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 因緣際會
元熙元年三月
太子劉禪代表皇帝北巡,一路人馬翻過藍田關經漢中而來。
劉風也不好怠慢,畢竟現在人家是君自己是臣,黃沙鋪道,洒水歡迎。
天子依仗的確也威嚴壯麗,劉封雖是藩王,但是有漢一代諸侯王封地不過一縣(除了西漢初期),卻還要受當地官員監察,像劉封這樣的強勢藩王自「推恩令」頒布后,真是找不出幾個來。所以漢朝的王爺高貴而勢微。
劉封和關中的諸臣不得不跪於道旁等候太子。
朱**車終於停在了劉封等面前。
「臣驃騎將軍封領諸臣恭迎太子!」本來以為太子肯定馬上下車來扶起諸人,卻沒了反應。
等了一下,劉封又再次高聲告見,還是不見人回答。劉封那些驕兵悍將肚子里騰起了火,想要起身罵娘了,卻見劉封還跪著,又把話吞進肚子。
「各位辛苦了,太子旅途勞頓需要休息,各位大臣請散了吧。」內侍說道。
劉封徑直站了起來,也不謝恩什麼的,深厚諸人也站了起來。劉封笑道:「既然太子身體疲憊,我們就不打擾了,還請太子賞光今夜在鄙府舉行的宴會。」
劉封說完挽起法服裝,亮出馬靴一個箭步就上了馬絕塵而去。其餘人也跟著上馬上車走人。只有關中都護馬良還站在原地,對侍衛長說:「你們套好馬匹,京兆的人會安排的。」
晚上,太子劉禪穿著用姜染成的土黃法服帶著中護軍偏校趙雲之子趙廣和一干人等到了梁王府。
只見劉封挽了個髮髻,頭上插一根碧玉簪,穿著絳紫色的皂角胡袍笑呵呵地站在台階下,腰扎一條大紅的大武帶。這就是降階相迎,顯示了對客人的尊重。自好胡風的靈帝開始,胡裝在上層特別是武將中頗為流行,一如現在高官多穿西服而不會穿長衫馬褂。
這並不是什麼莊重場合,所以劉封的打扮也不算過分。
劉禪來到宴會現場,這才發覺劉封的打扮不但不過分還很符合今天宴會的主題。
幾盞牛油寶樹燈把廳堂照得如同白晝,所準備的食物多是些肉類為主的燒烤物品,還有乾鮮果子堆砌成的「食爨」。烤肉那濃郁的味道,果子那好看的顏色都讓人食指大動。作陪的是王府和關中有分量的官員。
客人上坐后,劉封一拍手,上來的一隊舞女。跳的是綠袖舞,相傳美女趙飛燕非常擅長這種舞蹈,她甚至可以在一個金盤子上完成這個複雜的舞蹈,歌詞是配的《千柳枝》,講述的是新婚妻子在河邊等待出征的丈夫歸來的故事。
這個舞太普遍了,在貴族家庭里基本上都演出過。劉禪沒多大興趣,用匕首割著肉吃著。
第二個舞叫巴渝舞,相傳是根據古代巴人出征所編排的舞蹈,陽剛猛健,是男人跳的舞蹈。把劉禪嚇個夠戧,生怕劉封的殺手從裡面跳出來殺了他。趙雲父子也高度緊張,注意著每個人的表情,而劉封顯得非常地放鬆。
「把那『沒羊』端上來。」劉封屏退了舞者,許多僕人抬上了一峰駱駝。此菜名叫「沒羊」(見與於宋人《龜元冊府》),剖開駱駝裡面乃藏著一隻羊羔,剖開羊裡面藏著一隻雞,剖開雞裡面是條魚。乃是西域名菜,也就是現在在中東貴族婚禮上才會出現的「烤全駝」。十分地遮奢。
這麼奇怪的菜,從荊州來的劉禪可沒吃過。三國這會兒,辣椒還在南美洲的叢林里長著,而辛味的調料是一種薔薇科的植物,比辣椒的味道當然差很多,但是還是比較辣。
劉禪吃著嫩羊羔,感覺非常不錯,這個便宜哥哥對自己非常熱情啊。
