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新年快樂

再大的困難，在時間面前，不值一提。比如，期末考試。

曲燦燦趴在車窗上，感慨著期末考試這個「磨人的小妖精」，終於離開了。

而考的好不好，只有四個字，聽天由命。

此刻，曲燦燦支著下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悠閑地聽著新買手機里的音樂。

觸屏手機一出現，便強勢登陸，席捲全國，現在她們聽音樂都不用MP3和MP4了。而手裡的這部觸屏手機是她求曲媽好久，曲媽才同意買的。

最近曲燦燦迷上了《不分手的戀愛》這首歌，一直單曲循環，情到深處，還忍不住跟著一起唱：

「不知不覺不問，不痛不癢，

多少的時光，

不確定的某個，夜晚小巷，

淚悄悄流淌。

街邊天氣微涼，淡淡月光，

我沿路哼唱，

找尋我們一直找不到的，

緣分被捆綁。

感覺不到你為我堅強，

感覺得到你對我說謊，

我安靜聽著肖邦，

用維也納憂傷。

你的愛被埋葬恨被收藏

痛應該原諒。

我的愛不用講恨不用想

思念在發燙。

看著你的臉龐背著行囊

說要去遠方。

誰還記得那年我拉著你說

愛永遠一樣~」

一旁的曲博然，瞥了眼曲燦燦，滿眼嫌棄地說：「姐，別人唱歌要錢，你唱歌要命。」

曲燦燦不服，反問：「你唱的比我好嗎？」

「你放首歌，我來唱。」曲博然說著就想搶曲燦燦的手機。

還好曲燦燦反應快，躲在一側，嘲笑道：「說白了，你就是想玩手機是不？」

「你給我！」曲博然當真動手搶。

「不給！」曲燦燦態度堅決。

兩人在後排的打鬧，吵醒了正在副駕駛座上眯覺的曲媽。

倏地，曲媽睜開眼，瞳孔里熊熊火焰。

感受到曲媽怒氣，曲爸提醒道：「你們兩個安分點，燦燦，給弟弟玩會兒手機不行嗎？」

不行！曲燦燦緊緊握著手機，這是她的東西，憑什麼每次曲博然來搶就得讓他？

「爸讓你把手機給我玩會兒！」曲博然挑著眉，一臉挑釁與得意。

曲媽轉頭，盯著曲燦燦，眼神警告意味濃厚。

於是，曲燦燦極其不情願地將手機遞給曲博然。

上課的時候，老苟說主動交手機的話，星期五放假就還給他們，不然一旦發現，這輩子都別想看見手機了。所以她把手機交給了老苟，周五老苟才還給她。

結果周末手機還沒摸熱，就要她讓給曲博然玩。曲博然這一玩，不到星期一是不會給她的。

每次都是這樣，有好東西都要先給曲博然。

生著悶氣，曲燦燦繼續趴在車窗上，茫然地看著垂得很低很低的雲層。

她什麼時候才能獲得自由啊？

忽然，曲燦燦想起最近很火的海子的詩：

「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

喂馬，劈柴，週遊世界。

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多麼美好的生活啊！她也想擁有。

車子駛入茫茫林海，窗外樹影掠過，綠了眼眸。

鄉下這兩個字，對曲燦燦來說，有種複雜的感情。它不似宮崎駿筆下的太過迷人，但總能給人一種心安。

曲燦燦把這歸結為，千百年來中華民族心中根深蒂固的歸屬感。

落葉始終要歸根，始終會歸根。

一大早，曲爸背了一背簍的鞭炮，帶著曲燦燦兩姐弟去祭祖。

錦城有句老話，祖墳上冒青煙，比喻一個人出奇意外的成功。所以在錦城鄉下，選擇好一塊風水寶地，在每個人眼裡，都是對子孫後代有影響的事情。

每每聽到此，曲燦燦總會傲嬌地偏過頭去，都什麼年代了，還相信這個。

而爺爺總是自豪地說：「如果不是咱家風水好，怎麼全村就我們家出了個你父親這樣的人才呢？」

據說，曲爸是當年全鎮上唯一一個考上大學的人，連鎮長都特地來恭喜曲爸。

這件事，當時還成為村上的美談。

時至今日，曲媽一分無奈，六分嫌棄，三分怨意：「唯一一個考上大學有什麼用，這麼多年，那單位上你爸的同事們，大多都升上去了，就你爸，窩窩囊囊一輩子！」

想到這裡，曲燦燦忍不住看了眼父親。

曲爸皮膚有些黝黑，面容慈祥溫和，背微微彎著，但臂膀很堅實。小時候，再難的數學題在父親手下都能迎刃而解，曲燦燦幾乎將父親當成了神。

漸漸長大，曲燦燦發現曲爸也是一個平凡的人，不會煮飯也不會做家務，做錯事也會被曲媽呵斥。

褪去眼裡的光芒之後，神變成了人。

鞭炮聲，震耳欲聾，四周瀰漫著嗆人味道。

「燦燦，博然，來拜拜你們的曾祖父曾祖母，還有曾祖婆，謝謝他們保佑你們平安長大。」曲爸立在松柏后，神情肅穆。

於是，曲燦燦和曲博然跪在泥土地上，雙手合十，內心敬畏。

曲燦燦心裡默念，謝謝曾祖父和曾祖母保佑我們家，也希望曾祖父和祖母能夠繼續保佑我們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我和曲博然會每年給你們燒紙上香的。

