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在何處
三天後,漢王府喜迎新娘,雖沒有上次婚禮的**隆重,但賓客如雲,親朋好友歡聚恭賀,那種熱鬧的氣氛、發自內心的喜悅心情卻與上次迥然不同。
欣婭作為正妃參於這庄婚禮,雖然自己不是主角,但以觀賞的心情卻感受到特別的興趣,亦是格外開心。
於心若被送回洞房,紅紗蓋頭下,面帶嬌羞,喜形於色。
「姐姐,」欣婭悄悄走進,「漢王陪客人呢,我先陪你說話好么。」
於心若點頭:「我正嫌悶呢,欣婭,你來的正好。」
「這個先摘了吧。」欣婭掀開她的蓋頭,鳳冠之下,是張美絕人寰的嬌顏,她驚的張口結舌。
「你怎麼了?」於心若不知何故,抓住她手臂問道。
「我、好嫉妒。」欣婭半晌才說話:「難怪漢王和太子都非你不娶,姐姐果然是絕代佳人,好讓人嫉妒。」
於心若嬌嗔道:「你覺得自己不夠美么,你可知道我心底嫉妒你么?」
「嫉妒我?什麼?」
「我說不清,反正你有讓我羨慕讓我嫉妒之處。」
「那就好,否則我這個西夏第一美女還沒有自信了。」
「看的出,你這個王妃雖然有度量不俗氣,但如此關注自己的容貌,又嫉妒別人美貌,這說明你還是個普通的小女人。」
「我就是個小女人啊,我沒什麼特殊的?」
「可是你的獨立性很強,會做事,有主張,聰明能幹,而且性格爽朗不拘小節,別人都誇你是女中丈夫,這些我想都不敢想。」
「你當然不用想,成親前有父親疼你太后寵你,成親後漢王更會疼愛你,從小到大你就是一隻無憂無愁什麼都不用想的金絲雀。而我雖是一國公主,卻經歷的太多。」
「你是公主,還經歷過什麼苦難么?」
「我從出生就註定一生坎坷,那時西夏還不是這麼強大,敵國很多,我母后肩負協助父王安邦定國的重任,由於母后的緣故我的出生地就是戰場,聽母后說我差點命喪敵將手裡。父王和母后因此更疼愛我但也很嚴厲,從五歲就請高人教我武功。我有幾個姐妹,只有我從小跟隨母後身邊征戰沙場,歷經生死;只有我跟隨父王巡視各地,體驗百姓生活、民間的疾苦。因為母后要我向她一樣勇敢堅強,要我像她一樣成為一個女英雄。我崇敬母后,所以我不喜歡養尊處優,做不問世事的人,我喜歡像男孩子一樣為百姓做事、為我們國家做事,像男孩子一樣有自己的生活。雖然經歷過各種困惑、艱難、危險,但我從沒讓父王母后失望過,我也從沒後悔過。只是現在……」欣婭面上含了傷感,幽幽一嘆。
「現在怎樣?」
欣婭一聲苦笑:「這是我最艱難的一次經歷,我不知自己能不能闖過,其實,現在我還再怨恨父王母后、怨這場婚姻。」
「欣婭?」於心若握住她的手:「現在不好么,我覺得很好啊,如果你嘗試著忘記過去,就不會覺得艱難了。」
「忘記?」欣婭淡然:「過去的一切能夠忘記么。」
「只要你接受現在的一切,就可以忘記過去一切。」
「這話什麼意思?」欣婭微怔。
「當然是做真正的王妃呀。」
欣婭撲哧一笑:「姐姐你說什麼呢,你喜歡做側室么?」
「我願意,我真的願意。我喜歡漢王,也喜歡你,跟你們在一起,我不在乎名位。」於心若態度非常認真。
欣婭笑容一斂:「開什麼玩笑,姐姐,你是知道我的事情的,以後不要再說這樣話。我早晚會把王妃的位置讓給你的。」
「欣婭……」於心若見她面色不悅忙佯笑賠禮道:「對不起,王妃娘娘我錯了,以後再不敢了,求王妃寬恕。」
欣婭故意臉一板道:「念你初犯,本王妃饒你一次,下不為例。」
於心若一笑,「好了,你先坐過來。」她拉著欣婭坐下道:「我可以問你個問題么?你可以不答但不許生氣。」
「姐姐你說。」
於心若悄聲問道:「你和奇修關係很好,曾經山盟海誓是么?」
欣婭疑惑的點點頭。
