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惜
出城向西幾十里,一條清澈的小河邊,欣婭喝著小河水,又灌滿滿一囊,起身伸伸腰道:「好爽啊,終於逃出是非之地,我自由了。」
「公主,咱們就這樣回西夏么,見到大王怎麼說?」
「回去再說,我們趕路吧。」
「公主,你的傷怎樣了?」
「在客棧養了幾天,已經沒問題。唉,這身男裝還真管用,沒人認得我。」欣婭忽問道:「方才城門口盤問你那個軍士好眼熟,他好像懷疑你?」
「是啊,他沒看你,只是盯著我不放,盤問我好多事,我險些露餡。呀」青竹驚叫道:「公主,他是……」
「是趙新!」欣婭猛地想起,急忙道:「不好,快跑!」
二人飛身上馬,揚鞭疾馳。
天黑下來,二人放慢速度。青竹看看周圍道:「公主,這兩側都是山林,路越來越難走,天又黑了,我好怕呀。」
「沒關係,有我呢。」
「為甩掉追兵,剛才客棧也不住,這裡荒郊野外的沒有人家,在哪住宿啊。呀!你聽,好像狼叫?」
欣婭側耳細聽果然是狼叫,她沒言語。
「公主,咱們少說也跑出三百里,他們追不上,也許根本沒追,先別走了,在這歇歇吧。」
「不走?在這讓狼吃你。」
「沒關係,我知道狼怕火,咱們就生火,在這歇一晚,明天再走吧。」青竹商求,欣婭只好應允。
馬栓在道邊樹榦上,二人在林邊生起一堆火,相依而坐。
初春之夜乍暖還寒,欣婭把火攏的旺旺的。
天陰沉的不見星月,山林內風聲呼嘯,不時的傳出禽鳴獸啼的聲音。二人聞聲色變瑟瑟而抖,更增添心中的寒意。不爭氣的肚子又在此時叫起。
「青竹,你餓不餓?」
「早餓了,可我不敢說,咱們沒有吃的。」
「你等著,我去打只野兔回來烤。」
青竹一把扯住她:「不要公主,我怕,你不要離開我。」
「哎呀,我去弄吃的給你,這麼麻煩,不知我是公主還是你是公主。」
青竹無奈只好放手,沮喪道:「你去好了,公主,千萬小心,不要丟下我一個。」
欣婭笑笑:「打獵是我基本功夫,沒問題。」
「那萬一遇到老虎呢?」
「閉嘴!」欣婭氣道:「我不去了,餓死你!」
「好好,快去吧,快去快回。」
欣婭備好幾把飛鏢,一人向林內走去。
青竹獨自一人守著火堆,不時的向林內張望,心中忐忑不安。
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青竹心悸,起身避到樹后。
「王爺,那邊有火光,一定有人。」有人說話。
「是啊,一定是王妃,我去看看。」
一馬奔來,馬上人大聲問道:「什麼人在此,可是王妃么,卑職趙新隨王爺追尋至此,若是王妃,請您出來相見。」
青竹飛一般跑出:「我是青竹,趙大哥,真是你們么?」
「青竹?」趙新跳下馬過來:「終於找到你們了,青竹,是我們。」
青竹猛撲到他身上,哭道:「趙大哥,你們怎麼才來呀,我怕,好怕呀。」
趙新輕撫著她好言勸慰:「沒事,有我們在不要怕,王爺也來了,好幾個人呢。」
趙靜、李岩等人過來,道:「青竹姑娘,王妃呢?」
趙新扶起青竹:「是啊,王妃呢?」
青竹慌道:「趙大哥,公主到裡面打野兔還沒回來,去好一會了,會不會有事啊?」
劉皓聞知,忙留兩人陪著青竹,自己帶著趙新、李岩、趙靜、按青竹所指方向尋來。
欣婭很快打到一隻野兔和一隻野雞,卻迷失了回歸的方向。她不敢再走,原地轉悠、徘徊,焦急萬分。一陣狂風驟起,一聲怒吼傳來,一隻斑斕猛虎竄躍而出,猛撲欣婭。欣婭一聲驚叫,手中野味拋向老虎,掉頭就跑。可惜,這些不是老虎的目標,身子一縱再次猛撲。
