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一個無辜的大夫
「嗚!」梁雷淚如雨下。
「啊……」趙世勇渾身急顫,那股尿意再也憋不住,洶湧而出。
「大人莫要驚惶!」雲千澈拿著磨好的雪亮砍刀,走到他眼前晃啊晃,「古有關雲長刮骨療毒,今有趙大人忍痛斷臂,大人,要做真英雄啊!」
趙世勇做不了真英雄。
他被那雪亮刀光直接晃暈了。
雲千澈也不含糊,手起刀落,趙世勇一條左臂被他齊唰唰斬下。
「這刀磨過了,就是快!大人能少受許多苦楚呢!」他輕聲細語,一幅仁心仁術的醫者模樣。
趙世勇被生生砍醒了,痛得在床上直打滾。
顧九在房內聽到這一出,感嘆不已。
她這是遇到了一個什麼樣的大夫啊!
但這個大夫好像也只能在救人這方面耍個小花招。
人剛救完,趙世勇尚在旁暈睡,他就被梁雷揪住了衣領,高高舉起來,抵在牆上,像只小弱雞一樣亂朴楞。
「說,那死丫頭去哪兒了?」
「我怎麼知道?」雲千澈雙手亂擺。
「可我姐夫說,當時你也在場!」梁雷凶神惡煞。
「在場又怎麼樣?」雲千澈哭喪著臉,「連趙大人這般英明神武的人物,都著了那小巫女的道,我又能落到好?我比他們暈得還早!」
「沒說假話?」梁雷瞪著牛眼打量他。
「梁大人,你不要這樣子好不好?」雲千澈眼眶微紅,語帶哽咽,「我只是一個無辜的大夫啊!」
「慫貨!」梁雷不屑的丟開他,帶著一群獄卒嚷嚷著要去搜捕顧九思。
趙世勇被驚醒,聽他這般大張旗鼓,不由嘶聲阻止。
「此事千萬不可張揚……」他喘著粗氣,嗓子跟風箱一樣忽啦啦響,「且記,不能讓人知道顧九思沒死,她死了!她一定要死了才行!」
梁雷雖不解其意,卻也乖乖聽命,悄沒聲的去尋人。
這邊趙世勇卻還在沒完沒了的喃喃著:「她要死了才行!她……不能活著……她得死啊……」
隔壁房間的顧九聽到這話,覺得十分刺耳。
她想了想,打開門,走出去,被剛好過來的雲千澈堵在門口。
「想活命的話,我覺得你該好好藏著!」
「不要!」顧九搖頭,「我不喜歡當地老鼠!」
「聽這意思,你是有保命之法?」雲千澈黑眸亮晶晶,「又要用攝魂術?」
顧九低嘆一聲,問:「雲大夫,你所認為的攝魂術,是什麼樣?」
「可以攝魂索魄,控制別人的思想,被攝魂之人,便如提線木偶一般,任攝魂者支配控制,讓他往東,他不敢往西,讓他攆狗,他絕不會攆雞!」雲千澈手舞足蹈,眉開眼笑,「是不是這樣?」
「不是!」顧九搖頭,認真道:「你所說的那種攝魂術,我不會!」
「可你控制了食人魔,咬傷了趙世勇和吳棟樑!」雲千澈強調。
「那是因為食人魔本來就有吃人的嗜好!」顧九回,「如果他對此強烈抗拒,我是沒法強迫他的!就像趙世勇,如果他對一號監發生的事,一點好奇心也沒有,我也沒辦法讓他走進去!」
「所以,你的意思是……」雲千澈看著她,原本興奮浮誇的神情,漸轉溫潤沉靜。
「我所會的攝魂術,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神奇!」顧九看著他,「這是一種猜心遊戲,通過一個人的言行舉止,來窺測他內心所思所想,當然,這也是一個蠱惑人心的過程,他心裡一閃而過的念頭,未必會去做,但經過我的蠱惑放大,他就有可能付諸於行動!」
「有可能付諸於行動……」雲千澈重複著她的話,忽然低低一嘆,「那也有可能不會付諸於行動。」
顧九點頭:「是,人心變幻難測,不管是猜心還是蠱惑,都有失敗的可能,像現在,假如我猜錯了,我會死,雖然我很想活,但我不能用謊言和欺騙,拉一個救過我的無辜又衝動的大夫來陪葬!」
雲千澈聽得怔住了,他斜靠在門邊,歪著腦袋認真的盯著她看。
他的目光專註而幽深,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欞,灑在他臉上,明亮的光影下,他面上每一絲細微的表情都纖毫畢現。
「你猜我現在在想什麼?」半晌,他微笑開口。
「你覺得我這人挺實誠,挺可愛的!」顧九回。
「那你是不是這樣的人呢?」雲千澈又問。
「一半一半吧!」顧九眨眨眼,「我這人,可愛,但不實誠。比如剛才我之所以跟你坦誠相見,其實是希望你能在不陪葬的前提下,幫我保住這條小命!」
