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因緣
太後身子不適,卧床不起。皇后聞知,親自侍奉榻前。太後面上並不見滿意神色,吃過葯依然躺下,沒有過多的言語。皇后看似不在意,一字一句的囑咐和寬慰自心底而出,柔柔細語,如一股股暖流流淌在太后的心間。
太后微闔二目,暗暗嘆息:這多年我怎能不知你的賢淑和孝順,可是我怎能忘記當年唐惠失寵憂鬱而死,拋下劉明孤苦無依,我怎會忘記當年皇上不惜與我鬧僵,母子關係至今不和。這都是你的錯,我不會輕易原諒你。
太子劉明知道太後患病,前來問安。禮節性的見過皇后,便來到榻旁:「太后,你怎麼樣,好些沒有?」
太后叫宮女服侍坐起一點,拉他坐在旁邊,滿目慈愛的道:「你這幾天去哪了,也不來見我?」
「皇祖母恕罪,父皇讓我上朝聽政,又委以重任,孫兒不敢懈怠,所以未能前來問安,不過聽說皇祖母風體不適,我便一早趕來,皇祖母你沒事吧?」
「沒事,小病而已,瞧你嚇的,嗨,這些兒孫中你是最孝順的,也只有你來看我。」
「孫兒是你自小帶大的,孝順皇祖母是應該的。哦,對了,您知道父皇終日忙於朝政,二弟忙於婚事,實在無暇分身,其餘弟妹不在宮中,興許會晚些來,我替父皇和二弟他們給您問安,皇祖母不要怪他們。」
太后淡然:「皇祖母現在什麼也不強求,怎會怪他們呢。不過,漢王自幼讀書知理,是皇室子孫中的典範,他應該知道什麼是百事孝為先。皇后啊,不知那位西夏公主是怎樣的美麗,這還沒成親就已經把我孫兒的心勾去,是不是要我再傷一次心哪。」
皇後知道話裡有話,陪笑道:「臣媳還沒見過西夏公主,不知她容貌如何,但皓兒從小孝順懂事,怎忍心讓太后傷心呢,或許是為其它事耽擱了。」話音未落,宮人傳稟「漢王到。」
劉皓手裡拎著食盒匆匆走進,迎上皇后微微含怒的眼神,瞧一眼太後身邊的太子,忙解釋道:「母后,兒臣聽說皇祖母鳳體欠安,問過御醫知道皇祖母是肝血不足、心悸怔忪、煩燥不眠之症,皇兒知道清新的蓮子對此很有療效,因此親自採擷一些鮮藕,讓人做成棗仁蓮子粥,奉給皇祖母,這會比吃藥強些。」
「你親自採摘的蓮藕?」太后疑惑。
「皇祖母不知,王府花園也有很多蓮花,很容易採摘的,這時節的蓮子又鮮又嫩,皇祖母常吃這個對身體絕對有益。」劉皓端出蓮子粥,還是熱的。
太后不覺面上含笑,劉明起身站在一側,掩飾著心中的不悅,道:「二弟永遠這樣出人意料,真是有心人啊。」他借口有事,辭過太后與皇后,轉身離去。
曲徑通幽的迴廊上,皇后心事重重的漫步走在前面,劉皓隨在身側,小心的試探問道:「母后,兒臣今天惹您生氣了么?」
皇后止步,面上含著淡淡的笑意:「你能讓太后開心,母后怎會生氣。」
「那母後有心事么?母后還是為父皇和太后的關係么?」
皇後點頭,深深嘆口氣。
「母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什麼事讓父皇和太后這些年不和?」
「是母后。」
「母后?」劉皓驚訝。
思起往事,皇后心多感慨,風目內蘊滿淚光。
二十年前,皇后白玉柔芳齡十六歲,精通兵法、武藝絕頂的她隨舅父率領的大軍征討西夏的進犯,倚仗自已的聰明才智和武功屢建奇功,功勞卓著,令敵軍聞風喪膽,令燕國兵將稱頌,人們將她和與她一樣立有大功的表姐稱謂「巾幗雙英。」
