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會
又是那座關帝廟,欣婭關掩了廟門。古信喘著粗氣道:「你要害我,為何又救我?」
「我沒有害你,官兵不是我帶去的,一定有人發現你的蹤跡。」
「那、那你為何失約,這麼久不來找我?」
「家裡事太多,我忘了,對不起,讓你等這麼久,我只是忘了,不是有意的。這裡很偏僻,不會有人輕易尋來,你到底有什麼隱情對我說吧,我會盡量幫你。」
「好,你救我三次了,我相信你,把一切都告訴你。」
欣婭坐在供桌上,「你說吧。」
「我和哥哥古城自幼習武,我在家鄉開辦武官,哥哥三年前進京謀差,在戶部侍郎李展手下當差,因為有辦事能力且忠心耿耿,受到李大人的重用並成為知交。哥哥進京的三年碰巧是家鄉河北遭難的三年,旱澇之災令河北三年顆粒無收,百姓生活艱難,衣食無處。可是河北許多官員卻不顧百姓死活,只顧偷金竊玉中飽私囊。去年年初,他們向朝廷報了災情,皇上派李展大人為放糧官到河北賑災,同往的還有監察使唐宏光、左秋涼,唐宏光是太后的侄孫、戶部尚書唐昆的二兒子,也就是太子的親表弟,左秋涼是太子的親信。他們的目的不是放糧,而是賣糧。一到河北就用盡手段收買了河北大小官員不下三十人,他們利用太后和太子的權威架空了李大人,控制了賑災糧款,那些被收買的官員無不助紂為虐,所以百姓們一粒米一文錢都沒得到。」
「他們為什麼這麼做,好大的膽!」
「他們的幕後主使就是太子,因為太子要穩固自己的地位,他感覺身單力孤,忠誠與他的人太少,他想拉攏很多很多人成為他的心腹,他想所有人歸附與他,他需要很多很多的錢,所以他們不會放過任何得到錢財的機會,為了可以操縱一切的權勢,他們不擇手段。」
「是太子?」欣婭吃驚。
「李大人不肯聽從他們,不肯和他們狼狽為奸,並被他們的行為激怒,聲稱再不放糧就回京告狀。左秋涼因他手下有一千御林軍和十五位精幹隨從護駕不敢輕舉妄動,於是假稱同意放糧,暗地施下毒計,夜裡火燒他們住宿的行館,並派人趕盡殺絕,可憐他們十六人只我哥哥一人傷痕纍纍死裡逃生。」古信抹抹眼中淚:「河北官員倒賣糧食,對上謊說賑災糧款被山賊搶劫一空、李大人及其所屬遇害。朝廷沒有詳查追究,李大人他們就這樣含冤而死。」
「居然有這樣的事?所以後來你哥哥進京先是左府行刺,后又要見漢王告狀,可惜都失敗了。」
古信點頭,沉痛道:「哥哥雖沒成功,但他進京的舉動令太子和他的心腹唐宏光、左秋涼等人驚駭,因為一旦事情敗露,他們就會失去一切,他們又想到斬草除根,想到除掉我哥哥的毒計。他們借二次賑災的機會,查到我哥哥的下落,於是我哥哥成為搶劫第一次賑災糧款的山賊,被他們一路追殺,最終還是沒能逃過厄運,重傷死去。哥哥臨死將一切告訴我,為此我上京報仇,不殺左秋涼,誓不為人。」
欣婭聽罷,蛾眉一立,道:「原來中原並非天下太平的極樂世界,也有奸賊佞臣為非作歹欺詐百姓矇騙君王,此等惡賊不除,百姓如何存活,天下如何昌盛,我在中原一日,就決不容他猖狂!」欣婭怒上心頭,扶著供桌的手微微一用力,「喀嚓」一聲,供桌趴在地上。
古信奇道:「你好大力氣,哎呀,你肩膀怎麼流血了?你受傷了?」
欣婭覺出傷口疼痛,手撫后肩,果然血已滲透衣服。
古信扶她坐在破舊的蒲團上:「你什麼時候受傷的,是方才為救我么?」
「不是,不管你的事,很久了。」
「那就是剛才用力裂開傷口,要馬上止血才行,還巧我這有金瘡葯。」古信撕下衣襟,取出葯。
「不要。」欣婭忍痛瞧瞧他:「不礙事,不礙事,我帶你去見漢王,你和我走。」
欣婭支撐要起,傷口的痛卻另她站立不穩。
「王妃。」古信將她扶住,關切的道:「你傷口要止血上藥,讓我幫你吧,我自信還是個君子,決無不良企圖。」
