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城裡人套路深
孟淑靜跳腳怒罵:「許心秋你少在大小姐面前信口雌黃!人人都知我在府中不受寵,娘家又死光光,無依無靠,就只靠那點份例銀子活著,我哪來白花花的銀子去賄賂別人?我害死這對母女,我又能得什麼好處?」
「這誰知道呢?」許心秋輕哼,「有些人啊,就喜歡做些損人不利已的事兒!林氏母女自入府,你處處尋釁滋事,屢次在老夫人面前搬弄是非,當我沒聽到嗎?」
「有嘴說人,沒嘴說自己嗎?」孟淑靜反唇相譏,「林氏母女入府,到底是搶了誰的風光?大夫人她是別想搶的,可有個人卻自此失寵了呢!為了復寵,還偷偷摸摸的跟妓女學技,學了又怎麼樣呢?老爺照樣從你院前過,看著林靜姝受寵,你這心裡,跟針扎一樣吧?要說恨,你這心裡的恨意,可比我要多得多呢!」
「你休要胡說八道!」許心秋不知是被戳中心事,還是過於氣憤,麵皮紫漲,語無倫次叫:「孟淑靜,你自己做了什麼,你心裡知道!」
「我不知道!」孟淑靜牙尖嘴利回,「但是你做了什麼,大家都瞧得真真的!要不是你提議,她會被送到這鬼地方來?這會兒你跑這兒貓哭耗子假慈悲,還往我身上潑髒水,你裝什麼裝?」
「你……」許心秋被她罵得兩腮臊紅,眼淚啪啦啦掉下來,孟淑靜還想再說什麼,被顧傾城阻止:「好了,你們別吵了!這可不是顧府,這是瘋人監!被人聽到了,像什麼樣子啊!」
「是她先惹我的!」孟淑靜輕哼,「我問心無愧!」
「我……」許心秋想什麼,眼淚又啪啦啦掉下來,她嗚咽一聲,什麼都沒再說,只抓住顧九的手,低泣不已。
顧九被她這麼一抓一哭,心不自覺揪了一下。
這哭聲,沉痛悲哀,不像在作假。
可是,這位四姨娘跟前身貌似也沒什麼交情啊?
孟淑靜說得不錯,自林靜姝入府,一直還能承些恩澤的許心秋確實被冷落了,顧奉之人近中年,精力有限,只在大夫人和二姨娘房裡走動,乍然失寵的許心秋,與林靜姝關係很一般,不過大體上還過得去,最其碼,不會像孟淑靜那樣,主動尋釁挑事。
但要說感情,那是絕對不會有的。
顧九在回憶里搜尋半天,也想不出許心秋為什麼這麼難過。
這很反常。
相比之下,顧傾城和孟淑靜的反應就很正常了。
顧傾城是顧奉之的掌上明珠,又是嫡女,跟庶妹庶弟們的感情一般,算不上深厚,但偶爾也玩在一處,見她這樣,紅了眼圈,是人之常情。
孟淑靜嫌惡林氏母女,這個時候,這種嘴臉,也在情理之中。
事實上,她是最有可能謀害林氏母女的人。
可是,如她自己所說,她出身實在太低微,林靜姝出身獵戶,她則是個漁村妹,爹死娘喪之後,唯一的弟弟又在出海時死掉,別看她平時炸炸乎乎的,其實在府里沒人拿她當回事,她那樣的出身,要驅使楚夫宴為她做事,可能性幾乎為零!
顧九想得頭暈腦漲,卻仍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恨不能立時睜眼,將在場三人催眠,好瞧個清楚透徹。
可惜,暫時不能。
她屏住呼吸,隱忍不發,只聽著這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話。
囚室外,趙世勇和梁雷也是聽得津津有味。
「城裡人套路深啊!」梁雷看看三姨娘,又看看四姨娘,只覺眼花繚亂,「姐夫,我現在覺得這四姨娘也很可疑呢!」
「是!」趙世勇點頭,「這哭得都快抽抽了,演得有點過!」
「姐夫你覺得誰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梁雷問。
「這個說不好!」趙世勇搖頭,「但大小姐顯然可以排除了!」
「那也不一定啊!」梁雷回,「沒準兒她真認為這顧九思是邪物,害了她的父母,這才報復呢!」
「她看起來像那麼蠢的人嗎?」趙世勇輕哧,「顧九思要是邪物,這位三姨娘可活不到現在!」
「姐夫,她還不夠邪嗎?」梁雷苦苦臉,「她整個就是一個巫女啊!」
趙世勇怔了怔,低頭看看自己光禿禿的斷臂,心裡掠過一絲寒意。
二號監里,探望或者說監視檢驗的戲碼,這會兒也到了尾聲。
「四姨娘,事已至此,你也別太傷心了!」顧傾城拉起許心秋,勸道:「二妹現在雖昏睡著,但也許哪天就醒了呢!」
許心秋慘淡一笑,沒說什麼,懨懨走出來。
孟淑靜仍是一幅幸災樂禍的神情。
見三人出來,趙世勇忙上前迎接,許心秋看著她,道:「大人,能否,借一步說話?」
趙世勇微怔,隨即應:「夫人請!」
兩人走到隱蔽處,許心秋從懷裡掏出一大包東西,硬往他手裡塞。
趙世勇捏了捏,試出是銀子,心和手一起癢起來,嘴裡卻說:「夫人,這可使不得啊!」
「使得!」許心秋淚眼盈盈的看著他,「求大人千萬照顧好二小姐!」
趙世勇聽到「照顧」兩個字,眉心微跳。
「這本是在下的份內之事……」他客套著。
「求大人了!」許心秋對他行禮,看得趙世勇眼前一陣陣發花。
他收了銀子,應了許心秋的請求。
兩人回到二號監時,孟淑靜正在走廊里看瘋子玩,她膽子甚大,聽武瘋子在那裡瞪眼齜牙,樂得咯咯直笑。
顧傾城見她們回來,也提出同樣請求,要借一步說話。
趙世勇被「借」得有點暈。
聽到顧傾城的話后,他的眉心跳了又跳。
顧傾城也誠懇的塞了他銀子,請他務必要照顧好顧九思。
這兩聲照顧,讓趙世勇瞬間失去判斷力。
當初楚夫宴找到他時,提及顧九思的事,也是要他好生照顧,萬不敢怠慢!
