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甘露殿暢談

長孫皇後上前，拿出潔白的手帕，輕柔地替李二擦拭臉上的汗水。

然後她輕聲道：「二哥，此事的來龍去脈，臣妾已經聽說了，此事的確有些蹊蹺，而且處處透著古怪，先是長安城到處有人說二哥打算將楚兒的爵位和封地收回，隨後，聽說那西大唐公司的股票價格一落千丈，然後，便是徐煒這些侍御史突然在早朝上和二哥為難，整件事，就像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一般……」

李二點點頭，道：「觀音婢，你說的不錯，朕其實早就想到了，已經讓百騎去查了，可惜還沒有查到消息。若是讓朕知道是誰在背後做事，朕決饒不了他。」

話音未落。

高琛跑進來，道：「啟稟陛下，百騎統領雲從求見。」

雲從，乃是百騎的統領。

百騎，乃是李二的私人秘密隊伍，所使用的都是最信得過的人。

雲從，更是從李二十幾歲時就跟隨的護衛。

李二聞言，欣喜道：「快，快讓雲從進來。」

片刻。

只見殿外走進來一個身穿黑衣，看上去其貌不揚的漢子。

此人要是換上一身短打，簡直跟種莊稼的農民無疑。

而這，恰恰是雲從的優點。

一個百騎統領，乾的都是隱蔽的，見不得人的活，自然是越少人關注越好。

雲從上前，躬身道：「陛下，已查證清楚了，此次平西伯和西大唐公司之事，主事者乃是荊王，其中，趙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陽盧氏，太原王氏，皆有參與，似乎還立了什麼協議，時間緊急，臣尚未查證清楚其中細節。」

啪。

本來，李二的怒火都平息都差不多了，他端起長孫皇后遞來的一杯熱茶正在細品。

可一聽到這個消息，當時怒火就壓不住了。

那結識的茶杯，竟被他當場捏碎。

滾燙的茶水在手上也似乎渾然無感。

一時間，李二臉色鐵青。

長孫皇后見狀，趕緊朝高琛、雲從等人揮揮手。

高琛趕緊帶著周圍的宮女太監們離開。

大殿中，只剩下李二和長孫皇后兩人。

得知此事的主導者竟然是荊王，長孫皇后一時間也陷入了震驚中。

荊王，便是李元景，也是李二同父異母的弟弟。

李二發動宣武門之變后，除了誅殺當時的太子李建成和齊王李元吉，對自己的其餘兄弟，都是很客氣的。

這些年來，像李元景這些人，全都好吃好喝養著。

李二怎麼也沒想到，最後在背後捅刀子的竟然是荊王李元景。

李二癱坐在椅子上，滿臉不可思議：「為什麼，朕一向對元景不薄，甚至於，他有一個女兒，朕還想將其冊封為公主，他為何要在背後這般對朕……門閥士族，向來是朕的心腹大患，元景又不是不知道，他如今竟然要聯合這些大族來為難朕，真是……」

一時間，李二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長孫皇后坐下來。

看著李二兩鬢的白髮，她一陣心疼，然後分析道：「二哥，其實，此事說不定也不怪元景……」

「都這種時候了，你難道還要替那廝說話？」李二聞言，有些不高興。

長孫皇后苦笑著，搖搖頭，「二哥你想，這件事真的是元景在做嗎？其實不然，此次，是六大族一起發難啊，元景代表的，只怕是隴西李氏啊。」

隴西李氏，也就是李二和李淵的發家所在。

說起來，如今的李二，還是隴西李氏的大族長咧。

五姓七望，一共七大族。

可惜，鄭氏太弱，被陳楚幾個回合就干趴下了。

如今，還剩下六大族。

隴西李氏！

趙郡李氏！

清河崔氏！

博陵崔氏！

范陽盧氏！

太原王氏！

六家，齊活了！

瞬間，李二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這是一次集體大背叛。

而李二，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

他咬牙切齒地道：「其他五家也就罷了，他們傳承幾百年，樹大根深，一向對朕頗有微詞，可隴西李氏，朕對他們不薄啊，他們竟然也要站出來為難朕？」

長孫皇后搖頭，道：「二哥，平心而論，你覺得你真的優待了隴西李氏嗎？」

「這……」李世民一時語塞，「觀音婢，此話怎講？」

長孫皇後分析道：「二哥你一向大公無私，自繼位以來，殫精竭慮，一心為了大唐江山社稷，為了大唐百姓，從不敢有半點私心，也正因為這樣，所以隴西李氏這些年雖然也得到一些恩惠，但絕沒有太多，相反，其他大族為難二哥，二哥尚且能寬宏處置，可隴西李氏內部，你卻一向嚴格無私……」

頓了頓，長孫皇後繼續道：「當然，臣妾斗膽猜測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近年來，不少人已經猜到二哥你準備打壓五姓七望這樣的大族，最好的方式，便是從隴西李氏開始，不管手段是暴戾還是溫和，總歸有人的利益都要受損的，李氏內部，自然也有人不願意，只怕元景就是其中之一，他們當然要反抗。」

「呼……」

明白了。

全然明白了。

方才，李二暴怒，並沒有多想。

現在經長孫皇后一分析，他瞬間就反應了過來。

問題還是出在自己要打壓門閥啊。

門閥出自九品中正制以後，自那以後，歷代的禍亂，都有門閥的身影。

遠的不說，就說大隋朝的楊堅，也是北周時期的大族。

還有李淵，更是出身隴西李氏。

這些門閥，要錢有錢，要人有人，要威望有威望。

同樣出身門閥的李二，實在太清楚不過。

是以，這些年來，他一直明裡暗裡，悄悄打壓門閥，為的就是神不知鬼不覺削弱門閥的實力，頗有點後世溫水煮青蛙的做法。

殊不知，陳楚突然異軍突起，門閥們坐不住了。

先是滎陽鄭氏跳出來，卻沒曾想實力太低，被陳楚干趴。

這悄悄給其他門閥提了個醒，於是大家組團，一起發力，準備先把陳楚滅掉，既是消除一個隱患，也是給李二一點顏色瞧瞧。

想通這一層，李二突然冷笑。

笑容變得十分滲人。

他現在很想砍人！

這種衝動，還是在十幾年前玄武門之前才有過。

就在這時，高琛跑進來，道：「啟稟陛下，平西伯陳楚求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