛過中午，你們狄姐怎麼就要關門了？」

孟一荻正巧走進店內，視線掃了眼眾人，隨後抬眸，「為了慶祝……出名，提前收工，晚飯咱們嗨皮去。」

眾人恍然，原來是要慶祝啊，那關門就說得通了。

等店裡的客人都弄完頭髮走後，阿光等人立即關了門，然後湊到一起。

這家美髮店是他們的據點，以往猿嶺鎮就是個三不管的地兒，在這裡交易，那都是神不知鬼不覺的，結果去年猿嶺鎮被網友發現是個旅遊寶地，遊客一多，警力部署也跟著多，害得他們「生意」都不好做了。

明天將會是他們今年最大的一單，也是最後一單，做完之後這個據點就會被他們放棄，結果這個節骨眼兒上……

多事的網友！

「狄姐，怎麼辦？」阿光一臉嚴肅。

「會不會影響明天交易？」

「肯定是前天燙髮的那個男生，咱們日防夜防，竟然栽陰溝里了！」

孟一荻正數著收銀機里的錢，沉聲道：「慌什麼，先收拾東西。」

眾人都有些惴惴不安，畢竟明天可是筆大買賣，萬一搞砸了那可是要命的，雖然他們都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人，但掙了錢還得有命花是不？

其中一個黃毛青年不禁焦慮，「明天就是交易的日子，現在店裡已經不安全了，要不要向上面……」

孟一荻一個眼風掃過去，「沒聽到我說話嗎？先收拾東西。」

黃毛還想說什麼，孟一荻的電話就響了起來，那特殊的鈴聲立即讓眾人噤聲。

孟一荻手裡的動作也停了下來，隨後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男人的聲音冷冽如同冬日冰泉，刺骨寒涼，且不怒自威。

「狄夢，你太讓我失望了。」

聽到這話，孟一荻垂了眸子，「是我失察，讓人拍了視頻。」

「只是失察？」對方笑聲陰冷。

那一瞬間，孟一荻竟然從裡面聽出了幾許懷疑的意味，心跳不禁微微加快。

很快，對方繼續道：「交易暫時取消，你現在和阿飛對接，他在通縣抓了條多事的狗，你負責把這條狗送到境外來，我在這邊等你負荊請罪。」

「狗？」

嘟嘟——

電話被掛斷，孟一荻拿著手機，眉頭皺了起來。交易果然被取消了，那麼……

「狄姐，怎麼了？」

「交易取消。」

「取消？」眾人有些驚訝，但隨即反應過來，視頻大火必然會引來網友打卡，明天交易的時候萬一橫生枝節就糟糕了，以組織一貫的謹慎作風，這個時候肯定是取消交易，怪不得狄姐讓他們收拾東西。

孟一荻將錢收好，吩咐道：「都別愣著，立即收拾東西，準備出境。」

眾人應是，她隨後轉身去了衛生間。

黃毛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抱怨，「要是不被偷拍，做完這單咱哥兒幾個不知道在哪兒逍遙快活去了。」

「我看你舌頭不想要了。」阿光冷橫了他一眼，兩人隨後各自收拾東西。

廁所，孟一荻鎖門后並不著急解褲子，而是將耳朵靠在門邊凝神靜聽，在確定沒人偷聽之後，她迅速將衣服掀了起來，伸手卡住胸罩中間的金屬吊墜，從裡面取出了事先藏好的SIM卡，拉下衣服，又取下耳環充當卡針打開手機的卡槽，拔出舊卡插入新卡。

手機開機，她立即編輯信息。

「交易取消，馬上出境。」

發送完畢之後，她正要關機，電話就打了進來。

知道她這個號碼的只有一個人，F省禁毒總隊隊長肖馳強。

她立即將電話接了起來，卻沒有說話，只是靠近認真的聽著。

電話那頭，一道雄渾的聲音傳來，「小孟，你聽我說，我們在網上發現了你編髮的視頻，就算你的模樣、氣質都有改變，但保不齊會有人把你認出來，你現在的處境非常不安全，得迅速找個機會脫身！」

聽到這話，孟一荻擰起眉，隨後壓低了聲音回道：「肖總隊，我——」

對方打斷了她的話，「我知道你卧底兩年就等著這次交易，好將整個犯罪團伙一網打盡，我們也是這樣想的。但現在交易已經取消，對方十分謹慎狡猾，如果一旦發現你的真實身份，後果不堪設想！」

「目前只是暫時取消，近期他們一定會重新尋找機會，」孟一荻試圖說服他，「肖總隊，我不能在這時候撤離，否則前功盡棄。」

「我們也不能拿同志的生命去冒險！」

「可一旦我撤離，以後再想派人卧底就更加困難了，肖總隊，請您相信我！」

「小孟！」

「肖叔叔，我會見機行事的。」說完，孟一荻率先掛了電話。

電話那頭，肖馳強握著手機，靜默無聲。想到孟一荻母親的死，他無法再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