那句照顧,他說得特別重。
這種心照不宣的事,趙世勇是明白的。
可現在,這兩個女人,同樣跟他強調照顧,可哪個是真照顧,哪個是假照顧?
趙世勇想了半天沒想透,但有銀子在手,他也就懶得再去猜她們的心。
反正,在他沒有找到別的活路之前,是確實要好好的照顧顧九思的。
三女沉默的走出地藏院。
陽光陡然照射過來,讓大家都微微眯了眼。
「回吧!」顧傾城嘆口氣,低頭看看腳底陰暗的地藏院,向趙世勇福了一福,轉身離開。
二號監室外,梁雷發現監室里多了一個人。
卻是一直跟在顧家人身後的丫環,個子高而瘦,此時正端著一隻水盆,在那裡忙活著。
「喂,你做什麼?」梁雷隔窗詢問。
「給二小姐擦洗身體!」丫環怯聲回,「二小姐身上太髒了!」
「誰讓你做的?」梁雷問。
「婢子自已願意的!」丫環「咕咚」一聲跪在地上,怯怯回:「二小姐於婢子有恩,婢子無以為報,就想為她擦洗一下,盡點心意,還請大人成全!」
「嗯,快點啊!」梁雷見只是一個婢子,也懶得管。
顧九的心卻高高懸起來。
這個丫環,必有古怪!
她屏住呼吸,靜觀其變。
梁雷一走,那丫環便躡手躡腳上前,一抄手,把顧九攔腰抱了起來。
觸及腰身的手,骨節粗大堅韌,與此同時,一股濃烈的脂粉氣撲鼻而來。
她將顧九放在外面瞧不到的牆角,便開始扒顧九身上的衣裳。
顧九愕然。
她悄悄睜開眼。
昏暗的光影里,丫環的五官赫然在目,那眉,那眼,那鼻……顧九的眼倏地瞪得渾圓!
那鼻間和下巴居然隱隱泛著青色,哪怕塗了厚厚一層脂粉,依然可以看出倔強的胡茬刺出來!
顧九的目光往下,不出意外的,看到衣領遮掩下的喉結……
男人!
這個丫環,是個男人假扮的!
可是,他扒自己衣裳做什麼?
不光扒,他還伸手亂摸,一邊摸,一邊粗喘著解他的褲腰帶……
顧九在心裡把自己狠狠的嘲笑了一把。
還微表情專家呢!
面前這人都表現得這麼明顯了,她剛剛居然還好奇人家扒衣裳做什麼!
自然是想污辱她!
不得不說,這一招用得很絕妙。
如果顧九思是裝的,遇到這種情形,是絕對要尖聲大叫的。
但這招又實在太猥瑣!
讓人來污辱一個有可能是活死人的女人,既無聊,又低俗!
眼見得那人的褲子都快扯下來,顧九眸光微閃,瞬間攝住那人的心魂。
注意力集中的人,往往更好催眠,因為他所有的心思都在一件事上。
「是誰讓你這麼做的?」顧九單刀直入。
那人還沒太進入狀態,下意識的重複著她的話:「誰……誰……」
顧九直接報出名字:「孟淑靜?」
那人面無表情,下意識的重複著她的話:「孟淑靜……」
「顧傾城?」
那人嘴角一歪,笑得猥瑣下流,嘴裡咕噥:「好白……好白白……」
顧九嘆口氣,看來,這種粗暴催眠,也只是能讓他陷入混沌,想從這人嘴裡問出點什麼,很難。
但她還是嘗試著又吐出第三個人名:「許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