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wukan
第四百四十二章.wukan
舊時的史官們無不惡毒地咒罵武則天,總罵她天生就是個惡毒、的女人。正如《討武曌檄》中罵的那樣,說她「虺蜴為心,豺狼成性。」
然而,通觀武則天的性格的人,年少時天真活潑、無憂無慮。入宮后便成了任人驅使、宰割、毫無依靠的弱女子。入寺為尼等於進入了人間地獄,將來的命運自己完全作不得主。二度入宮原本就因李治看好了她是他所需要的女人,她也只求能有立足之處,她害怕過去那些苦日月。
誰能想到,她的入宮竟有了雙重身份:李治要她女人的美色(李治認為她是最美的);王皇后把她當成為行使離間詭計的工具。於是,一下子便被人投入到激烈爭鬥的漩渦之中。就像有人把你投入正在相互撕咬的狼窩,封閉,想逃也逃不出。你眼前是不是只有兩條路好走,要麼被眾狼吃掉,要麼得比狼還凶。如果說武則天是狼,那也是狼群把她變成的狼,她被迫咬殺的也是狼。
王皇后困獸猶鬥,淑妃在她惡毒的算計下失敗了,下一個目標是專力對付武則天。前堂上那群出身豪門的大臣們,也是王皇后的有力援手,武則天稍有不慎,就會被扼殺、撕爛。武則天被逼無奈,不準備鬥爭是真不行啊。
永徽三年(公元652年)下半年,武則天生下一個男孩,李治為之取名弘,不久被封為代王。武則天有了皇帝的龍子,對宮中妃嬪來說是非一般的重要之事,若不出特殊原因在宮中便可以站穩腳跟了,當初做太宗的侍女才人時若有皇帝的子嗣,就不會被逐出宮門當尼姑,保況她已是嬪之首的昭儀了。
隨後,武則天又請求高宗追封父親武士彟為免遭朝臣非議,高宗同時下詔追封武德時的功臣。武士彟被追封之後,表示武則天是大唐開國功臣之後,出身名門,這本來也是事實,只是正史撰寫者們不願承認而已。與此同時,高宗又宣布武昭儀的直系親屬可以出入宮禁,使她能得到暢敘家庭之樂,這使武則天很感動。多年不見的母親楊氏和姐姐坐著宮車進入後宮,母女、姐妹相見,悲喜交集。她13歲入宮,如今已是29歲,其間已經16年未得相見了。姐姐已經守寡,帶著賀蘭氏的一雙兒女一直同年老的母親凄慘地生活在一起,一家人好不容易能在皇宮相見,也算實現了小時向母親許下的諾言,大家都很欣喜。
武則天在宮中地位的迅速變化,使王皇后等人忿恨不已,她認為一個進宮不久的尼姑、亂了天倫的yin婦,得寸進尺,又如此張揚,簡直厚顏無恥,便咬牙切齒必欲置之死地而後快。
武則天雖得升遷,但仍按後宮規矩,如期到正宮向皇后請安。王皇后一見武昭儀眼裡就要灼火出血,完全不見了往常那裝出來皮笑肉不笑,陰毒地瞪視這個令她噁心的爛女人,絲毫不顧皇后的大體,諷刺挖苦無不走到極端,罵她是騷狐用的陰器和狐媚迷住了皇帝……
武則天毫無表情地看了看高高坐在皇后鳳座上的女人,心想這小小年紀的女人竟會說出如此歹毒不堪的話來,真是白白坐在這個位子上,無怪乎李治不喜歡她。她本不想傷害這個已被皇帝遺棄,形同虛設的可憐女人。但是,在皇后如此不顧臉面,在眾宮女面前這般侮辱自己,傷害自己,她不這樣想了。她想,一定要讓這個不知羞恥的女人加倍償還,讓她知道傷害無辜者的代價,她甚至決定殺了這個愚蠢的女人,報今日難以忍受的屈辱。