酒足飯飽就是宴會的壓軸節目了「飛天舞」(即天龍八部里的乾達婆),和後來莫高窟里的飛天也差不了多少,只是沒挽南北朝的花環髻,而是戴著類今天印度人常戴的沙麗。這些雅利安女子手足都拴了銀鈴,扭起了水蛇腰,那鈴聲清脆。
劉禪幾乎看得鼻子要噴血,漢族女子溫良賢淑,那裡有這樣的**的風情。就是那年輕的趙廣看得也一愣一愣的,估計也是血脈張噴。
還有一應奇怪的西域樂器,包括大阮和類琵琶的一種古怪的豎琴,當然手鼓是少不了的啦。中西都有嘛。
唰!最後居然來個天女散花,頓時異香撲鼻。那些紅色的鮮花如雨點一樣飄落。劉封暗奇,不知道這是誰設計的,這人在自己那個時代一定能成為著名的娛樂大家。
劉禪在關中的休閑生活遠比他來前想象里好上一千倍。
當然正當劉禪帶著一行人員到華陰去祭祀西嶽的時候,他的愉快旅程被人打斷了。遷移到那一帶的羌氐叛亂了,殺死了漢人官員還包圍了華陰縣,劉禪等也被困在太華山(今華山)下。
當然劉封對這些烏合之眾沒放在心上,而另外一個消息卻讓他不那麼舒服。魏徵西將軍張郃和都荊、豫州,持節,節制諸軍事司馬懿各自領著大軍正在向西、南進發。曹丕任上第一次也是最大一次的軍事行動展開了。
張郃乃是河東驍將,素來擅長山地作戰,以作風頑強打仗兇悍著稱。絕對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
多年來劉封對於河東都是保持襲擾的政策,讓曹魏非常不難受。這次軍事行動後面閃動著司馬懿的影子,劉封已經聞到了這為三國時代最著名的忍者神龜的味道。
劉封一直認為司馬懿是自己的最大對手,這個人用兵講究是「靜如處子,動如脫兔」,不出則已,出必傷敵要害。手法純熟擅長閃擊。孫權被他打得也有三分害怕,稱其兵法為神鬼難測。
「來得正好。」劉封並不知道正是看到關中逐漸穩定,呈現出了王者氣度,許多河東人民甚至冒險遷移到關中來就食,這些對鄴城那簡直是心腹之禍,所以曹丕絕對不容忍這樣的強敵出現。
鄴城,時間回溯到魏黃初二年也就是楚漢章武四年初。
魏宮
雖然魏國的法定首都在洛陽,但是皇帝卻常駐在鄴城。漳河水環繞著銅雀台靜靜流淌著。穿著紅邊黃緙宮裝的宮女在走廊上往來走動著。
一般夜漏后省中門就許再開了,但是在北門右首的明倫堂,燈火還亮著。這裡是內侍台所在,幾位郎官進進出出非常忙碌。這個不起眼的皇宮小建築卻是曹魏的政治核心——後世的中書、門下兩省都出自這個機構。
因為曹家稱帝,原來丞相府的政事權利收到了皇帝手裡。以前為曹操幹革命打天下的元勛被安排進入了朝堂,而曹丕真正信賴的人卻進了這裡。
為了集權方便,曹丕大力削減了尚書台的權利,而逐漸加強了內侍台的權利,侍中這個散階官已經變成了實官。因為不加侍中兩個字就無法在平時會見皇帝。曹丕還凸現自己的特色,增加了散騎常侍等內朝官員的職務,而這些職務大多被授予了高門權貴的子弟。九品中正制也風風火火地展開了來。
「九品中正制」第一次明確了官員的職俸、差俸(就是現在在公務員制度也能看到它的影響),避免了後漢混亂的官制,搞得官帽子滿天飛,事情卻沒人管的地步。也進一步把高門士族緊密地團結在了曹丕為核心的統治集團周圍。使他們和皇帝同呼吸共命運。
中書校事張喜剛從濟南回來,他剛忙完了那邊的布置,「兩王」現在老老實實地呆在封地里,能指揮的也就那麼百來個親兵。