默念完，曲燦燦餘光瞥著曲博然，見這小子一臉虔誠，不覺放心許多。

儘管她們是社會主義接班人，但還是要對長輩、對自然力量懷有敬畏之心。

祭完祖后，曲爸領著姐弟兩人，準備去給石板橋的龍王菩薩放鞭炮。

山谷四周靜寂，春夏秋冬，各有各的韻味。不過，曲燦燦和曲博然一般都是寒暑假回來，所以對夏季和冬季印象更為深刻。

夏季他們可以在山谷的溪澗間，捉螃蟹捉魚，還可以去不知道哪戶人家種的玉米田裡偷摘幾顆大玉米。天氣實在炎熱時，就在屋裡吃冰棍，逗逗狗，等待似火晚霞飄來。小日子過得相當愜意。

冬季呢，家裡的庭院前有熟的柚子、橘子，還有甘蔗。但是她們一般都顧及不了吃這些，因為過年有的是好東西吃。

再過幾天，曲爸說把老家養的那頭豬殺了，做成臘肉和香腸，多的就送給親戚些。

曲燦燦最看不得這種場面，每次都躲在屋子裡，不出來幫忙。

這可慪到了曲媽，直吐槽道：「吃香腸和臘瘦肉的時候，你吃的比誰都多，一到光榮勞動時，躲的比誰都快。」曲媽想，曲燦燦這要生活在她的年代，肯定是要被村裡人挨個批評。

所以她經常教育兒女，四個字，勤勞正直。

曲爸領著兩姐弟走過石板橋，橋下清澈的溪水，賞心悅目。

冬季不似夏季有蟬聲聒噪，倒是安靜的很。

曲爸說：「龍王菩薩很靈驗的，你們兩個要許什麼心愿就去許。」

曲燦燦和曲博然對視一眼，他們其實都不相信什麼神靈，但是總拗不過長輩口裡的「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走了一會兒，曲爸感慨道：「鄉下環境真好，很自由，以後我老了退休，就把咱老家重新翻修一遍。」

說完，曲爸盯著眼前越走越快的兩人，皺眉道：「你們倆走這麼快乾什麼？走慢點，看看周圍的風景。」

曲博然可沒有什麼心思看風景，他一心只想快點到龍王菩薩那裡放鞭炮，然後回屋玩手機。

「你們這些年輕人，從小在城市裡長大，不知道鄉下的好。你們現在不看看這美景，以後想看都沒時間去看了。」曲爸背著背簍，不禁嘆道。

察覺到曲爸說話的力不從心，曲燦燦往回走了走，對曲爸說：「爸，這些是不是很重？我幫你拿個東西出來。」邊說曲燦燦邊伸手從背簍里拿出一疊鞭炮。

曲爸倍感欣慰。

三人慢慢走著，沿途上有時停下來看看山水景色。

忽然，曲燦燦指向不遠處的坡田，笑道：「爸，桃花開了！」

成團的桃花開在坡田上，比雲朵還好看。

見曲爸和曲博然沒反應，曲燦燦一臉疑惑，這難道不好看嗎？

過了十幾秒，只聽曲博然十分嫌棄地說：「是梅花！」

梅花？不會吧，這花瓣像桃花，顏色像桃花，連樹枝樹榦都像桃花，明明就是桃花嘛！

最終，作為權威的曲爸解釋道：「燦燦，這是梅花，桃花要三四月份才開。」他家曲燦燦，梅花、桃花、櫻花、杏花、李子花、傻傻分不清楚，一概認為是桃花。

終於，他們走到了柏油大路上。龍王菩薩的廟就修在大路一邊，是由鄉下集資修建。

「希望龍王老爺能夠保佑我這兩個孩子前程似錦、歲月無憂。」曲爸虔誠道。

曲燦燦看了眼龍王廟周圍，有很多紅絲帶，想必來許願的人有很多。為什麼人要有這麼多願望？

後來，曲燦燦才明白，當人的野心和能力不匹配時，他們便會寄托在一種東西身上，那種東西用兩個字來描述：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