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險之又險
劉府之外。
劉傲弓著腰,沿著牆根無聲來到後門。
將耳朵貼在門上聽了聽,劉傲頓時心生警惕。
夏日炎炎,夜晚該有蟲鳴,這個時間,劉家人應該還在納涼飲酒才對。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是劉傲在戰場上學到的至理名言。
略微琢磨,劉傲大概也能猜到鎮妖軍執法隊的人在等著自己,妄想來一場守株待兔。
可惜,要論對劉府布局的了解,沒人比得過劉傲。
城西邊有一間廢棄的酒肆,裡面有一條秘密通道,可以直通劉府。
那還是劉傲的爺爺劉北境秘密建造的,劉北境死後,劉傲成了唯一知道這條通道的人。
通道狹窄潮濕,瀰漫著霉臭味道,劉傲取出夜裡行路用的夜明石,借著昏暗光線,快步通過。
短短一刻,劉傲就小跑到了通道盡頭,也就是劉府後院水井之中。
出口在水井中部位置,因為水井很深,即便是白天也看不到這個出口。
劉傲反身扣住長滿苔蘚的濕滑井壁,骨節分明的指頭狠狠扣進石縫,拉扯著身子向上爬升。
與戰場上的生死相比,這樣的事情對劉傲來說,比吃飯困難不了多少。
悄悄露頭瞟了眼,劉傲趕忙縮回腦袋,確定沒人發現自己之後,才一個縱身跳出井口,同時翻滾幾圈,藏在了柴堆後頭。
旁邊就是柴屋,也是劉家用來懲戒下人的地方,劉傲小時候,沒少被關在這裡。
剛要推門,就聽到柴房裡響起微弱話語聲。
一男一女,交談的內容,不堪入耳。
「你別看李青山虎背熊腰的,關鍵時候就是個軟蛋!」
「他哪有孟郎你厲害啊~」
聽到柴房裡的聲音,劉傲眉頭一皺,這女人的聲音化作灰劉傲都認識,她就是自己的二伯母,沒少指使人找自己麻煩。
沒想到啊,身為劉家現在的家主夫人,孫秀秀竟然膽大包天地在柴房與人私會!
劉傲目光里閃過一抹戲謔,想他劉青山自命不凡,怕是還不知道枕邊之人給他戴了頂大綠帽子。
劉傲目光一凜,從門縫朝里看去,果然看見孫秀秀正衣衫不整地依偎在一個男人懷裡,她風韻不減當年,倒是身上的狐狸味更重了些。
那男人劉傲也認識,是劉府大管家,李青山的頭號心腹——孟高。
聽說是因為年輕時候劉青山重傷,被他救過性命,才留他在劉府。
沒想到,劉青山身邊最親近的兩個人搞在了一起。
劉傲隱藏起腳步,緩緩後退,借著黑暗朝自己曾經的住處摸去。
如果不是必要,劉傲也不會冒險而來。
讓劉傲如此冒險的東西,是一把劍,一把劉傲父親劉清風留下來的寶劍。
都說劉清風和夫人淺冰韻當年失蹤,可只有劉傲清楚,他們是有著迫不得已的苦衷才選擇離開。
當年,劉清風離開的時候,將一把名為『傲之劍』的寶劍留給劉傲,給劉傲取名,也是因為這把劍。
才不過八九歲的劉傲偷偷將這把劍藏在了自己房間的地底下,只可惜,當年被送進鎮妖軍的時候無力反抗,也沒能帶走這把寶劍。
「既然鎮妖軍容不下我,我也沒必要出面澄清什麼,」劉傲在心裡喃喃一句,緩緩推開落滿灰塵的房門,抬腳進去。
十年時間,一切都沒改變,屋子裡透露著簡陋和腐朽,揚起的塵埃讓劉傲眉頭緊皺。
聽了聽周圍沒有動靜,劉傲三兩步走到床邊,俯身鑽進了床底。
在黑暗中一番摸索,劉傲終於摸到了一塊鬆動的青磚,扣開之後,一股熱氣撲面而來。
感知到熟悉的氣息,劉傲面色一喜,伸手握住劍柄,緩緩抽出傲之劍。
似乎是感知到了劉傲回歸,傲之劍微微顫動,浪潮般的暖意從你劉傲手心湧入。
劉傲來不及錯愕,轉身朝著門口走去。
忽然!