「這……」欣婭瞧見肩頭一片殷紅,傷痛實在無法忍受,只好默然點頭,緩緩坐下:「你、快些,你、不許亂看不許無禮,還有,今天的事絕對不要外傳,否則,我饒不了你。」欣婭背對著他解開衣襟,露出后肩部位,已經接近癒合的傷口果然裂開,血點點滴滴流下。古信心慌意亂的給她點上金瘡葯,重新包紮。欣婭長出一口氣,正待理好衣服,門忽然開了,劉皓出現在門口。
「漢王?」欣婭驚起,抬起頭時,恰迎上劉皓噴火的目光。
「漢王,你怎麼找到這來,你不是在衙門么?」
火在劉皓眸中燃燒好久,慢慢隱去,轉為冰冷刺骨的寒意,「我不該來還是來的不是時候?」劉皓盯著古信不緊不慢的道:「家人到衙門告訴我,說王妃追趕刺客去了,我找到鄭家客棧,聽見人們議論,漢王妃和一個男人約會。」
「漢王,你別誤會,他叫古信,是找你告狀的。」
「告狀?你編一個好理由好么,她告狀為什麼不去各大衙門,為什麼不到王府見我,卻偏偏引你來到這個地方!這是上次找到心若的地方,他就是幫你劫持心若又刺傷我的人吧,你們認識很久了是么,這是你們的老地方是么,你們在這約會多少次!」
古信跪倒急道:「漢王殿下,你不要誤會王妃,她是好人,我是找你告狀的,可我只是個普通百姓,我見不到您,還好碰巧認識王妃,他幾次救我性命令我信任感激,今天才引她到這細訴冤情,我只是懇請她帶我求見漢王您,漢王殿下,小民真的有冤啊。」古信從袖內取出紙狀:「這是小民寫好的訴狀,求漢王過目,一看便知。」
劉皓卻無此心情,盛怒之極道:「訴冤還要解她的衣服么,無禮刁民還敢狡辯!」猛的抬腿一腳,古信被踹的跌倒在地,頭碰到大殿的柱子上,立刻流下血來。
「古信!」欣婭跑過來將他扶起,對劉皓氣道:「你要幹什麼,這不關他的事!」
「你應該先把衣服理好再說話。」劉皓一聲嘲笑:「我曾以為錯看你了,原來西夏女人就是這麼隨便。我曾認為你對奇修多麼忠貞不渝讓人欽佩,原來你就是這麼不知廉恥,如果你那位奇修哥哥見到你這樣子,不知是何感想?」
「劉皓!你血口噴人!」欣婭嬌軀亂顫,氣道:「我沒你想那樣卑賤,你冤枉人!你……」
「你住口!我們是假夫妻,我可以不管你的苟且之事,但我漢王府的名聲決不容你敗壞。我們沒什麼好說的,馬上去見父皇,我要立刻休你,讓你馬上滾回西夏去!」劉皓扯起欣婭拖了便走,欣婭猛然甩開他,怒道:「我想回西夏,但決不容你侮辱我休我,我雖不是你們說的什麼貞潔烈女,好歹也是個出身尊貴的一國公主,我沒有你想的那麼不堪不知廉恥。不用你管,我自己去見你的父皇母后說個明白,讓她們證明我的清白!」
欣婭摔門而出,卻一下驚呆了,左秋涼帶著官兵正在門外傾聽。
「你們怎麼在這?」欣婭心中駭然,不由自主的一步步退回大殿,左秋涼不懷好意的笑著跟了進來。
「你們怎麼來這?」劉皓心強烈一震,感覺到了什麼。
「漢王,求你相信我,他們是追殺我的,他就是我的仇人是我要告的人,他們是要殺人滅口。」
「你信口雌黃!」左秋涼道:「漢王殿下,此人是搶劫朝廷賑災糧款的山賊首領古城的親弟弟,同樣最大惡極,我們刑部奉皇命緝拿他很久,卻旅次被他逃脫,今天萬不能放過。我們有刑部批捕的令文,請殿下過目。」
劉皓接過令文看幾眼,瞧瞧左秋涼又看看古信,微微一哼:「此事跟賑災糧款有關?」
「是啊,求漢王將他交給為臣前去復命,臣不勝感激。」
「漢王,你不能,古信冤枉。」欣婭不知如何是好。
劉皓沒有理會他,冷笑一聲道:「左大人,我當然不會阻礙你辦公事,既然他是你們刑部緝拿的要犯,你當然可以帶走。」
「謝漢王。」左秋涼揮手,官差立即拿獲古信。
「漢王,我冤枉、我冤枉,我有深仇大恨,我知道他們的隱秘,事關重大啊。」劉皓猶若未聞,任官差將他帶走。
「漢王殿下,為臣告辭。」左秋涼含笑要走。
「慢著!」劉皓冷冷的道:「我雖然把古信交給你,但是,不管他什麼罪,希望你不要傷害他,他的命是我的,我隨時會要人,否則,我只能找你。」
左秋涼怔怔,勉強應著轉身離去。
