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屍橫遍野
凶陰山巔剩餘的三四萬青狼軍正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神台的建築。
經歷了數月艱苦的打磨,這做神台已有三十餘丈之高,依仗著本就高越千丈的凶陰山,神台遠遠看上去彷彿直入雲霄。
負責監管剩餘青狼軍的遼將名為羊圖魯,是為年近五十的老將。
他做事持重沉穩,故而木先生也才會放心將這看守神台的事情交給自己。
隨著西境四郡唯一的聖山枯月山枯月山的崩塌,西境之地的氣候就變得極為寒冷,而這位於極西之地的凶陰山山巔更是如此。
羊圖魯看了看這漫天的飛雪,從懷裡掏出一個酒囊,仰頭便喝下一大口。
這倒不是他玩忽職守,雖說軍中飲酒對於行軍打仗的軍隊而言,是大忌。
但這凶陰山著實太過寒冷,若是沒有烈酒驅趕寒意,怕是許多人尋常甲士都不見得能熬得住。故而,在凶陰山上負責建造神台的甲士,都配有一壺烈酒,為的就是驅寒之用。
「這日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羊圖魯在心頭這樣感嘆道。
他有些想念自己的家了……
這樣的情緒,在戎馬半生的羊圖魯身上還是頭一遭生出。
或許是年紀太大的緣故,又或許是這一次的行軍打仗與以往的每一次出征都有著天差地別的緣故。
羊圖魯總是會在某一刻,想念自己的家鄉。
他想念家中肥沃的草原,想念妻子釀成的羊奶酒,想念夜裡陪著孩子躺在地上數著星星時,女兒與兒子銀鈴般的笑音。
以往他總覺得,武陽人生活在繁華的城市,過著神仙一般的生活,而他們居住的地界卻只有大片的荒漠,為了草原,部落每隔一段時間都得長途跋涉,這是一件很不公平的事情。
他一直想著要跟隨著大將軍,去擊潰那些武陽人,為自己的子民取得肥沃的土地。
可現在,這樣的心思卻忽然沒有了那麼濃烈。
武陽的百姓似乎過得也並不是那麼的如意。
有的是人流離失所,有的是人家破人亡。
相比於逐草二居的遼人,武陽的百姓同樣有自己的煩惱,只是換了個方式而已,誰也不見得比誰過得舒坦……
想到這裡,羊圖魯嘆了口氣,回頭看了看身後的甲士,一個多月的艱苦日子,讓這些甲士們此刻的臉上都寫滿了疲憊之色。
「都歇一歇吧。」羊圖魯在這時言道。
甲士們聞言,紛紛在原地停了下來,他們席地而坐,大都沒有相互交談的心思,只是在那時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像是在平復各自的氣息。
這著實不是一件輕鬆的工作,一個多月下來,活活被累死的遼軍就有近千之數。
木先生做事嚴苛,對於工期的進度要求很緊,有時候甲士們累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輪班之後,吃著吃著就能睡過去……
「也不知道,中軍大營奪回來沒有。」羊圖魯這樣想著,又看了一眼身後的士卒,他倒是有些期待這神台快些完工,畢竟按照大將軍的說法,神台一成,便會有神靈降世,幫助他們一統天下。
放在以往這樣的話,羊圖魯是半點不信的。
可從大將軍口中說出,他就沒有半點懷疑。
羊圖魯倒是沒有什麼雄心壯志,他只是想著快點做完這些,好回到自己的草原,和自己的妻子兒女團聚。
眾人就這樣休息了約莫一刻鐘的時間,羊圖魯站起了身子,拍了拍身上的雪,然後言道:「好了,幹活吧。」
身後的甲士們聞言紛紛起身,其中一人正要抬起那拉著巨石的繩索,可就在這時。
咻!