「砰!」
本就腐朽的房門被人一腳踹飛,筆直朝著劉傲砸了過來。
劉傲反應飛快,猛地閃身躲開,身子像是最敏銳的猛獸,朝著窗戶爆射而去。
身後傳來冰冷殺氣,劉傲頭皮發麻,反手揮動傲之劍。
「當~」
一聲脆響,閃爍寒光的鋼針瞬間反彈,直接沒入地面青磚。
「你跑得掉嗎!」
劉傲沒有回頭看,瘋狂地跳窗逃走。
這動靜瞬間驚動了劉家人,只聽到一扇扇房門打開,劉青山等人快步走了出來。
劉傲從劉青山眼前一閃而過。
「真是你!」
劉青山眼睛瞪大,可劉傲剛才看他的那冷漠一眼,竟然讓他如鯁在喉,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還愣著,劉青山,劉傲跑了,你劉家必定同罪!」
趙煥怒吼一聲,腳步飛快,眨眼間跟著劉傲沖向後院。
劉青山不敢猶豫,帶著劉家人緊隨而去。
後院柴房。
劉傲的身影一閃而過,同時,腳尖踢飛一捆柴火,砸向拆房木門。
孫秀秀臉色艷紅,還未來得及整理衣裳,就聽到房門被什麼東西打爛,只剩下半塊破木板,驚得她連忙從孟高懷裡跳起來,慌亂地整理衣物。
孟高同樣瞳孔一縮,還未起身,就聽到一陣腳步聲趕到。
幾十雙眼睛同時看了過來,為首的劉青山眼睛一瞪,差點沒有直接暈厥過去。
「青山,你聽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孫秀秀趕忙解釋,「我真的··」
「給我關起來!」李青山怒吼一聲,「其他人跟我繼續追。」
完了!
孫秀秀面如死灰,無力地癱坐在地上,任由平日對她畢恭畢敬的兩名家族子弟將她捆綁起來。
城門口。
劉傲身子高高躍起,腳尖不斷點動,靈活地從一間間房舍屋頂跑過。
在他身後,滿臉殺氣的趙煥窮追不捨。
眼看城門就在前方,兩支銀色箭矢從你城門方向穿破夜空而來,忽然出現在劉傲面前。
這兩支箭矢一左一右,一上一下,恰好將劉傲前路封死,彷彿下一瞬就要撕碎劉傲的身子。
「穿雲箭!」
劉傲瞳孔一縮,爆喝一聲,身子猛地朝著旁邊一拐。
可穿雲箭是鎮妖軍專門用來獵殺妖族的利器,速度奇快,哪怕劉傲再怎麼敏捷也還是被一支箭矢射中了右肩。
穿雲箭透肩而過,留下一個拇指大小的血洞,鮮血汩汩流出,鑽心的疼痛讓劉傲腳步一顫,差點沒跌落下去。
好在,無數次的經驗告訴劉傲,越是陷入絕境,越要保持清醒。
這時候趙煥距離劉傲已經不足三丈,他右手甩動,幾枚鋼針爆射而出,分別刺向劉傲的頭、背心、腳跟。
任何一個部位被射中,劉傲都將徹底失去逃走機會。
正面一戰?
劉傲不是傻子,執法隊的士兵都是鎮妖軍里百里挑一的好手,能夠擔任中隊長的趙煥,更是有武靈境界,劉傲只是大武師,就算是十個他也不會是趙煥的對手。
渾身汗毛直立,劉傲心裡一顫,猛地撲倒,同時將身子收縮成一團,從屋頂滾落下來。
「還敢躲!」趙煥惱羞成怒,猛地從背後抽出一根三丈軟鞭,狠狠劈向劉傲。
「啪!」
還在半空中的劉傲後背被打中,瞬間就皮開肉綻,一篷血霧迸濺開來。
這還不算,軟鞭有趙煥的靈力加持,靈活地像是蛇妖一般,拐了個彎再次朝著劉傲脖頸捲來。
武師、大武師、武靈、武王,每一個境界都是天差地別。
武靈境已經可以將體內脈種積攢的靈力順著經脈外放,將攻擊威力提高數倍。
明明是一根軟鞭,卻好似刮骨鋼鞭,帶走劉傲大片血肉。
眼看自己的脖子要被纏住,劉傲目光一沉,猛地拔出了手中的傲之劍。
「鏘~」
一聲劍鳴,響徹夜空!
刺眼的紅光一閃而逝,傲之劍顯露真容。
劍身長約五尺,寬一掌,顯得厚重無比。
可偏偏,劍刃鋒利異常,似乎要將人的目光都給劃破。
更關鍵的是,劍身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神秘符文,此時正流轉著紅光,不停閃爍。
只是一瞬間,一股從未有過的強大力量順著持劍手心鑽進劉傲經脈,丹田內的脈種被這股磅礴力量瞬間填滿,又順著經脈擴散開來。
「啊!!」
劉傲眼睛一片赤紅,一頭青絲飛揚飄蕩,身上的氣息瞬間變得妖異起來。
「撕拉~」
火光迸濺,趙煥的長鞭瞬間被斬斷,用特殊材料鍛造而成的長鞭,竟然一片通紅,開始寸寸融化。
劇烈的灼熱瞬間蔓延到趙煥手上,一陣青煙伴隨烤焦的惡臭飄起,痛得趙煥連忙扔掉只剩下不足一丈長的通紅長鞭,滿臉驚駭。
「邪兵!」
趙煥驚呼一聲,「劉傲,你戰場抗命,逃避拘捕,竟然還擁有邪兵,我奉勸你束手就擒,否則,死路一條!」
劉傲傷勢嚴重,現在隱約佔據上風,又豈會因為趙煥三言兩語就放棄逃生機會。
只見他一言不發,調動全身力氣,全速朝著城門衝去。
趙煥沒了兵器,又忌憚傲之劍的威力,竟然沒敢跟得太近。
「射死他!」
城門口,幾名鎮妖軍士兵面容冷峻,手裡的穿雲弓已經拉滿弓弦,一支支穿雲箭爆射而出,托著長長的靈光射向劉傲。
劉傲不會劍術,無法精準地用劍斬斷穿雲箭,也知道這種情況下沿直線奔跑就是找死!