剎那,一柄利劍閃爍著寒光飛至,好似貫注了極其強大的力量,不偏不倚的刺入老虎的咽喉,老虎痛吼又不耐煩的抖動著掙扎著。瞬間,劉皓急躍而過,凌空握住劍柄,手腕翻動,整個身體一個空中旋轉,寶劍在老虎的咽喉同時一轉,令它又是一陣痛苦不堪的狂吼。劉皓旋即抽回寶劍,轉腕又一劍劈下,血光飛濺,老虎身首分離,笨重的身子摔倒在地。
一切那麼神速,那麼神勇。欣婭呆愣的不知所措,再也支撐不住酸軟的嬌軀,無力的坐在地上。
劉皓走到她身邊,關切的問:「你怎麼樣?」
欣婭如夢初醒搖搖頭,驚悚的眸內含著欽佩道:「沒事,你救了我,你讓老虎身首分離?你果然神勇,西夏的第一勇士也不如你。」
隨後趕來的趙靜道:「王爺是中原第一大將,不但有勇還有謀,他十五歲喬裝雙試科考文得探花武得狀元,十六歲冒名上比武場當眾奪帥,兵法及武功無不勝人一籌,幾年來南征北戰殺敵無數,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功勞顯赫。」
「住嘴!」劉皓瞪他一眼:「胡說。」
趙靜忙一笑道:「是,雖說去年一戰有過敗績,那是事出有因,嘿,虧王妃相救,王爺現在還耿耿於懷。」
「趙靜!」劉皓一聲呵斥,趙靜急忙閉嘴。
「哦」欣婭美眸一閃,看著劉皓,微微一笑:「耿耿於懷?你不謝我還耿耿於懷,哼,什麼氣度,還漢王呢。可是,我有些明白了。」
「明白什麼?」
「孤傲自大、目中無人、嫉賢妒能,自以為是,氣量狹窄、恩將仇報……」
「行了,」劉皓哼道:「難為你還有這份心思,起來走吧。」
「我不走,我要回西夏去,我不要你們管。」
「好,一會還有老虎出來,你可沒這麼好的運氣。」劉皓轉過身。
「王妃,您不要這樣,這裡真有很多野獸會傷人的,您何去何從出去再說吧。」趙靜懇求道。
欣婭只好點頭,卻無力站起。劉皓瞧著,伸過一隻手:「快些。」
「謝謝。」欣婭一笑,遞過手臂被他拉著站起勉強緊跟著他們走出樹林。
林中空曠處,青竹帶人燃起幾個火堆,大家圍火而坐,誰也不言語。趙新心一動道:「王妃餓了是么,王爺也一直沒吃東西,剛才忘了打些野味回來,不如現在去吧,趙靜、李岩,你們說呢?」
幾人忙齊聲附和:「我們一起去。」
「我也去,趙大哥,帶我去吧,有你們在我什麼都不怕,你們打野味我幫你們拿著。」
趙新點頭:「好,走!」
幾人借故離去,欣婭扭頭不敢看劉皓,心頭止不住砰砰亂跳。劉皓用樹枝撥著火,好一會終於開口:「你打算這麼回西夏么?」
「嗯。」
「你說過不會容忍別人對你的侮辱,不會蒙羞回去。」
「這是我唯一的路,我沒有別的選擇。我也管不了許多,只要能回去就行。反正,你們不是有句俗話,什麼身影正……什麼腳正的?」欣婭說不出來有些急。
劉皓一笑:「是身正不怕影歪,腳正不怕鞋歪。」
「是,反正我不想再給你惹麻煩,不要你在誤會我、惱恨我。」
「那、如果現在我不恨你相信你的話呢?」
欣婭怔道:「你會相信我?」
「我相信你,否則不會這麼遠來追你。」
「可是,我讓你蒙受奇恥大辱,我很難過。這幾天,我親耳聽到有人在議論漢王妃怎樣漢王怎樣,難以入耳,我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那你心中有愧么?」
「我覺得是我不好,做事考慮不周,沒想到後果,連累了你,要人有機可乘損毀你的名聲,我、對不起。」欣婭抹抹眼中淚:「但是我真的什麼都沒做過,千真萬確是誤會,我心中無愧。」
「既然心中無愧,何須躲避何須解釋,你還是不明白『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慽慽』的含義。」
「哦?」
「君子做事光明磊落無愧天地良心,心中坦然,任何閑言碎語都會迎刃而解不攻自破,而小人耍陰謀詭計不擇手段陷害於人,天理不容所以常常惶恐不安,你明白么?所以你不要走不要怕不要躲避,我相信你,說情事實真相,父皇母后都會相信你。」
