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8 玉窗散人之後
王角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剛才那個自稱姓張的煤老闆,跟「黑窩仔」長得有點像,眉眼幾乎一致,也就是頭型差了許多,這才讓他少了些許判斷。
「這個什麼叼毛『安陵散人』,難道是黑金的爹?」
「不至於吧……也有可能是大伯、叔叔。」
「甚至是兄弟也沒個准啊。」
在那裡念叨著,一旁彭彥苒都聽傻了,「相公,怎麼突然說起黑金?」
「你沒覺得剛才那個煤老闆,跟『黑窩仔』長得很像嗎?」
「長得像的人很多啊相公。」
「……」
有道理,可王角不信。
尤其是在這個郴州地面,突然冒出來一個煤老闆,嘴裡說著「偶遇」,卻要過來跟他閑扯。
沒有想法,他是一點都不信的。
「姑爺,嘞個人還賴在外頭不走,咋個說?」
手裡還攥著快發銃的王國,進來之後對王角道,「要不要我去給他點兒顏色?」
「四姨夫先不急。」
伸手示意王國先不要激動,王角沉吟道,「這個人,還是先問問他到底什麼來頭吧。」
「好。」
王角起身,直接往外走,那「安陵散人」的確沒有離開驛站,這官方客舍矬是矬了點兒,但勝在物資不缺,人吃馬嚼的物料,一向是夠的。
民間客舍、旅館,才是看重招牌,不是口味就是服務,總之要有獨門的秘技,才能留住老客。
底下人多的商隊,都還是指著穩妥,不追求什麼花里胡哨。
「安陵散人」見王角出來,頓時一喜,不過看到王角左右都是護衛,又是不敢上前,只是隔著遠遠的拱了拱手。
王角見狀,徑自上前問道:「你到底什麼身份?如此諱莫如深的。你放心,你就是張子轉世,在我這兒也就是個屁,我根本不當一回事兒。」
「……」
「我沒有侮辱你先人的意思啊,你只需要知道我的態度就行了。」
「這……」
「安陵散人」看了看王角周圍的人,然後轉身對自己的手下們揮了揮手,「你們先散開。」
「是。」
這個煤老闆的手下,竟然還挺訓練有素,得了東家命令,直接撤開去幾十米。
「你姓王,上過教育部的報紙,對不對?」
「對,有這回事兒。」
「你跟你媽姓王,你媽叫王寶珠,對不對?」
「……」
有心否認吧,可這事兒其實已經成了「人設」。
就北蒼省、安南省這裡,誰他娘的不知道北蒼省狀頭王角一直是缺爹的?
寶珠姐跟記者吹牛逼反正也不犯什麼本錢,王角也就無所謂了。
橫豎寶珠姐對他也的確照顧有加,讓她虛榮一下,問題不大。
可現在突然要反口……
「你可能誤會了什麼,我雖然姓王,寶珠姐也姓王,但只是巧合。」
「是這樣的,當年……大概八五年前後吧,我有個兄弟在外闖蕩,他呢,留了個家傳的掛件在南海,這算是個信物。原本是打算八八年左右回一趟南海的,結果因為那時候學生鬧得厲害,『天涯洲』又打了仗,『保加爾人』也是這時候鬧得比較凶,國朝局勢一緊張,就沒了機會。」
「真的?」
王角一臉不信的樣子。
「千真萬確!」
「你說的這個兄弟……是不是你?」
「……」
「安陵散人」臉皮一抖,總覺得眼前的少年的確是有兩把刷子的,不簡單,不過他還是鄭重道,「真是我兄弟,我在高亭山,還是能用祖宗名諱行走的,但是官面上還是行不通,這也是為什麼會用『安陵散人』代稱。」
「你兄弟?」
王角上上下下打量著「安陵散人」,心中又盤算開來:寶珠姐當初說她找上的,是個文化人,眼前這個是個煤老闆,的確身份上有點區別……
不過誰規定了煤老闆就不能是個文藝青年呢?
變態殺手還能是藝術家呢。
「如果你們真是張子之後,不至於這麼藏頭露尾吧。」
「這張子之後和張子之後,不能相提並論的……」
「安陵散人」也是有點兒無語,有些慚愧地說道,「我們這一支,跟薛家親近一些,先祖『玉窗散人』跟『湖南三張』雖是兄弟,但『湖南三張』其母是徐先生,『玉窗散人』其母是薛氏。」
「玉窗散人?怎麼又散人啊。我不信兩百多年前就散了,總有名號吧?」
「咳嗯,有肯定是有的,不過不重要,重要的是,先祖扶助農工為事業,屢遭迫害,後人繼承先祖遺志者甚多,自是不能常以『張子之後』行走。」
「……」
這尼瑪也太牛逼了吧。
兩百多年前「扶助農工」?這不是找死么?
王角尋思著,就現在「扶助農工」都是自找苦吃,何況是兩百多年前?
不過有一說一,這膽色就是不一樣,也更加具備英雄主義色彩一些。
佩服歸佩服,但王角還是想要知道一個問題:「別的我不管,你祖先叫啥你不知道?我就想了解了解,然後去京城查閱資料。」
「先祖張德。」
「……」
「然後呢?太祖之後還有太宗呢,這位『玉窗散人』叫啥?我到時候總不見得跑去京城圖書館,查什麼『張德之子』吧,這位老前輩有多少兒子我怎麼知道?」
「咳嗯……」輕咳一聲,「安陵散人」小聲道,「先祖諱櫻桃。」
「英雄的英?陶瓷的陶?」
「就是……櫻桃。水果。」
「櫻……櫻桃?」
「嗯。」
王角眨了眨眼,這科學嗎?這合理嗎?
穿越者老前輩的子孫,他也是知道一些的,錢老漢也說了不少,什麼張蘇啊張常啊張滄啊張沔啊……一個個都是地名。
怎麼到這位老先生,他就是水果呢?
「不是……是小字還是……」
「正名就是櫻桃,之所以號『玉窗散人』,是取自『別來幾春未還家,玉窗五見櫻桃花』這句詩。」
「……」
還真叫櫻桃啊。
難怪,「黑窩仔」脖子上的掛墜,會是那個形狀。
還真有點兒意思。
「我現在有點相信你的話了,這麼不合理,聽上去就挺合理的。」
言罷,王角又問,「你是煤礦的礦主,那你剛才嘴裡說的那個兄弟,現在又是幹什麼的?」
「黑水『斧頭幫』的幫主,『安東農工旅』的旅長。」
「……」王角虎軀一震,然後道,「你走吧,當我什麼都沒問。」
「這是真的,他是你父親,我是你二伯!我們是一家人,血濃於水,當年他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不是真的要拋妻棄子!要知道……」
「等等等等等等!」
王角趕緊抬手打斷了對方「施法」,「寶珠姐真不是我媽,她只是收留了我,她兒子外號『黑窩仔』,大名黑金,之所以姓黑,是因為寶珠姐認為拋棄她的男人髒心爛肺從頭黑到腳,所以應該姓黑。對了,她給自己孩子不願意透露姓名的親生父親,取名叫黑心。」
「……」
「這是真的,他真不是我父親,你也不是我二伯。當然理論上來說,我們可以是一家人,但血濃於水就不挨著了。」
對面的「安陵散人」直接傻了眼,「可是,你上了報紙,報紙上說王寶珠……」
「不是吧,報紙你也信?就算全國性的報紙,也可能就是個二流報紙啊大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