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畫像
所謂的中軍大營,如今其實也只是一個小小的帳篷。
大軍在突圍的過程中,有太多物資被遺落在了戰場上。
如今軍中的這些帳篷,都還是突圍后,莽窟又率領大軍鋌而走險,從敵軍手中奪回來的。
大營之中也沒有當初那精緻的沙盤,聽聞李丹青要議事,幾位甲士趕忙從一旁的雪地中尋來了好些石塊,準備以此作為推演的憑藉。
「世子,沙盤也在突圍時丟失,世子暫時講究一下……」公孫止在這時言道,神情小心翼翼,似乎唯恐惹得李丹青不悅。
李丹青笑著搖了搖頭,言道:「無礙,一切從簡。」
公孫止聞言點了點頭,便在木桌上拿起一顆白色的石子放在中央:「這是我們所在的位置。」
然後又拿出四塊黑色的石塊放在白色石子的四個方位:「這是黑絕、隆曲、青狼、蒼鷹四部,分別在四郡之地,我們處於四郡之地的交界處,也就是說,遼軍四部已經成合圍之勢,將我們包圍。」
雖然對於自己的處境眾人的心底已經有了預料,但聽聞這話,在場諸人還是免不了臉色一變,神情難看。
「黑絕部的損失如何?」李丹青聞言沉吟了一會,如此問道。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顯然,即使如今已經蘇醒,但體內的傷勢也還沒有恢復,此刻哪怕是長時間的站立,也顯得有幾分吃力。
夏弦音在這時趕忙端來一個石凳,放在了李丹青的身後。
李丹青倒是也不扭捏,索性坐了下來。
而公孫止聽聞此問,言道:「突圍之後,莽窟將軍曾帶人殺回去一次,對於黑絕部的情況應該有所了解,讓他來為世子解惑吧。」
聽聞這話,人群中莽窟排眾而出。
說起來,莽窟與李丹青,曾經也算得上死對頭,如今二人卻如一條船上的螞蚱,生死與共,造化之弄人,著實讓人捉摸不透。
此刻莽窟也沒了以往那器宇軒昂的模樣,那身本該鮮麗的甲胄上,卻滿是沒有擦凈的血痂,髮絲也頗為散亂,頗有幾分蓬頭垢面之相,可他眸中的光芒卻依然堅毅,似乎並未因為那番大戰而受到半點挫敗。
他看向李丹青,認真的拱手行李,旋即說道:「遼人當時,為了圍剿世子,同樣兵分幾處,戰死的軍卒柴鴻雲在營救世子的過程中,發現了遼人陰兵的弱點,依仗著這個辦法,我們突圍時也對遼軍造成了不小的傷亡。」
「而後我突襲遼軍,奪回物資,隨帶擄走了幾個遼兵,倒是得到了一些訊息,其中就包括遼軍的損失。」
「嗯?」聽聞這話的李丹青臉色一變,問道:「如何?」
「黑絕部的損失不小,這番大戰下來,足足有六萬遼軍戰死,當然這相比於我部的損失而言,並不算特別大,不過黑絕部總計二十餘萬人,這番戰損,對於他們而言,也算是傷筋動骨,除此之外,我還從那遼卒的嘴裡大廳到了一些消息,想來世子會很感興趣。」
「嗯?」李丹青本來就對於莽窟抓到遼人甲士之事頗為在意,也有心想著從哪些遼人俘虜中問出些東西來,聽聞莽窟有了收穫,李丹青自然極為在意,在這時看向對方。
莽窟聞言,也不賣關子,在那時說道:「遼人的嘴很嚴,我們用了很多辦法,才撬開他的嘴,大抵得知了黑絕的傷亡情況,但關於枯月山的一切,他卻並不知情,當然也有可能,他緊咬著牙關不肯鬆口,但據他所說,完顏冕在枯月城外安營紮寨,並沒有趁著我們大軍戰敗而直取武陽城的意思,似乎還打算在枯月城中久住下去。」
這樣的消息說不得多麼辛密,但卻不乏有值得推論的點。
就如之前李丹青疑惑的那樣,遼軍的這次入侵處處透著詭異,既不在乎錢糧,也不再乎土地,更每每錯過戰機,絲毫不急著進攻武陽城。
若說之前他們輕視武陽,可這次李丹青的軍隊也算是給他們帶來不少的損失,他們不趁著大軍勝利,氣勢正盛而陳勝追擊,反倒繼續據守,怎麼想,怎麼讓人覺得不合兵家之道。
放在以往,面對這樣的情形,李丹青一定會認為遼人被什麼東西拖住了步伐,可經歷了之前的大敗,數十萬人,因為自己的莽撞而死,李丹青卻是沒了那篤定的自信,反倒暗暗想著,這會不會是遼人的有一個陰謀。
「除了這些,就沒有別的了?那遼人俘虜在何處?帶我去看看。」
李丹青畢竟也是人,在經歷了之前的失敗后,他的心底不免有些投鼠忌器,不敢再如以往那般,通過一些蛛絲馬跡,便得出自己的結論。
他想要更多的了解關於遼人的一切,知己知彼方才能百戰百勝,尤其是對於如今已經處於困境中的伐遼大軍而言更是如此。
但聽聞此言的莽窟卻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那遼卒在一番嚴刑拷打后,似乎是害怕吐露更多消息,趁我們不備,咬舌自盡了。」
聽見這話的李丹青面色一沉,好不容易得來線索,就這樣斷了,對於大軍而言是個不小的損失。
遼人入侵已經有數月時間,但到現在為止,算上四十萬白狼軍,武陽損失的精銳都近百萬之數,可連遼人的目的都沒有摸清,這再打下去,怕是也哪有善果。
想到這裡的李丹青,臉色凝重。
這時卻聽莽窟又說道:「不過我們從那遼人的身上收到了一些東西,還未來得及一一翻看,世子正好醒了,那就由世子來審查吧。」
說著便有甲士從帳外走入,將懷裡的事物一股腦的放在了李丹青的身前。
李丹青皺著眉頭看了看,只是一些碎銀、水壺以及刀刃,還有一封書信,李丹青本想著看看其中的內容,會不會有關於遼軍的目的,但打開一看卻見那只是一封寄回家中的家書。
李丹青有些失望,有翻找了一番,卻發現了一張畫像,上面寫著完顏冕三個大字。
遼人的階級分明,等級制度森嚴,尋常人見到了曲部統領那是要無條件的服從對方任何命令的,若是稍有怠慢,曲部首領就是殺了他,旁人也挑不出半點刺來。
故而遼人大都會攜帶首領的畫像,一來以示尊敬,二來也是害怕自己真的遇見了,未有認出,丟了禮節,給自己招來麻煩。
李丹青意興闌珊的將之打開,可那上面的畫像卻讓李丹青的身子一顫……
那畫像上的人相,滿頭白髮,身材幹瘦與那日在陣前所見的「完顏冕」,根本不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