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紅塵十丈3

律師事務所內，詹森穿著一件黑色西裝，單手撐著椅背，整個人筆挺地立在一張椅子旁。

此時座機正放著免提.

只聽得項歌低沉的聲音傳來：「詹森，別怪我沒提醒你，別動星辰。」

「親愛的，你每一次主動給我打電話，都要威脅我嗎？」

詹森的聲音三分委屈、三分失落，卻令座機那頭的項歌根本不在乎。

項歌只道：「一直以來，你都在威脅我們。」

「我可沒威脅你們，我都不計較你們對我做的事情。」詹森饒有興趣地望向座機，話里略有幾分遺憾。

項歌手裡握著登機牌，聽見飛機航班起飛的信息，目光森冷。

耳尖的詹森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項歌總算來找他了。

他入獄前，曾經說過會讓他們後悔放棄他，現在是他給兩個人的警告。不過詹森一想到項歌和項星辰不遠千里地都來找他，他整個人就十分興奮。那種感覺就像是失而復得的寵物。

瞧著窗外，詹森揚起頭，閉上眼睛，感受著和煦的陽光鋪灑在臉上。

下午五點，詹森看了眼腕錶，扭扭頭，活動了脖子后，慢悠悠地收拾起桌上的東西。以為心情愉悅，他還唱起了小歌兒。

走出事務所，詹森手裡握著車鑰匙，環顧了四周一圈，眼神流露出幾分玩味。

收回視線，詹森坐上車，朝一家日式風格的餐廳開去。

點了份味增湯、烤牛肉，三文魚壽司后，詹森盤腿坐在蒲團上。

他品著茶，嘆道：「壺小乾坤大，茶薄人情厚」。

這時，推門被打開，項星辰面無表情地走了進來。

詹森並不意外項星辰的出現，他只是笑著為項星辰添了杯茶，「星辰，先喝杯茶。我這次去中國，聽說有種茶叫功夫茶，可惜沒有時間嘗試。我當時很納悶，為何要取名叫功夫茶，星辰你知道嗎？」

項星辰一聲不吭，只直勾勾地盯著面前的詹森。

詹森自問自答道：「後來，我了解到功夫茶是指以非常講究的方式泡出的茶，不過你哥肯定會知道，因為他很喜歡喝茶。」

提到項歌，項星辰眼底才有一絲不令人察覺的鬆動。

「我的母親是日坋人，我對茶道也有一點研究，可能這就是我為什麼這麼喜歡你哥哥的原因。」詹森說完便抿了口茶，面上笑意難測。

盯著詹森，項星辰沒有動手裡的茶，只是道：「說起茶道，你母親地方的茶文化還是從中國這裡傳出去的，所以我私自認為中國文化更勝一籌。」

「星辰，你是想告訴我，我心裡所研究的茶道不如你哥哥嗎？」詹森心裡暗笑，項星辰真是一點兒也沒變，還是個兄控。

於是詹森悠悠道：「親愛的，你想好了嗎？要回到我身邊嗎？如果你肯回到我身邊，以前的事情我就既往不咎了。你看看我多喜歡你們，我這麼一個睚眥必報的人，都為了你們成為了君子。」