劉皓冷眼看著欣婭痛恨道:「你發什麼呆呀,用不了多久,漢王妃和人在關帝廟私會的事就會人人盡知,你是不是很高興啊。」
「我沒想到這樣,我沒想到被人認出並跟蹤。漢王,我再跟你說一遍,事情不是你想象那樣,我沒有做見不得人的事,我不怕他們妖言惑眾。」欣婭氣急敗壞而又無奈的跑出去。
劉皓一陣心煩氣躁,大殿中揮劍發泄著心中的憤慨和惱怒,無意中發現被古信丟掉的狀紙,順手撿起打開細看,漸漸的怒火消去,面上卻增添了一份疑惑和憂慮。
刑部衙門,尚書關正天疾步來至后衙,見到正在飲茶的劉皓,急忙施禮:「臣參見漢王千歲。」
「免禮,大人請坐。」
關正天落座,不安的道:「王爺從不到刑部,今天……」他知道劉皓主管吏部,那是專門管理考察天下官員的,何況是手掌升降大權、皇上最信賴的二皇子,他生怕是自己哪點做的不對才招來這位王爺。
「有一個叫古信的人可入獄監押?」劉皓單刀直入。
「古信?」關正天想想:「什麼時候雖事?」
「就在一個時辰前。」
「沒有。」關正天道:「今天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入冊的犯人。」
「怎麼會哪,本王親自讓人押往刑部候審的,是左秋涼持你簽發的令文捕獲的。」
關正天怔怔,取過登記冊,查看一遍:「王爺,這個人沒有監押刑部,但是臣的確簽發一張批捕令,不瞞王爺,臣不知他所犯何罪不知詳情,那令文是太子殿下以前強令為臣簽發的,臣不得已而為,至於內情、臣實在不知。」
「真是這樣?」
「臣不敢撒謊,的確是太子殿下和左秋涼他們之間的事,臣只是被迫簽發批捕令,其餘的臣一概不知。」
待他擦著汗抬起頭,劉皓已經走了。
欣婭失魂落魄的回到府上,便把自己關進房間閉門不出,不肯見任何人。劉皓回來后也心事重重的坐進書房悶然不樂。於心若看出這關係剛剛好轉的兩個人又出現問題,自己卻不知發生了什麼。她跟進書房:「皓哥哥,怎麼回來就進書房,欣婭出事了。」
「不要跟我提她。」劉皓冷冷道。
「你不想知道么,今天王府又來刺客了,是我親眼所見。」
「嗯?」劉皓不覺扭頭看她:「我能不知道么,你不是派人送信給我么?」
「我派人給你送信?」於心若詫道:「沒有啊,我雖然著急,但是還沒想到給你送信。」
「是么?」劉皓疑心頓起,抓住她的手:「到底怎麼回事,你說。」
「也沒什麼,就是我們在花園時有人射來暗箭,被欣婭接到,她說那是沒頭的竹箭不能傷人,然後她就像想起什麼出牆去追拿刺客,快午時才回來,回來就把自己關到房裡,連青竹都不肯見,只聽見她不時的哭,我從沒見她這樣傷心。皓哥哥,我瞧見她傷口又流血了,衣服染紅一大片,你快勸勸她吧。」
「勸她?」劉皓轉身氣道:「我自己還不知怎麼辦,你不知她做了什麼,她讓我蒙羞,讓我漢王府遭受奇恥大辱,那一刻、我恨不得殺了她。」
於心若驚道:「到底什麼事啊?」
「你不用知道。」劉皓喚來小興子:「速叫家人韓風來見我。」
「韓風?」小興子撓撓頭:「他上午出去還沒回來呢。」
「還沒回來?知道什麼事么?」
「他是被東宮護衛統領韓雪帶走的,兩人是堂兄弟。」
劉皓目光一凜,暗道:「他們到底要幹什麼,為何逼我!」
小興子繼續道:「王爺,羅統領抓到一個可疑人,在客廳請王爺處置。」
劉皓劍眉一立,拂袖起身來到客廳護衛統領羅陽叫人帶上一人推倒在地道:「王爺,卑職發現有幾個人鬼鬼祟祟的在府外游晃不知何故,令人盯著,今天才發現他們圖謀不軌。」
劉皓打量一下這個人,「他作甚麼了?」
「他一個同夥在花園牆外撿了王妃扔掉的竹箭,然後就匆匆走了,隨後王妃出府立即被他們跟蹤。卑職想他們的目標就是王妃,他們一定不懷好意。」
劉皓怒不可遏,厲聲道:「審!如不交待清楚,拖出去亂棍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