但是,她仍未表示對皇后的不敬,禮如其儀。然而就在這一刻,她下定決心要斗一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和支持她的那些酸文假醋的男人們。從而也讓她閃現出一個奮鬥方向,她要取代這個女人的位置,只有取而代之,才能改變自己的仍然險惡的處境,有皇后存在一日,她和她的兒子、母親就無任何保障可言,包括她們一家的生命,可能會比以前被逐出宮門還要慘。為何一家的生命安全,她得好好計劃一番了,她咬緊牙關,如儀退出正宮,一路暗暗地想著。
據說,生下兒子沒多少天,她又懷孕了。
這個消息更加刺疼了皇后,她愈加瘋狂、變態。在後宮肆意詆毀武昭儀,讓她舅舅柳奭在大臣中惡毒散布武昭儀的謠言,並無恥地去找被她迫害的淑妃,重結聯盟對付武昭儀。她愚蠢而明目張胆地指天畫地,楊言:別以為那個臭尼姑有什麼了不起,今天我還是皇后,六宮之中黨政軍是我說了算,誰敢不規矩我會給她好看的
王皇后的作為傳到武則天那兒,她著實吃驚。一點也不錯,在後宮中皇后秉有大權,一旦宮妃有誤,皇后可以不經皇帝而動用家法。皇上在朝堂上知道也為時已晚,想救也來不及,後宮皇后濫發懿威,輕易處死宮妃的故事載在史書,武則天飽讀經史,自然清楚。然而,她武則天也不會坐以待斃,任人宰割。她又對皇后的作為感到好笑,不該先把自己的招數亮給對手,讓她早有準備。她自言自語:「事已至此,自己決不能示弱,而要把握時機,給對方死命一擊。」
武則天開始她的行動了。
第一步先要向皇帝示警,告以自己在後宮中的危險局面,讓皇帝先有思想準備,以便周轉。
當高宗又臨武則天的宮室親近愛妻幼子時,武則天說:「皇后因為皇上寵愛臣妾,要用家法整治臣妾了。望皇上以大局為重,多多看顧皇后,免傷皇后的心。」
李治只好快快而至正宮。皇后一見皇帝到來,以為自己的威儀畢竟讓武則天害怕了。並一再向皇帝詆毀武則天,說她忘因負義,迷惑皇上,離間咱們夫妻之情,實在可惡,不給她點苦頭是不行了。
李治聽后,果然如武氏所言,頓時皺起眉頭,十分不耐地說:「皇后貴為後宮主宰,心胸竟這麼狹窄,朕可從未聞武昭儀說過皇後半句壞話,她總是催我到皇后這裡來」
王皇后見他袒護武昭儀,更是妨火上漲,急不擇言地說:「那是她故意在皇上面前狐弄,你被她迷住,怪不得不把我放在眼裡了」其威怒之情溢於言表。
李治立即回敬:「皇后也該有皇后的體統,為何屢與妃嬪相鬧呢?前時總說淑妃不好,朕再不去她那裡,現在又說得武昭儀這麼難聽,是何道理」
皇后見皇帝動怒,再不敢多言。李治也愈加生氣,乾脆甩袖而去。
第二步是爭取後宮的人心。
王皇后統懾後宮大權,如果對武則天突然發動,則將倉促難以預備,造成被動。而如果取得了後宮眾宮女的人心,就能隨時控制王皇后的一舉一動,以便有所準備。即使皇后欲加之罪,後宮的六尚女官、女史們也會替她說話,皇后就未必能輕易處置她。
王皇后及其母魏國夫人的弱點是自視太高。脫離後宮的眾宮女和女官,尤其是魏國夫人,以為女兒當上皇后,自己出身又高貴,平日毫不體貼下人,頤指氣使,盛氣凌人,大家對她深懷不滿。武則天平日就很注意宮中人際關係,她知道宮女們的苦處,對她們深表同情。而今有心於此,更加努力去做,她不斷施以恩惠,有了賞賜,不論厚薄,全拿來賞給她們。尤其是被皇后和柳氏冷落的女官和宮女,更是專意籠絡,賞賜豐厚,毫不吝惜。這就是正史中的記載:「后不能曲事左右,母魏國夫人柳氏及舅中書令柳奭入見六宮,又不為禮。武昭儀伺后所不敬者,必傾心與相結,所得賞賜分與之,由是后及淑妃動靜,昭儀必知之。」