一想起詹森有可可能會威脅到自己的哥哥，他的目光便暗了下來。忽然，他從身上摸出一把短刀朝詹森刺去。

餘光瞥到項星辰的動作，詹森眸光一寒，敏捷後退。轉眼，詹森退到牆角，頓時，項星辰又朝詹森撲去。只見刀尖從詹森臉側劃過，詹森眯起眼睛，一拳朝項星辰揮去。

一時間，兩人扭打在一起。

詹森想過項星辰會殺他，但是沒想到項星辰就算同歸於盡也想殺了他。

桌子被推翻，茶水灑了一地，詹森緊緊握住項星辰的手腕，卻未想項星辰換了另一隻手，奪過手裡的刀朝詹森胸口刺去。

就在這時，推門再次被打開，趕到的項歌心有餘悸，差點，差點他的星辰就要為這個人搭上一輩子。

項星辰見到項歌時，目光微滯。詹森趁機奪過刀，反抵著項星辰的脖子。

「詹森！」

刀尖抵在項星辰的脖間，不禁令項歌心頭顫了一下。

詹森眼底狠厲被斂起，收回刀，重新盤腿坐下，示意項星辰將桌子扶正。

見狀，項星辰緊握著拳。

項歌皺眉道：「星辰…」

聞言，項星辰垂眸，這才不甘心地將桌子放正，坐在項歌身旁。

詹森將刀放在腿邊，對兩人道：「我對你們難道不好嗎？為何你們費盡心思想要殺掉我。」

項歌和項星辰皆沉默不語。

最後，項歌平靜道：「道不同不相為謀。」

詹森皺眉，回道：「不，我們是一路人。」

生活給了他們不幸，而他們一直在黑暗中踽踽獨行，他們只能自己保護自己，能夠拋棄他們自己的，只有他們自己。

他看見項歌，就像看見了自己，他們是一路人，所以應該要走在一起。他會帶著他們去見識這個世界不曾被知道的一面，只有這樣他們才能站在這個世界的頂點，從而做自己的主人。

然而詹森的引導在項歌的眼裡也是不幸。

項歌很後悔遇見詹森，後悔跟在詹森身後看透了邪惡的本質。他更後悔是讓星辰也沾染上這一方面，他心裡的星辰是最乾淨無暇的，卻因為一個錯誤決定惹上了這麼個瘋狂的人，當真是一步錯步步錯。

推門外，服務員小聲地詢問著是否可以開門。

詹森眸光閃了閃，回道：「進來吧。」

於是服務員端著菜，走進房間。

很快，菜品放滿了桌子。

為客人點好烤爐的火后，服務員便走了出去。

詹森拿起香油，均勻地灑在烤網上，「你們兩大老遠來到這裡，一定沒吃飯，先吃點。」

見兄弟倆沒有動作，詹森又將牛肉放在烤網上，待烤的滋滋生香時，將牛肉分別放在兩人的碗中。若是不清楚三人關係的旁人，一定會認為是父親慈愛地為兩人夾菜。

「不管你們倆人怎麼想，你們都不可能擺脫我，哪怕我死了。」詹森望著兩人，平淡地說出這句話。

隨後，詹森嘆道：「我聽說父子之間會有一種現象，名叫脫節反應。你們所想的，和我所想的不一樣。親愛的，我只是想要帶你們逃脫痛苦。」

項歌垂眸，反駁道：「眾生皆苦。」

詹森手中的筷子一頓，他深吸一口氣，撐著下巴，面上有幾分深思。

「諾亞方舟的故事，你們應該聽過。故事的開頭便是由於偷吃禁果，亞當夏娃被逐出伊甸園。亞當活了930歲，他和夏娃的子女無數，他們的後代子孫傳宗接代，越來越多，逐漸遍布整個大地。此後，該隱誅弟，揭開了人類互相殘殺的序幕。人類打著原罪的烙印，上帝詛咒了土地，人們不得不付出艱辛的勞動才能果腹，因此怨恨與惡念日增。人們無休止地相互廝殺、爭鬥、掠奪，人世間的暴力和罪惡簡直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詹森說完，項歌冷冷地瞧著他，他想表達什麼，人之初性本惡？

「親愛的，我們不同於其他人，我們是獨一無二的。」詹森目露笑意，繼續為項歌添上牛肉。

見項歌還是未動筷子，詹森又道：「你也應該知道後面的故事，上帝看到了這一切，非常後悔造了人。他要將所造的人和走獸並昆蟲以及空中的飛鳥都從地上消滅。但是他又捨不得把他的造物全部毀掉，他希望新一代的人和動物能夠比較聽話，悔過自新，建立一個理想的世界。上帝選中了諾亞一家。上帝告訴他們七天之後就要實施大毀滅，要他們用歌斐木造一隻方舟，分一間一間的造，裡外抹上松香。」

「上帝看到方舟造好了，又和諾亞立下條約，除了諾亞的家人外，凡潔凈的畜類，可以帶七公七母；而不潔凈的畜類，只能帶一公一母；空中的飛鳥也要帶七公七母。以便留種，將來在地上生殖。」

詹森說完，意味深長地問道：「項歌，你這麼聰明，那你能不能解釋，既然先前人類的繁衍會帶來罪惡，為什麼上帝就堅信之後人類的繁衍不會帶來罪惡呢？而又是為何，明明是人類的行為造成惡果，上帝卻不留希望給其餘的飛禽走獸們呢？」