雲千澈的笑意,似一朵花,在唇角緩緩綻放開來,光華流轉,美不勝收。
顧九的眼眨了又眨。
「生死關頭,還有心情欣賞本醫的美貌,你果然夠可愛!」雲千澈呵呵笑出聲來。
「我有表現得那麼明顯?」顧九摸摸自己的臉,指尖微灼。
「有!」雲千澈認真點頭,「你眼裡的驚艷,和唇角的口水一樣,都快淌出來了!」
顧九被噎了一下,頓了頓,回:「你的自戀也是!」
「知已啊!」雲千澈上前一步,「人生知已難求,雖然我很無辜,但不怕被連累!被攝了心魂之人,做什麼都該被原諒,不是嗎?」
「是!」顧九失笑,疾步走向隔壁病室。
趙世勇還在那裡咬牙切齒的詛咒著顧九思。
顧九清清嗓子,柔聲開口:「趙大人,你不該這樣想的!」
趙世勇緩慢的擰過頭,看清她的臉,倏地一顫,扯著嗓子叫起來:「來人啊!快來人啊!」
「噓!別吵!」顧九上前,手中早已準備好的紗布牢牢堵上他的嘴,低頭默默的俯視著他。
趙世勇在她的目光下顫慄,瑟縮,眸中的驚恐害怕憎惡仇恨,濃得化也化不開。
他很想爬起來跑掉,但兩條腿篩糠一樣的抖,壓根不聽他的使喚。
「趙大人,別這樣!」顧九揚唇輕笑,「如果我想讓你死,你早就葬身在食人魔的肚腹之中了!但我不會讓你死,你死了,我也活不成,反過來也一樣,我死了,你也活不成,害我的人,會殺你滅口,你信嗎?」
趙世勇嗚嗚著搖頭。
他自然是不信的。
「沒關係!」顧九微笑搖頭,「你聽我給你講一些道理,就會相信了!你知道我是誰嗎?」
趙世勇沖她猛翻白眼。
「你是知道的!」顧九自說自話,「你知道我是候爺之女!知道他很疼愛我,知道我不是瘋子,知道是誰在害我,但唯獨有件事,你忽略了!那就是,害我的那個人,他是一個瘋子!」
「只有瘋子,才能做出這麼殘忍可怕的事,殺了我和母親還不夠,還要把我扔給食人魔撕食,大人您也是這樣的瘋子,最應該明白他的心理,不是嗎?」
趙世勇的眼直了直,眸光閃爍不定。
「這種殘忍到令人髮指的事,是不好傳到外頭的,更不好傳到我父親的耳朵里,我父親現在是人事不省,可他還是有清醒的可能!他若是醒了,你和你幕後指使人對我犯下的罪惡,就有可能會被我父親知道,那要怎麼樣,才能永遠的封鎖這個秘密呢?」
顧九頓了頓,抽掉他嘴裡的紗布,湊近趙世勇,唇角微揚,聲若蚊蠅:「趙大人,您說呢?」
「不會的!」趙世勇像受到驚嚇一般彈跳起來,「他不會!他不會的!」
「他會!」顧九的聲音乾脆,語氣篤定,「他是一個瘋子,永遠只想到自己,漠視他人的生命,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你自己心裡明白的!」
「不!不可能!」趙世勇奮力搖頭。
嘴裡叫著不可能,可面上的表情卻出賣了他。
他被說中了心事,他懷疑了,驚慌了,害怕了!
顧九趁熱打鐵,飛快道:「想知道有沒有這種可能,其實很簡單,我們可以來驗證一下!」
「怎麼驗證?」趙世勇脫口而出。
顧九高懸著的一顆心,在聽到這四個字后,終於稍稍放下了一些。
她輕吁一口氣,問:「你殺死我之後,怎麼向他復命?」
「飛鴿傳書!」趙世勇回。
「那你現在就派人把我已死的消息傳出去,看看明晚,會不會招來暗殺你的人!」顧九飛快道。
趙世勇又驚又疑的掠了她一眼,不自覺點頭。
「雲大夫,去給趙大人找信鴿吧!」顧九看向一旁的雲千澈,給他助演的機會。
雲千澈則把被攝了魂的木偶人演到了極致。
他傻傻獃獃走出去,肢體僵硬,表情麻木,一走一跳的樣子,像殭屍。
趙世勇看了顧九一眼,額間冷汗涔涔。
顧九面色平靜的走出病室,身上的衣裳,也濕了大半。
「什麼狀況?」雲千澈完成任務回來,看到她一頭一臉的汗,不明所以。
顧九抹了把汗,回:「緊張!」
「不會吧?」雲千澈愕然。
「為什麼不會?」顧九反問,「一言不慎,我就有可能喪命!」
「可你看起來好淡定!」雲千澈上下打量她。
「這是攝魂者入門必修!」顧九揚唇輕笑,「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無論面對什麼人什麼事,都要平靜淡定,從這一點來說,雲大夫很有天份!」
「謝謝誇獎!」雲千澈笑得眉眼彎彎,「對了,到底是誰要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