這樣一來,後宮眾女官和下層宮女們無不敬重和效忠武昭儀,各宮裡發生了大小事情,很快便都向武昭儀報告,大家都願意同她聊天談心。而王皇后等,只知高高上,目空一切,經武則天一活動,就更孤立,既無人實心擁戴,對宮內外消息,也成了盲瞽。
組織朝中的庶族和受排擠的官員,作為高宗執政的支持者,是武則天的第三步行動。
唐朝立國依靠的是關隴士族集團的勢力,太宗英明,有時候重大舉措也為關隴集團左右。高宗仁厚孱弱,大小政務全要聽他們的,皇帝幾成傀儡。高宗每每下朝,多悲嘆連聲。每至此刻,武則天都要認真聽他講講朝政上的事。幫他出出主意,鼓勵他處事要果斷,對大臣們不必那麼恭順,皇帝有了自己的主意,臣下才懂得畏懼。對妻子的關切,高宗很願聽她的意見,也認為自己對大臣們一味言聽計從,就永遠成不了先皇那樣的英明君主,從而辜負父皇對自己的教誨和期望。有事難以決定時,就回後宮找武則天商量,妻子成了他的好參謀。高宗所以喜愛她,不僅是她的美貌和生動的活力,另一方面她確實不同其他的妻妾。武則天的撫慰、鼓勵,使他有了依靠,讓他產生力量和自信。
一天,高宗又找武則天問計。說鄭州刺使許敬宗上了個要求告退的奏章,不知怎麼裁決好。武則天讓他講講許敬宗的情況,看看他到底為什麼要辭官。
高宗說許敬宗是前朝有功之臣,本人也有文才,但在朝中多受擠壓。他的祖上幾代皆以文史知名,唐太宗召用他,與房玄齡、于志寧、杜如晦等同為秦王府十八學士。貞觀初擔任著作郎,兼修國史。后撰成武德、貞面實錄,太宗加封男爵,升黃門侍郎。李治為太子時,升為太子右庶子。太宗征高麗時,太子監國時留京共知機要。太宗征遼時,又隨駕出征,常在馬前受旨草詔,頃刻寫成,深受及宗讚賞。高宗即位為禮部尚書。后因嫁女兒給少數民族首領之子,得的彩禮多了,被彈劾降為鄭州刺史。他是高宗的親信官,但長孫無忌等元老卻總是不容他,抓住得彩禮的小辮子不放,他鬱郁不得其志,故此要求告老還鄉。高宗深知就裡,但怕得罪朝中大臣,不敢作主。
武則天向高宗說,這不是許敬宗一人之事,她做太宗侍女多年,朝中之事她並不生疏。如今把持朝政者是長孫無忌、褚遂良、柳奭、韓瑗、于志寧等,他們都是出身在陝、甘一帶的名門世家,他們同聲共氣,利益相關,不讓庶族官員和山東及南方的「外來戶」立足。共同排擠像房玄齡、岑文本、李勣等,許敬宗受排擠,是長孫無忌這一團伙共同利益爭鬥的反映。她果讓他們這樣搞下去,唐朝江山等於是他們坐著了。這是個嚴重問題,現在不能作突破性處理,而應該支持這些不得志的官員,一點點做,逐步改變朝中這不正常的現象。武則天為高宗拿出主意:「既然許敬宗是個出色的人才,又是皇上倚重之人,就招回朝中做他原來的修史之事,長孫無忌等人也說不出別的來。要培植自己的基礎,就從許敬宗開始好了。」
高宗聽了武則天的主意,便把許敬宗調回中央,任弘文館學士、兼修圖史等職。
許敬宗回京后,武則天還親自見了他,告知原委,讓他多做些工作,多交些知心朋友,不然還會遭排擠,是沒有安靜官好做的。許敬宗心領神會,表示效忠。因為此事,許敬宗便被史書列入了奸臣的行列中。
不久,朝中發了一件撲朔迷離的「謀反」案,長孫無忌等則利用此機會大殺異已。