「那你們是怎樣的好?」於心若有些難為情的道:「聽說你們塞外女孩子熱情奔放,跟心愛的人在一起不會有太多禁忌,是不是真的?」
欣婭冰雪聰明,已明白她的意思:「姐姐道聽途說,西夏女子雖性格熱情奔放,不拘俗禮,但感情上都有個尺度,和你們同樣知禮守禮一樣有很多禁忌,尤其宮中女子,同樣受很多規矩管制。姐姐當我是那樣隨便的人么?我當你是好姐妹,你是我唯一可以訴說心事的人,我讓你看一樣東西。」欣婭輕輕撩起左臂衣袖,雪白的藕臂上一點硃砂格外耀眼。
「守宮砂?為什麼弄這個?」於心若看在眼裡又驚又喜,默默的有了打算。
「為奇修。」欣婭放下衣袖,秋波晶瑩。
於心若不禁怔忪,欣婭簡單的三個字酷似輕鬆淡然,但那顆同樣柔弱的心卻是多麼堅定,那份堅定又包含著多少心酸和苦楚,只是那些心酸和苦楚都被她的笑容她的開朗遮掩,不為人知而已。
她感嘆著,不自覺的眸內含了憐惜的淚花。欣婭瞧著,呵呵一笑:「新娘子哭什麼,哭花臉漢王可不喜歡了。」
「討厭。」於心若含羞一笑,伸手推開她。欣婭起身,剛轉身形面色突然一變:「姐姐小心!」
一支利劍閃著寒光破窗而入,疾刺於心若。於心若驚慌失措花容變色,欣婭眼疾手快,縱身上前,一手將她帶到懷裡避開箭尖,另只手恰到好處的將箭接在手中。
「姐姐別怕,有我呢。」欣婭看看癱軟懷中的於心若安慰道。
話音剛落,又兩隻箭先後而入,快似流星般依舊刺向於心若,欣婭接住第二箭的剎那,第三支箭緊隨而至,無法再接,欣婭不及細想環抱著於心若猛一轉身,隨著「噗哧」一聲響,於心若失聲痛呼:「欣婭!」
劉皓正巧回來,聞聲急奔而至,踹開房門:「怎麼了,心若?」
於心若半扶著栽倒地上的欣婭,哭道:「欣婭為救我,受傷了,皓哥哥,你看看她快看看她怎樣了,流了好多血啊。」
劉皓看看受傷的欣婭和落地的兩隻箭,厲聲喝道:「趙靜趙新,傳令全府戒嚴,擒拿刺客!李岩王英速去找大夫,要全城最好的大夫,快!」
侍衛們聞令立即行動,家人聞訊前來。
劉皓疾步來到欣婭身邊伏身看看,箭刺在後肩,傷口血流不止。
欣婭面色蒼白,忍著傷口的疼痛,有氣無力的對青竹道:「送我回房去。」
青竹含淚點頭,和蘭兒、翠兒欲將她扶起。
「慢著!」劉皓道:「流血過多會傷性命,大夫等會才來,要先把箭拔出止血才行,你先忍忍痛我把箭拔出來好么。」
於心若拉過她手:「欣婭,抓住我的手,沒關係的。」
欣婭瞧瞧二人,淚在眼中,忍著沒有落下,微微點頭。
劉皓叫人備過醫藥,看看深入欣婭后肩的箭,再看看痛苦不堪的欣婭。欣婭好似明白他的心思,閉上雙睛道:「你拔吧,沒關係。」
於心若抓緊她的手:「皓哥哥,你輕些,她在抖,抖的好厲害。」
青竹給欣婭擦拭著額頭的冷汗,也抓緊她的另只手,一雙眸內含著乞求:「王爺,公主從沒受過傷,其實她的膽子很小,她也怕痛。」
劉皓聞聽,伸出的手又縮回來。欣婭虛弱的急道:「我死都不怕,怕甚麼痛,青竹不要胡說。你儘管拔,箭在我身上才真痛。」
劉皓終於咬緊牙,左手按住傷口旁,右手抓住箭桿,稍微用力往上一提,箭被迅速提出,欣婭居然痛暈過去。
半時辰后,大夫為欣婭處理好傷口,起身對劉皓道:「王爺放心,暗器沒毒,沒中要害,王妃雖傷勢很重,但沒有性命之憂,待我開些內服外敷的葯,好好調養,一月必可痊癒。」
眾人終於安心。送走大夫,劉皓囑咐青竹等人一番,自己拿著箭來到客廳。見趙靜等人已在等候,問道:「刺客呢,抓到沒有?」
「回王爺,刺客屍體在院中。」
「屍體?刺客死了?」劉皓暗驚。
「王爺,我等搜尋,只發現這個這個陌生人的屍體,他是剛剛死的,體溫還在,還有,在他身邊還有這副弓箭。」
劉皓接過趙新手中的弓箭,查看片刻,箭與刺傷欣婭的一模一樣。他走到院中,有人提燈掀起一張蘆席,下面橫卧一人。
「他胸口還帶著飛刀,卑職想他是受人差使,被人殺人滅口,他們好毒的心。」