欣婭聽著,心中豁然開朗,但想到心中委屈,忍不住輕輕綴泣。
劉皓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柔聲道:「對不起,是我不該誤會你。」
欣婭抬頭,看著他,抹抹眼中淚,搖頭道:「我沒有怪你,是我不好,其實,那天你見到的不是像你想的那樣,當時我傷口震烈,在流血又很痛,我自己、沒辦法處理,迫於無奈、才……」
「說過了不用解釋,我已想到這些了。」
「可你當時好凶?」
「我凶么?」劉皓一笑:「總要比你那位奇修哥哥見到好吧?」
「你說什麼呀?」欣婭低下頭,微白的臉上現出一絲紅暈。
「你的傷怎樣了?」
「我躲在客棧養了幾日,已經沒有問題。」
「客棧?京城的客棧我們都找過,怎沒發現你們?」
欣婭看看自己的裝扮道:「你沒發現我們是女扮男裝么。」
劉皓這才注意到欣婭此刻還是一副貴公子的裝扮,他不禁想起二人的初次相見,想起二人共同經歷的險難,想起相見偶然又不辭而別的那個兄弟。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欣婭又恢復了調皮的性子:「是在想那個素昧平生的兄弟吧,你能告訴我你對他的真實感覺么,是恩是仇,是喜歡還是討厭,是朋友還是敵人,還有為什麼對他不友好一直那麼冷淡。」
「因為我從小喜歡施恩於人卻不喜歡受恩於人,我曾認為被女孩子救助是自己的恥辱,有損我的驕傲我的自尊,可是我知道錯了。我不會再討厭她,他是值得我結交的好朋友、好兄弟。」劉皓笑笑道:「其實他和普通人一樣很多時候需要我幫助,比如迷路找不到家、比如醉酒遇到歹人、比如老虎面前,尤其現在心情不好需要我來勸慰。那我覺得心裡平衡就不會再顧忌別人說我如何不如人,當然不會再冷淡她。」
「你是嘲笑我還是可憐我,我不要你這樣。」欣婭眸中莫名的又含了淚。
「嗨,你最近怎麼眼淚特別多,這可不是欣婭的作風。」劉皓取出絲帕遞給她:「我不喜歡多愁善感的欣婭。」
「誰多愁善感,你當我是心若姐姐么,我、控制不住,我好想大哭一場。」
「如果你想發泄,就哭吧,心情會好些,我不阻礙你。」
「我可不要你笑話,欣婭不是隨便哭的。」
「那你笑吧,笑也一樣。」
「笑?好辦法。」欣婭起身,沖著樹林隨意大笑,笑出了絲絲牽挂,笑出了離愁別緒,笑出了隱忍無奈,笑出了憂鬱煩悶……直到疲憊的躬下身子,低下顆顆珠淚。
「怎麼樣,好點么?」劉皓扶她坐下。
「心裡舒暢多了,只是有些累。」欣婭揮袖拭去眸中晶瑩的淚花:「我想家了,如果在家就可以隨意的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累了,好辦。」劉皓指指自己的肩頭:「如果不介意,借你肩膀靠靠。」
欣婭不禁莞然一笑,「你今天真好,我可求之不得哪,那就謝了。」
她輕輕側過頭,靠在劉皓肩上,莫名其妙的一陣心動,這個肩膀好寬,這個懷抱好溫暖,倚著它好舒服。她不覺有些貪婪,一點點的移近身子,使自己多一些依靠多一些舒適。片刻,微闔雙目,沉沉睡去。
火光映襯下,嬌顏紅潤益顯美艷,玉體半依輕柔嬌軟,酥胸起伏睡姿安然,均勻的呼吸間,蘭香暗度沁人心脾。
她真的好美、好美,與心若各有千秋。能夠擁有她的人實在是福氣,不知那個奇修是什麼樣人,令她這樣眷戀。劉皓控制自己的思緒,軟玉溫香卻不由他不心猿意馬。他不敢再低頭看她,緊閉雙睛努力調整著自己,擁攬著欣婭的手臂卻還是不由自主的緊了些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