此案關聯的情節太多,不易說得清楚。簡而言之:駙馬都尉薛萬徹(高祖女丹陽公主夫)因故被貶為寧州刺史,一次同駙馬都尉房遺愛(太宗女高陽公主夫、貞觀宰相房玄齡之子)發牢騷:「今雖病足,坐在京師,鼠輩也不敢動我。」並說:「如果國家有變,可奉司徒李元景為主。」(李元景是高宗的叔父,荊州王),當時傳言:李元景曾做了個「手把日月」的夢。而駙馬都尉柴令武(太宗女巴陵公主夫)也同房遺愛交好,一起談論了薛萬徹說的這件事。此時,高陽公主告遺愛兄遺直對她無禮。而房遺直便把他們幾個人私下議論的事抖了出來。長孫無忌親審其案,以謀反罪論定。
長孫無忌這是捕殺異已、瓦解政敵的好機會,便撲風捉影,把毫不相干的人盡量往案中株連。首要分子是吳王恪(太宗第七子),他文武全才,深得太宗喜愛,太宗欲立他為太子,遭長孫無忌的堅決反對而未成。當時被高宗任司空兼梁州都督。長孫無忌怕他得勢后勢利自己,時刻想陷害他,正好此案發生,長孫無忌便以謀反人的口供里牽引吳王李恪,但究竟如何牽扯,並未拿出證據。江夏王李道宗、太宗庶母弟李素也都看不慣長孫無忌的專權,曾有過節,這次也一併被長孫無忌、褚遂良以不實之詞硬拖入「謀板」的行列中。因「謀反」乃朝廷罪惡之極,長孫無忌便擬出統統處以極刑的定讞。
高宗明知長孫無忌借刀殺人,甚至連本案也未必會是事實。他想把自己的叔叔和弟弟救出,宣判前器著向長孫無忌求情:「荊王,朕之叔父;吳王,朕兄,欲丐(免意)其死,可乎?」而長孫無忌串通兵部尚書崔敦禮等人一再上表:「陛下雖欲申恩,究竟不可枉法,如或謀反不誅,如何懲后?」薛萬徹臨刑前高聲說:「薛萬徹大健兒,留為國家效力死豈不佳,乃坐房遺愛殺之乎」李恪臨死則大罵:「長孫無忌,竊弄威權,構害忠良,宗社有靈,當族滅不久」[《資治通鑒》,卷199,永徽三年十一月癸已;四年二月,甲申。]
《資治通鑒》對這個「謀反」案記述得清楚,對長孫無忌、褚遂良等誣陷忠臣、製造冤案等情節都能秉筆直書,實為可貴。傳統評價長孫無忌等人,總以「正直無私」,毫無偏見論斷,實屬過當。
武則天通過此案清楚地看出,長孫無忌貌似忠誠厚道,實為殘忍徇私,而高宗軟弱,眼瞪著長孫無忌等藐視君權,自作主張殺害忠良,殺害他的親族而不能相救,她為之悲嘆。這更堅定了她力勸高宗任用親信、樹立天子威儀的信心。而有長孫無忌為首弄權的關隴集團控制朝廷,就不會讓高宗做個真正有所作為的皇帝,也絕無她的出頭翻身之日。
十終於登上皇后的寶座
後宮和朝堂殘酷的爭鬥,讓武則天看到,如果手中無權,仍處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不利形勢中,她將永無寧日。自己已有的地位會輕易失掉,甚至連身家性命也難以保住。所以,在目睹幾番腥風血雨之後,她暗下決心,一是要推倒王皇后,奪取後宮的統權大權,二是要摧垮把持朝政的關隴集團,司植自己的政治勢力,還高宗一個真正的天子地位。要說她馬上就產生直接當女皇,直接去坐在金鑾殿的龍座上,猶如駱兵王所言「猶復包藏禍心,窺竊神器」,那還過早了點,她的野心再大,思想的跨度不會那麼大,客觀形勢也還沒有提供給她當女皇的基礎與條件。人的思想與行為,是一步步積累而產生出現的,「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想法,也是司馬遷替陳勝設想的,況且大澤鄉的形勢急迫,不違反「當斬」,死在眉睫了,才揭竿而起的。武則天所處的形勢,還沒有非當皇帝不可的急迫,自古就沒有女人當過皇帝,她哪會突然就出現當皇帝的想法呢?