現在他正在忙著抄錄一份東西,越抄越讓他心裡驚訝。這是一份潛伏在關中的細作所寫的關於劉封的情報。雖然那個細作的地位不算太高,但是所接觸的人還有一些有影響力的。這時候走進來一個人,正是秘書令(相當於現在國務院辦公廳)劉放。
「劉翁。」張喜雖然是曹丕面前的紅人,但是說白了不過一個奴才而已,而這劉放雖然是漢靈帝的遠房侄子,但是卻是曹丕的文膽,有著個朋友的身份。而張喜是曹操手裡提拔的,不能和曹丕的舊人相比,所以一向很張狂的張喜在劉放面前也不得不收斂著。
沒見目下曹丕原來的東宮舊人毋丘儉、司馬懿都得到了重用,而和曹丕原來走得近的曹真、秦朗(其母就是關羽特別留戀的秦宜祿妻)甚至是何晏(何進之孫,其母被曹操收房)。都有了不錯的位子。
「張校事還在忙呢。」劉放對與曹家這些走狗是看不起的,但是卻也不好得罪這些小人,故做親切地問。
張喜把那分抄謄的奏則遞給了劉放,劉放也不看用筆蘸了黑黑的漆封了口子,取下印綬蓋了上去。讓后取出一個匣子鎖了,讓門外的郎官拿了去。
「張校事遠來辛苦,老夫今夜就代你值宿吧。」劉放說道。
張喜心裡巴不得,這裡灶冷灰清的,推辭了幾翻才走了。
劉放去出一個棋秤抱著棋子琢磨起來。
「劉翁!」一聽聲音劉放就知道是孫資無疑了。劉放抬頭一看也不起身,當時名士多放達,這兩人雖然做官多年但是仍放不下名士情節。孫資說道:「咱們手談一局。」
「好啊。」劉放樂呵呵地一伸手,「請。」
下了一會兒,孫資說道:「飛鉗之勢,子棄這『中原之地『危險了。」
「彥龍卻未見此著。」劉放呵呵一笑點了一子,頓時把孫資的子提去幾個,沒了威脅。
孫資嘿嘿一笑:「公見遠,未見目下。」一子下去,那塊被劉放包圍的棋子一下「活」了。劉放正感嘆,孫資把話岔開了說道:「我聽說辛佐治正要上書言這『飛鉗『之策。」
辛毗的才華和名聲都在兩個人之上,而和曹丕的關係也非凡,軍機要務曹操生前都要詢問他一下,現在曹丕更是器重他。
劉放把棋子一點:「先下手為強。」
孫資哈哈一笑:「你這劉子棄啊,不逼你你還不說真話啊。」
辛侍中府。
「找到憲英無?」辛毗十分後悔,這個女兒性格太像自己,只要認準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因為不滿意自己父親給自己找的泰山羊家,辛憲英居然逃跑了。
「這,這。」這傳出去不是讓滿朝公卿看笑話嗎?辛家畢竟是穎川的名門望族,女兒逃婚,那丟人可丟到家了。兒子辛敞說道:「不如稱是盜賊擄掠而去。」
「蠢材,這堂堂帝京何來如此巨賊焉?吾當親登門自致歉。」辛毗說道。這未來的女婿叫羊耽,其自耽起上溯八代人,每一代都有人擔任二千石的高官。而羊耽的哥哥羊衜(其妻是蔡昭姬的妹妹,女兒是司馬師的老婆,兒子是大名鼎鼎的羊祜)正擔任上黨太守,和并州刺史畢軌交好,而畢軌則和辛毗是世交,這次就是畢軌保的大媒。主動上門到羊家認錯,畢竟都是以德服人的。
辛毗看著辛敞就有火,雖然辛敞不像其他高門子弟那麼亂來,但是政治才華和大局關比起女兒辛憲英就差了一大截。所以辛毗喜歡女兒不怎麼見得這個有點缺心眼的兒子。
辛敞嘴巴一癟,自己主動消失。
辛毗取出那封憲英留書,不禁暗自祈禱:「女兒你可一定要平安回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