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走投無路

有人扭過頭來問，「怎麼了喬喬姐？」

喬沐恩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然後拿著手機找了個沒人的地方，這才壓低聲音道，「到底怎麼回事？我媽的病情不是一直控制得很好嗎？怎麼會突然之間……」

「好什麼好啊？」電話那邊，劉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你媽只是不告訴你而已，不止是你，她連我都瞞過了！要不是今天早上病情突然惡化，我都不知道她為了替你省錢將每日藥量減半！」

為了省錢將藥量減半，她也真想得出來……

喬沐恩聽得心中既生氣又心疼，但更多的還是內疚和自責，如果她有足夠多的錢的話，母親也不會這樣委屈折磨自己了。

吸了口氣，她問，「我媽現在情況怎麼樣？」

「暫時算是穩定下來了，只不過……」電話那頭，劉姨欲言又止。

喬沐恩心中突地一跳，隱約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不過什麼？」

劉姨嘆了口氣，才道，「喬喬，你媽媽的情況你也知道，算不上太糟糕但也十分不容樂觀，以前勉強還能靠藥物控制，但是現在因為她私自將藥量減半，導致病情急劇惡化。醫生說，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進行手術，要不然的話，按照目前你媽媽體內癌細胞的擴散速度，她可能……」

喬沐恩喉頭一緊，「可能怎樣？」

劉姨沉默了一下，才道，「最多還能撐三個月。」

彷彿一道晴天霹靂，砸得喬沐恩一個踉蹌，耳邊嗡嗡作響。

過了好半晌，她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我知道了劉姨，我會儘快想辦法湊齊手術費，這段時間我媽那邊還要麻煩你多多費心。」

劉姨是母親多年的至交好友，兩家離得也近，喬沐恩在國外的這些年，母親也都全仰仗她的照料。

掛了電話，喬沐恩才發現自己的手抖的厲害，渾身的力氣彷彿被抽幹了一般，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都是她不好，是她沒本事。

如果四年前那場爆破戲她沒有出意外的話，她早就湊夠媽媽的手術費了。

可是現在……

醫生說了，母親這個病，光是手術費就得三十萬，除此之外，還有各種後續治療，總共加起來，她至少得準備五十萬。

五十萬……這對喬沐恩來說，無疑是個天文數字。

這些年她在國外養傷，花的都是當年出事的時候劇組給的賠償金。

那時候她傷得很重，幾乎花了快兩年的時間才算勉強康復，可是身體康復之後她又患上了嚴重的精神疾病。

那些賠償金，在她身體康復之後就已經所剩無幾。若不是有徐牧然，她可能連母親每個月的醫藥費都負擔不起。

母親一定是猜到了她處境艱難，所以寧可虧待自己，也從不伸手問她要錢。

而她作為女兒，竟然都沒覺察到母親的異樣。

她真該死！

大概是心裡裝著事，喬沐恩一下午都心不在焉。

以往的戲份，她幾乎全都一條過，可今天明明只是一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男女主互訴衷腸的場景，她卻NG了一次又一次。

剛開始的時候，導演還能耐著性子安慰她，「沒事沐恩，我看你狀態有點不好，原地休息十分鐘，你先找找感覺吧。」

可是沒有用，十分鐘過去了，她還是沒有辦法入戲。

她滿腦子都是「三個月」「五十萬」「病情惡化」「癌細胞擴散」這些辭彙，整個人猶如一具行屍走肉，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走，該做什麼。

「咔！沐恩，你眼睛往哪看呢？再來一遍。」

「咔咔！沐恩，你演的是一個敢愛敢恨的魔教妖女，不是無辜可憐的白蓮花OK？重來！」

最後，一向好脾氣的導演終於忍不住發火了，「咔咔咔！我說喬沐恩你今天到底怎麼回事？你是不是覺得別人誇了你兩句，你就開始飄了覺得自己就是影后了？」

就連江淮也發現了她的異樣，一臉擔憂的看著她問，「喬喬姐，你這是怎麼了？我看你一直魂不守舍的……」

喬沐恩自知理虧，又沒辦法解釋，只能低頭道歉，「對不起。」

說實話，他們這個導演的脾氣已經算很好了，他都氣得直接在片場發火了，可想而知，喬沐恩今天的狀態有多差。

「行了，今天就拍到這裡吧，沐恩你明天休息一天，好好找找狀態！其餘人明天繼續，先拍其他場次。」

交代完了之後，導演便沉著一張臉走了。

導演一走，大家頓時齊齊圍攏上來，七嘴八舌的問她，「喬喬，怎麼了？沒事吧？」

只有餘曼無動於衷，她甚至還冷笑了一聲，然後帶著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轉身離去。

喬沐恩笑得勉強，「我沒事……那個，我找曼姐有些事，你們先忙吧。」

說完，也不等其他人回答，趕緊追上了余曼的腳步。

化妝間，余曼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尖銳刻薄，「什麼？預支薪水？喬沐恩你腦子沒病吧？戲都還沒拍完就想拿錢？哪有這麼好的事！」

饒是恨她恨得要死，這時候喬沐恩也不得不咬緊牙關低聲下氣的哀求道，「我家裡出了點事，現在真的急需用錢，而且我只是預支，到時候公司可以直接從我的片酬里扣。」

像喬沐恩這種有經紀公司的藝人，片酬都是先打到公司賬戶的，得等到劇拍完了之後，才會發給他們。

要不是母親的病情突然惡化，她是決計不會跟余曼開著口的。

「缺錢啊？」余曼抬起頭，笑得一臉陰險，「缺錢你去拍《媚者無心》啊，你拍一集我給你一集的錢怎麼樣？」

一句話，直接將喬沐恩剩下的話堵死了。

余曼看了她一眼，嗤笑一聲之後便踩著高跟鞋一臉高傲的走了。

她心中很清楚，她之所以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全都是拜喬沐恩所賜，她恨得將她抽筋剝皮，又怎會不計前嫌的幫她？

看著余曼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半晌，喬沐恩靠著牆頹然滑下，然後將頭深深的埋在雙膝中間。

她真的是……山窮水盡，走投無路了。

五十萬……她上哪兒去弄這麼多錢？可是，如果湊不夠手術費，難道要她眼睜睜的看著母親被病痛折磨致死嗎？

喬沐恩在片場呆到很晚才出來，她沒有打車，一個人沿著那條長長的護城河漫無目的的往前走。

她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才能儘快湊夠那五十萬。

公司現在是指望不上了，可是除此之外，她又能怎麼辦呢？

她沒有朋友，只除了一個徐牧然。

可是他已經幫她太多了，在國外的時候，他知道她沒錢，所以連給她治病的診金都沒收，就連這次換房子，她的房租都是他幫忙墊付的。

五十萬不是一個小數目，而且他也剛回國不久，開的那家心理診所又砸了不少錢，估計現在手頭也緊……

喬沐恩想得入神，根本就沒注意到她身後不遠處那輛已經跟了她一路的摩托車。

涼風習習，摩托車突然提速，就在他們擦肩而過的瞬間，喬沐恩只覺肩膀被人重重一推，跟著，她整個人便不受控制的往護城河墜落下去！

「嘭」的一聲巨響，濺起無數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