聞言，項歌眯起了眼睛，對付心理能力極強的詹森來說，他絕對不能被牽著鼻子走。

「親愛的，你在猶豫什麼？我不過是讓你回答我的問題，你就如此小心翼翼了。」詹森笑的帶有幾分邪魅。

項星辰抿唇，開口道：「上帝是想清除掉罪惡的人。罪惡是不被允許的。」

「什麼是罪惡的人？諾亞難道不是罪惡的人嗎?」詹森喝著茶，緩緩道：「上帝看見人類的惡，便想通過毀滅來建立善，但是惡的根源是人，既然是人，就有慾望，就有隱藏的惡。那你們猜，我看見的是你們的惡還是善？」

「詹森，究竟要如何你才能放過我們？我和星辰只想當普通人，不想參與到你和俱樂部之間的事情。」項歌心裡很厭惡那個建立在虛無繁華的地方。

很多人都是在追求虛無的東西，而他現在只想抓住已經握在手心裡的東西。

詹森對於項歌所說的放過很是傷心，他扶額，嘆道：「項歌，為什麼你不能明白我的心思呢？」

項星辰望著詹森，又瞧了眼項歌，方才因打鬥導致急促的情緒漸漸平靜，他知道項歌在擔心什麼，也知道詹森其實就在等著他們兩人來。

這一幕，似曾相識，項星辰記憶一瞬間閃到多年前的那個傍晚...

番外------

十四年前

錦城一處小區內的草坪旁躺著已經昏倒的曲燦燦，而她身邊正立著一個男人。

男人身形挺拔，穿著黑色衛衣戴著黑色帽子，帽子下有面黑色口罩。

此刻他那雙清澈的眼眸里滿是冷漠的恨意。

盯著地上的曲燦燦，男人緩緩蹲下，伸出戴著手套的手，似乎想要掐死她。就在男人雙手覆著曲燦燦脖子正要用力時，男人突然被人拽開，跌倒在地上。

察看著曲燦燦的傷勢，在確定曲燦燦沒有事後，項歌怒瞪著面前的人，「項星辰，你瘋了！」

項星辰緩緩站了起來，眼裡劃過受傷，果然哥哥喜歡這個女孩子，比對自己還要好。從她送哥哥的禮物自己藏起來，哥哥四處尋找起，項星辰就知道這個女孩子會成為隔在他們之間的橋樑。

他不能沒有哥哥，所以他必須要這個女孩子消失在世界上。

項星辰前進了一步，殺機未減，可項歌一副警告的表情卻令他有幾分猶豫。

項歌放下曲燦燦，思量了半分鐘，便對項星辰道：「既然她沒死，把她放在草坪這裡，你趕快離開。」

「哥…」項星辰眼裡始終不甘心，他不能輕易放過曲燦燦。

項歌起身解釋道：「項星辰，你要是殺了她，你這輩子就毀了。」

也許是察覺到項星辰的不安全感，項歌走近項星辰，認真道：「國外音樂學院的錄取通知書已經送到了家裡，媽說了，也同意你去。我會陪著你去那邊，慢慢陪著你，直到你的病好。」

項星辰望了眼地上的曲燦燦，他不知道哥是不是為了保護她才說這話，但一想到哥說會陪著自己去那邊，心裡的嫉妒漸漸消散。

「哥，你真的會一直在我身邊？」項星辰壓下心裡的喜悅，猶豫著開口。

項歌點頭，眼神堅定，「你是我的親弟弟，我當然會一直在你身邊。」

哪怕他的親弟弟有強烈到可怕的偏執控制欲，他也會慢慢地去教導他，誘導他成為一個正常人。

聽到這話，項星辰打消了對曲燦燦的殺意。他很高興，哥在他和曲燦燦之間選擇了他。不管是去哪裡，只要跟著哥，他都願意。

將項星辰拽走的項歌，心裡還是有兩分后怕，倒不是因為曲燦燦會被項星辰殺掉，而是擔心項星辰因為情緒帶來不可收拾的後果。

在項歌眼裡，他一直希望他們兩人能脫離目前身處的困境。

昏黃的路燈下，項歌回頭瞧了眼曲燦燦，目光複雜。

項歌攬緊了項星辰的肩膀，「星辰，你放心，你在我的心裡是最重要的，不會有人取代你的位置。你不用想太多，眼下乃至以後，你要做的事情是找到你的人生目標，你喜歡彈鋼琴，那就努力去成為鋼琴家。其他阻礙你目標的事情，都去忽略它，不要因為不必要的事情，就毀掉了你的人生。我希望你的人生是斑斕多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