一道破空之音忽然傳來。
一枚飛箭就在這時,射入了那甲士的胸膛。
鮮血迸射而出,濺了身旁的甲士一臉,他有些發愣,還沒有反應過來。
但下一刻,更多的飛箭從四周如暴雨一般傾瀉而來。
只是眨眼的光景,便有數百人死在這箭雨之下。
「敵襲!結陣!」羊圖魯最先反應過來,他趕忙抽出了腰間的刀,高聲吼道。
但這些留在山巔的遼人甲士,修建神台已經讓他們精疲力盡,他們的甲胄與刀劍重量極沉,為了省些力氣大多數人根本沒有去穿戴那些沉重的事物,都是以便衣禦寒。
此刻敵軍來襲,他們沒有半點預料,頓時亂做一團。
「不要慌!去營中取出刀劍,我帶人攔住敵軍。」羊圖魯倒是沉穩,很快就看出了場上的亂象。
他高聲言道,一群負責警備的親衛在這時彙集在他的四周。
而同時,山崖下,大批的武陽軍隊宛如神兵天降一般,從那處殺出,伴隨著為首的年輕人一聲怒吼,眾多武陽甲士便圍殺了上來。
羊圖魯的心頭一驚,見那為首的年輕人手持一柄黑色重劍,與那傳聞中的李世子極為吻合。
他難以清楚為什麼應該在山下與青狼部主力作戰的武陽大軍會忽然殺到此地,他也沒有時間與心思去細想其中就裡,只能在這時硬著頭皮,帶著自己手下尚且還有些戰力的甲士上前,與武陽的大軍硬碰硬,以此給更多的遼軍爭取時間。
只是羊圖魯的決心雖然很足,但武陽人明顯有備而來,初一接觸,他帶著的千餘名精兵,就被武陽人斬首過半,眼看著就要被敵軍包圍,幸好他手下的親衛大都對他忠心耿耿,將他團團圍住,用性命作保,硬生生的給羊圖魯開出了一條血路,讓他退到了神台前。
武陽人並不打算就此放過他們,大軍步步緊逼。
而原來打算拖延時間的戰術被瓦解,大批的甲士沒有時間取回自己的刀刃,反倒是被殺來的武陽人逼到了神台旁。
「將軍,咱們現在怎麼辦!」身旁的副官在那時問道。
羊圖魯也有些慌了手腳,但就在這時,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從懷裡摸出了一個錦囊。
那是木先生帶著主力前去支援少將軍時留給他的東西,他告訴他,一旦他們的主力被武陽人擊潰,失態不可收拾之時,他可用這錦囊中的計策,解決可能面對的麻煩。
眼前的事情雖然與木先生所預料的有所出入,但這樣麻煩下,似乎也只能看看木先生所遺留的錦囊之中到底有沒有破局之法了。
報著這樣的念頭,羊圖魯也來不及再做他想,在那時趕忙打開了錦囊,定睛看去,他的臉色在那時一變,神情變得凝重與古怪。
身旁的副官大抵也知道木先生遺留錦囊的事情,他將希望也寄托在此物之上,在那時趕忙問
道:「將軍,木先生怎麼說?」
羊圖魯顯然有些發愣,聽聞此言回過神來,他的身子一個激靈,將手中的信紙揉入懷中,模樣慌亂,似乎唯恐此物被旁人看了去。
「讓將士們去神台中躲避!」他這樣言道。
身旁的副官聞言一愣,神情古怪:「這……」
此刻在山巔的青狼部甲士有三萬之眾,這神台雖然高大巍峨,佔地十餘丈,同時也有二十餘丈之高,但想要裝入三萬人,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更合,就算所有人被強塞入了這神台中,難不成武陽人就會放過他們?
這不是把自己變成了瓮中之鱉嗎?
「聽令行事,別的莫問!」羊圖魯卻在這時寒聲,言道,並不給身旁副官發問的機會。
危急關頭,副官也沒有時間與羊圖魯辯解,就算心頭滿心疑惑,卻還是只能在這時言道:「入神台!」
周圍的甲士大都手無寸鐵,眼看著大多數同伴被武陽人屠殺,一時間早已是心慌意亂,此刻聽聞有人指揮,當下也來不及多想,一股腦的就在這時鋪天蓋地的湧向神台。
神台雖大,但入口卻只有三四人之寬,數萬人的一同湧入,頓時相互推攘,有不少人在這個過程中被推到在地,慌亂的人群根本不給他半天起身的機會,直接被眾人踩踏至死,這樣的場面過於殘忍,短短一刻鐘的時間,死在自己人腳下的遼人竟是已經超過了死在武陽大軍刀劍下的數量。
這樣的事情過於荒唐,莫說是遼人,就連一旁的李丹青也看得眉頭緊皺。
「世子,他們這是在?」公孫止在這時走上前來,看向李丹青問道。
李丹青的這次的計策同樣出其不意,青狼部主力盡數出動,而早在兩天前,武陽的大軍就已經摸到了凶陰山的山腳,繞開對方的耳目,選擇了最險峻的山面,緩緩爬上,待到今日,遼人大軍盡去,他們方才現身,以出其不意的方式,攻陷了這凶陰山巔。
整個過程出奇的順利,李丹青本來還有些擔心山路上會不會有遼人的斥候,但事實卻證明,這確實是他多慮了。
他們的忽然殺到是遼人始料未及的,一番沖陣下來,遼人便呈現出了潰敗之狀,被打得節節敗退。
此刻遼軍更是慌不擇路,全部湧向他們身後那座神台,幾乎是沒有半點反抗之力。
公孫止也正是見大局已定,方才騰出了手來,詢問李丹青對於眼前這荒誕景象的看法。
李丹青聞言同樣在那時搖了搖頭,他也並不理解遼人的將領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不過現在的李丹青早已不會再心慈手軟,他言道:「讓甲士架好弩箭,能殺多少是多少。」
公孫止聞言一愣,旋即便回過了味來,他點了點頭,轉頭便將李丹青的命令宣布了下去。
大軍頓時停下了對於慌亂遼軍的追殺,然後一道道弩箭在陣前架起。
利箭如雨,在一瞬間朝著遼人傾瀉而出。
遼人們在神台前擠做一團,相比於刀刃,密集的弩箭,反倒是更容易收割性命的武器,利箭所過之處,遼人再陣陣哀嚎聲中,成片成片的倒下。
不過短短一刻鐘的時間,神台前便已然是血流成河,屍橫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