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不在一個頻道上

146 不在一個頻道上

朱雀大街的中心廣場,早先還有一個噴水池,後來因為時不時有人在這裡搓澡,索性便掩埋了弄了幾個亭子,叫賣小食、書籍之類,偶有一些賣藝賣貨的,也會在這裡聚集。

大抵上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景點,殺龍港的本地人,最有趣味的,或許就是在這裡。

只是這陣子,叫賣小食、書籍的搶攤小販們,行市跌宕起伏,先是差點一日三餐都沒著落,緊接著卻又是做多少東西都不愁賣。

客流量實在是太大了,大到他們都有點慌。

其中的緣由,大概便是中心廣場上,每天都有過來登高講演的人。

一開始還算有些克制,等到後來,舉凡能被人鼓掌叫好的,無一不是語出驚人之輩,其中一些驚人之語,放在以前,決計是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就如此說出來的。

王角換了一身棉綢睡衣,站在落地窗前,就這麼從身後摟著金飛山,將她摟在懷中,然後居高臨下,看著那些在中心廣場高談闊論的傢伙。

「咋個又是嘞個娃兒喲,沒得意思,說哩都聽不懂,都不知道說啥子東西。」

「姐姐,人家又不是說給你聽的。」

「連我一個小女子,他都講了聽不懂,還想說給別個聽嘜?」

王角沒有說話,只是雙手不老實地磨蹭了一下,然後一本正經道,「倒也的確是個小女子……」

「……」

咚!

金飛山抬起腳就狠狠地跺了一下。

「卧槽!」

王角感覺自己的大腳趾都不是自己的了,「臭婆娘,要不要這麼狠啊!」

「滾!」

「消消氣、消消氣,還會二次發育的,以後說不定還會變大……」

「真哩?」

一聽王角這麼說,金飛山來了精神,立刻跟王角道,「官人~~我問過胖妹兒了噻,她跟我說嘛……」

正當金飛山跟王角分享她取來的豐胸真經時候,卻見中心廣場上,有個青年抄起一隻「土喇叭」,一躍而起上了高台,然後扯開嗓子大吼:「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句話,是陳勝一千一百年前說的!兩百五十年前,在我們大唐,就在萬里之外的京城,在洛陽,還是有人這麼說——」

「那麼,當真是如此嗎——」

「今天的大唐,今天的洛陽,和兩百五十年前,又有什麼分別呢——」

「不過是一個皇帝換了另外一個皇帝,不過是一群大臣換了另外一群大臣——」

「死了皇帝,有人悲痛欲絕;死了大臣,有人嗚呼哀哉;可如果死你的街坊,你的鄰居,何嘗有那般驚天動地的悲痛,這是沒有的吧——」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陳勝這句話的意思是,王侯將相,難道是天生的貴種嗎?」

「是嗎?是天生的貴種嗎?!」

那青年吼得太突然,以至於高台之下圍觀的人,直接都懵了。

然後被這麼一通鬧騰,原先在台上那個人,竟是大叫一聲:「我不認識他,我跟他不是一夥的——」

落地窗前,王角直接就懵了:「卧槽,牛逼,這小子牛逼啊!」

然而這番吼叫,金飛山倒是聽懂了:「官人~~嘞娃兒說得對噻~~」

「你懂個屁。」

王角懶得跟金飛山多說,此時,人群頓時喧嘩嘈雜起來,先是有人驚叫,緊接著,有人吹著唿哨鼓勁,於是乎更多的人叫好起來。

整個人群都發出了「噢噢噢噢」的怪叫聲,不遠處的警察們放在嘴邊的哨子,到底也是沒有吹響。

因為按照新規,這等「驚人之語」,也就只是驚人,只要沒有真的鬧出事端來,由他們去。

那台上的青年一聽口音就知道不是殺龍港本地人,他原本上台的時候,還有點忐忑,神色還有點慌張,顯然是下定了決心,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跳上台去作妖。

此刻,得到了鼓勵,頓時信心大增,抄起「土喇叭」繼續喊道:「莊子說,泛愛萬物,天地一體!景教那些成天沒事幹的神父,也說他們的神,愛著世人!和尚廟裡是個人都說眾生平等!怎麼到了如今,都已經貞觀三百零一年了,這朝堂之上,還是貴種當道?!」

「三百年的貴種姓房姓杜,三百年後的貴種姓李姓馮,貴種就是貴種,難不成換了個姓氏,就不是貴種了嗎——」

「貴種當道!難道這也是天生的道理嗎——」

如是大吼一聲,整個中心廣場都是安靜了下來,旋即又是各種起鬨聲。

「去,把這小子拽下來。」

執勤的警察眉頭緊皺,「真是什麼妖言都能往外面蹦躂。」

只是當警察們正要上前的時候,就見一伙人沖了進來,抄起棍棒,衝上台對這個青年就是一種好揍。

那些人一邊打一邊罵,來得極為突然,讓人猝不及防。

直接被打翻在地的青年卻是攥緊了「土喇叭」,扯開了嗓門吼道:「滅貴種,求平等——」

「去你媽,小雜種跑這兒來妖言惑眾!」

台上那伙人領頭的一個,直接踩住了青年的手中,將「土喇叭」搶了過來,然後沖著圍觀眾人說道:「他這是妖言惑眾,他這是一派胡言!鄉親們,想想看,倘若沒有朝堂之上的袞袞諸公,我們皇唐天朝,豈不是早就天下大亂?」

「都是有家有口的,我們管著一個小家,柴米油鹽醬醋茶,這開門七件事,哪件不得費心費力、勞心勞力?小家尚且如此,更何況是這麼大一個國家?」

「沒有相公們夙興夜寐,這何來百業興盛,這何來安居樂業?」

「那到處燒殺搶掠的海賊大寇,難道是這妖人口中所說的害人貴種不成?」

「父老鄉親們,相公們是天生的貴種嗎?誰還不是刻苦勤學、努力工作,做出了一番大事業,才能登上天子堂的?便是唱戲登台,都要台下十年功啊!」

底下圍觀的人一聽這話,頓時連連點頭,有點兒道理啊。

而落地窗上,金飛山眨了眨眼:「官人,這話有道理哈~~」

「你是不是弱智啊,這話哪有道理啊?」

「……」

金飛山扁著嘴,委屈地看著王角,「咋個沒得道理嘛~~相公們不把天下安排哩巴巴適適,我們哪裡來啥子安逸嘛~~」

「豬腦子,你這是倒果為因啊蠢婆娘。」

給金飛山腦袋裡敲了個爆栗,「篤」的一聲之後,王角這才道,「我給你打個比方,你一下子就明白了。」

「官人你說嘛~」

「要不是地主,我這個鄉野貧農,就沒有地種了呢。」

「……」

「想明白了沒有?」

金飛山眨了眨眼,「這不是很正常嘜?」

「……」

一時無語,王角尋思著,跟這婆娘的思考迴路,大概是不在一個頻道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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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三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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