打過很多勝仗,收復很多失地后,朝廷派人來犒賞三軍,這人就是還未登基的皇上。一個英俊瀟洒有勇有謀的太子,一個不失嬌柔嫵媚的巾幗英雄,二人一見如故。共同經歷了硝煙戰火,共同經歷了生死存亡的瞬間,他們心心相印,終於互吐愛慕,海誓山盟。
豈料回京后一樁擬好的婚事正在等著太子,皇旨父命太子無法抗拒,只好違心的與那個女子走進洞房,她就是昔日皇后的親侄女唐惠。唐惠貌美端莊,生性溫柔,太子雖憐愛,依然時時牽挂戰場上患難與共的白玉柔,婚後一年,太子就執意將白玉柔以同樣大禮迎娶進東宮,由此招來皇后和國舅家人的不滿。
太子與白玉柔終結眷屬,二人朝夕相處,情感深厚,無意間忽略了唐惠。
登基后,迫於太后壓力和白玉柔言真意切的勸說,皇上將皇后的尊崇和地位給了唐惠,而自已的真情則毫不保留的給予白玉柔。
孤獨和冷落中的唐惠終不甘寂寞,性情在潛移默化的轉變,她將一切原因歸結到白玉柔身上,恨、怨侵蝕了她原本善良的心靈。
終於,在別人有意慫恿下,趁皇上離宮不在,唐惠設下陷阱,羅織罪名,將白玉柔關入冷宮。有太后做靠山,她便以皇後身份肆無忌憚的對白玉柔時時加以折磨。苦難中白玉柔的第一個孩子流產了,但生死一線的她終於盼到皇上回宮,她大難不死獲救了。
皇上了解一切,看到傷痕纍纍的白玉柔,第一件事就是要處死唐惠,為此和太后發生很大的爭執,母子為此翻臉。白玉柔善解人意、通曉大義,她明白唐惠的苦衷,更不願皇上母子為此傷情,她為唐惠辯解為唐惠求情。皇上感她善良無私情真意切,便赦免於惠,但廢去皇后之位。時間不久,於惠還是在憂鬱中死去,只留下不足三歲的皇長子劉明。皇上看著香消玉隕,永遠逝去的容顏,感念她對自已的情意,心中產生許多自責,當著太后的面,恢復她皇后的名位,並冊劉明為皇太子。但太后依然為白玉柔對皇上不滿,而皇上心中依然為白玉柔的遭遇對太后耿耿於懷,一過便是這麼多年。
聽完皇后的講述,劉皓嘆氣道:「原是這樣,兒臣知道,母后這些年一直儘力彌和太后和父皇的關係,我覺得太后和父皇都有些過分,這沒有必要僵持啊。」
「這我也不清楚,其實,我們大燕是以仁孝治國,你父皇內心何嘗沒有眷母情節,他也曾嘗試與太后共敘母子之情,他也曾嘗試侍孝與太后膝下,可是太后總是莫名其妙的冷言冷語,不肯給你父皇低頭的機會,我總是感覺內有隱情,也許只是為了明兒,怕他會失去什麼。」
「為大哥?」
「應該是對他的憐愛,怕他受到傷害吧,所以這多年我和你父皇一直儘力對明兒好,任何事都盡量讓他滿意,也想讓太后滿意。」
「他受傷害?」劉皓心頭泛起一絲酸楚。
「皓兒?」皇后目住他不平的神情,柔聲道:「時刻記著,他是長兄,你是弟弟,他是君,你是臣,事事謙讓,免得父皇和母后難做。」
「是,皇兒明白。」
皇后笑笑:「見過西夏公主沒有,她到底是怎樣的女孩,真是盼著見到她。」
劉皓忙低下頭:「沒、沒見呢。」
「母后還沒問過你,你們早在戰場相識,她還救你一命,你對她是何感覺?」
「這、皇兒不清楚。」劉皓想想道:「母后,如果和不喜歡的人一起生活,是不是都會有不好的結局,就像父皇最初的婚姻,如果父皇不是被迫成婚,那就沒有後來的不幸了?」
皇后看著她,目光突然變得凌厲:「你想毀婚?你有喜歡的人么?」
「沒、有。」劉皓忙垂下頭,他知道自已與欣婭的婚姻已是定局,說出喜歡的人,只會招來麻煩和禍端。何況由於太子的原因,儘管自已心中不甘,但也清楚和於心若的未來將是多麼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