只見劉傲時而高高躍起,時而落地躲閃,忽然又前撲倒地,身上倒是又被劃出了好幾條駭人傷口。
可偏偏,沒有一支箭射中劉傲的要害。
趙煥再次吃驚了,但凡是有經驗的鎮妖軍士兵,都知道這種專門用來躲閃刺蝟妖毒刺射擊的步法。
可一星大武師就能夠做到劉傲這種程度的,趙煥自己是沒見過的。
劉傲到底是經歷過多少戰鬥,才養成了這樣的身體本能!
眨眼間,劉傲距離幾名士兵不過兩丈。
甚至,劉傲已經看清楚他們驚駭的目光和極速收縮的瞳孔。
「撕拉~」
傲之劍劃過一道紅光,徑直拍在兩名士兵胸前。
「噗噗。」
這兩人同時吐血,身子倒飛出去,留下了一條口子。
劉傲沒有理會旁邊劈砍而來的長刀,爆射向城門。
「撲哧!」
後背被長刀劃過,劉傲身子一個踉蹌,卻依舊咬牙揮動傲之劍,斬在了門鎖之上。
這門鎖通體漆黑,上有靈光閃爍,乃是鎮妖軍專用關押妖族的鎮妖鎖,尋常武器根本無法損傷分毫。
可傲之劍的威力,超過了所有人想象。
就連劉傲都沒想到,傲之劍就好似劃過豆腐一般劃過了鎮妖鎖,隨即,城門被狠狠撞開,劉傲拖著重傷之軀,不走吊索橋,而是跳進護城河,消失不見。
趙煥沉著臉走過來,緊盯著河水久久不語。
片刻之後,才見他從盔甲內取出一隻紙鶴和玉筆,寫下今日之事。
紙鶴翅膀開扇動,速度越來越快,下一瞬,化作一道流光飛遠。
這時候,劉青山帶著人剛剛趕來,沒見到劉傲,已經明白趙煥失手,當即不敢言語。
遠處某間高樓窗口。
全程目睹這一場戰鬥的李玄極和李清雅都陷入了沉默。
李玄極臉上的疑惑慢慢變成笑容,「有意思,這個劉傲不尋常啊,就是不知道,他和劉俊飛,誰更厲害。」
「清雅,如果劉傲是那個唯一能治好你的人,你願意嫁給他嗎?」
李清雅面容依舊憔悴,神色黯淡,眼眸卻閃過一抹憂傷:
「願不願意又如何,這是我的命。」
李玄極重重地點頭,眼睛里閃過一抹心疼嗎,「活著,比什麼都好,走吧,回劉家,咱們還有另外一出好戲沒看。」
·········
護城河,乃是人為開闢,算得上是慶陽江的分支。
河水流速極快,帶著已經昏迷過去的劉傲湧向慶陽江。
昏迷中,劉傲的身體被一層薄膜似的紅光包裹,傷口紅光大盛,血肉快速滋生,傷勢以不敢想象的速度開始修復。
與此同時,劉家的氣氛卻很是詭異。
趙煥坐在劉家大殿里,滿臉嚴肅地看著對面的李玄極。
李清雅照舊站在李玄極身後,目光低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心事。
劉青山坐在主位上,臉色難看至極。
和劉傲現身相比,他更受不了孫秀秀做出的醜事!
自己還在府里,孫秀秀竟然就敢去柴房私會,偏偏還被抓了現行。
本來就夠丟臉,現在,還要讓趙煥和李玄極看著,這豈不是請人來看自己笑話?偏偏李青山還不敢讓兩人離開。
「接著打!」
劉青山黑著臉吼了一句,兩名劉家小輩再次舉起鐵棍,朝著孟高身上打去。
「咔嚓~」
骨頭碎裂的聲音不斷響起,孟高早已沒了氣息,渾身軟的像是一坨碎肉,要不是被繩子吊著,估計早就癱作了一團。
鮮血不斷迸濺到孫秀秀臉上,她跪在地上,臉色慘白,身子不斷顫抖。
「青山,我知道錯了,」孫秀秀跪著往前幾步,流著淚抽泣道:
「都是孟高,他乘我醉酒侮辱我,又以此來要挾我,我是迫不得已才忍受他的欺凌,我··」
「住嘴!」
劉青山暴跳如雷,猛地衝上前來,狠狠一巴掌扇在孫秀秀臉上,打得她身子倒飛出去,重重地撞在柱子上。
眼看劉青山拔出一把匕首,面色狠辣,孫秀秀哭得更厲害了,「青山,饒我,饒了我,我是俊飛的娘親,你殺了我,俊飛不會再認你這個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