「這人我們不認識,怎會與王爺有仇,要行刺王妃呢?」
「我覺得他的目標不是王爺和王妃,而是於妃娘娘,只是於妃娘娘怎會與人結仇,這不是禍從天降么?」
「依我看,他們的目標雖是於妃,但還是沖王爺您來的,否則怎會選在今天大喜之日?」
「這刺客敢在王府行刺,絕非等閑之輩,是誰這麼大膽,或者、是受何人支使呢?」
「王爺,我想來想去,可疑的只有一人……」
劉皓打斷他,道:「兇手一死,萬事已了。好在王妃性命無憂,此事就此作罷,絕不可外傳。」
「王爺……」
劉皓擺手:「把屍體抬出去!」他轉身回到新房,燈下目注利箭和飛刀,忖道:未料到你恨我如此之深,你口口聲聲愛心若,卻不惜傷害她,這就是你對她的真心真愛么。如此歹毒,心若嫁給你豈能幸福,若非欣婭我還想將她讓你,真是大錯特錯。一時辰前我還對你有所愧疚,現在倒是心安理得了。」
「皓哥哥?」於心若輕輕走進。
「心若?」劉皓站起,眸內含著深深的溫情,手撫削肩柔聲道:「怎麼樣,受了驚嚇,還怕么?」
於心若搖搖頭:「我還好,你查到刺客沒有,是誰要害我?」
劉皓故作一笑道:「刺客已被處死了,不要再想,免得晚上做惡夢。哦,欣婭怎樣?」
「她昏睡著,很不安穩,還說著夢話,青竹、蘭兒、翠兒都在守著。皓哥哥,我覺得她好可憐,背井離鄉的身在異土,受傷了身邊連個親人都沒有,聽她夢中念著父母和奇修,我的心很痛,我好想哭。」
劉皓將她輕輕攬入懷中:「她為我們付出太多了。以後好好陪她照顧她好好對她吧。」
於心若揚起臉看著他問道:「你真打算送他回西夏么?那要什麼時候,如果可能就快些,讓他儘早回到她心愛人身邊,不要她再受折磨了;如果不能、那就、那就讓她做你真正的王妃吧?」
劉皓一怔,「你胡說什麼,今晚是我們洞房花燭,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們不談別的事好么,心若,這一天,我等的好辛苦。」
於心若微微離開他懷抱,粉面含羞道:「我、沒心情。」
「我有心情,我也會讓你有心情。」劉皓神秘一笑,將她一下打橫抱起迅速步入羅幃。
欣婭被刺之事很快傳入宮中,皇后一早便派瑞陽公主前來探視,並帶來宮廷最好的太醫和藥品。
端王妃等人都很早聞訊前來探望,欣婭卻發燒、咳嗽昏昏沉沉的卧床不醒。
太醫診治過,回到客廳,對劉皓道:「王爺,臣覺的王妃的傷不是關鍵,而在心情,如果不是心情壞,不會有內火鬱結加重病情,這種情況不是藥物能醫治的,臣想王妃的情形是由於思念故土所致,所以要靠開導和安慰。」
瑞陽公主道:「有道理,人情冷暖病時濃。一般人生病都要煩悶憂慮有些情緒,何況她遠離故土親人呢。」
端王妃道:「我們輪流陪陪她吧,說話聊天她會開心些,也許對她有好處。」
瑞陽公主瞧瞧劉皓又瞧瞧於心若,嘟囔道:「我們陪有什麼用,關鍵還是二哥,我想二嫂這樣和你們成親有些關係吧,她畢竟是個女人。」
於心若臉一紅,低垂了粉頸。劉皓暗瞪瑞陽一眼,一個人心事重重的走進欣婭房間。
床榻邊青竹手捧葯碗流淚:「王爺,公主還是不能進葯,吃一些都吐了,這可怎麼辦啊?」
一夜之間欣婭面龐已失去原有的光澤,略顯瘦弱、憔悴,烏黑的髮絲散亂的落在枕上,口中依然不時的囈語,劉皓貼近她唇邊才聽清楚除了父母便是奇修哥哥。
「青竹,你先出去,我陪她一會、陪她說說話。」
陪她說話?青竹納悶,公主這樣子能說什麼話,雖不放心還是勉強答應。走出兩步退回來道:「王爺,公主這葯……」
「一會看情況我喂她,你出去吧。」
青竹懷疑的看看她退出房間,關掩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