當皇后才是她當時應有的想法,因為她高皇后的位子已經不太遙遠,因為當不上皇后就可能保不住身家性命,王皇后就放出風來要宰了她。
關於武則天要謀皇后之位,史書上有兩段記述,記述了突出的兩個情節:
一個情凶是武則天親手扼殺自己的,嫁禍於王皇后,使高宗惡之,忿然罷黜,皇后的位子便自然封給了武則天。
這個情節諸皆記,如《資治通鑒》是這樣寫的:「后寵雖哀,然上未有意廢也。會昭儀生女,后憐而弄之,后出,昭儀潛扼殺之,覆之以被。上至,昭儀陽歡笑,發被觀之,女已死矣,即驚啼。問左右,左右皆曰:「皇后適來此。」上大怒曰:「后殺吾婦。昭儀因泣數其罪。后無以自明,上由是有廢立之志。」[《資治通鑒》,卷199,永徽五年十月。同見《新唐書?武後傳》。]
司馬光不愧文史高手,這短短的幾行字,即把那個令人恐怖的陰謀行動,輕鬆自然地寫了出來。其敘事過程何等清晰,而人物的情態又是何等生動。他一句也未寫武則天背後的布置和她的心理狀態,但卻能給讀者許多的想象,想象到武則天布置的陰險的謀殺、陰險的嫁禍
有了這段簡潔而又不失生動的記述,那些高明的故事專家和拙劣的渲染專家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陰謀發生的背景是武則天雖被高宗信賴,但王皇后還是好端端坐在皇后的位子上,而且她打倒了淑妃,又立了傀儡太子,心中稍安。接下來想緩和一下與武昭儀的矛盾,同時獲得高宗的好感。於是,一反常態,主動去看望武昭儀。武氏也知她的心思,一邊虛與委蛇,一邊在動腦子,利用皇後來訪的機會暗施毒計,因為她認為高宗雖是冷落了皇后,但以他軟弱厚道的性格,做不出廢后的殘酷決定,只有讓高宗驟然惱恨王皇后,他才能寫出廢后的詔書來。
按照這個思路去想,如何施行一個讓皇上痛下廢后決心的計劃來呢?正好是永徽五年(654年)正月,武則天生有一個小女孩(注意:這是假設),到陰謀實施時,高宗的這個可愛的小公主已經五個月了,高宗愛武昭儀,當然也受他們的小女兒,於是不管白天夜裡都要撫愛逗弄自己漂亮的小公主(因為故事必發生在白天,皇后能來,高宗也得立即到場,不然就白白扼死個女兒了)。
武則天便利用了自己的小女兒、皇后經常來撫弄她的小女兒、高宗大白天不上班幾乎得天天到作案現場來,才能把人物、時間、地點碰到一起去。因為小公主是個活人,不是可以用來陷害別人的死的物件,也不能提前扼死,放在被子里等上多少天。像網魚那樣下上味子,等大魚上鉤入網。
有了難以巧合相碰的人物、時間和地點,還得有個集體作案的陰謀計劃。武則天就得同手下說好,當時的武則天身為宮妃的第六位,又得高宗專寵,她的手下已是一大群了。有許多宮女、太監、護衛保安。武氏正在廣交朋友,女官們也是門庭滿座的,當時她正在發紅,那些宮中女子們也正爭相結交,聊天、看望她的可愛小公主。
武則天殺女嫁禍的陰謀要許多人都得參與,不然難以實施,如果許多人都參與了,則變成「陰謀」,就像一台大戲,生旦醜末都得登場,各有角色才成。不知她武則天殺了女兒后如何收場,如果交待善後,除非她接著屠殺她所有的手下,都殺了就更難善後保密了。
不管怎樣,還得實施司馬光等為武則天設計的陰謀計劃。
長安的五月,下百有花有草,楊柳飄柔的好季節。武則天一切布置就緒,在宮裡坐著,抱著忐忑之心等著隱害皇后,等著扼死自己心愛的女兒。
皇后真的到了,於是就趕緊藏了起來。接下來是宮女侍茶,互相談話,一定要問武昭儀哪裡去了。宮女按事先的陰謀安排,說到某地方去了。然後是皇后看望、撫弄武則天的小女兒。因武氏許多時也不出現,皇后只好打道回宮。
接著是武則天從那個地方閃進,或幕後、或側室、或花園都可以。機不可失,於是武則天便伸出她陰謀、血腥、罪惡的雙手,扼殺了她自己生的、疼愛的、要她做母親寧可殺了自己也要保護的女兒。她要做皇後為的是什麼?其中重要的原因是怕皇后殺了她的兒女,現在好了,不用你們來殺,我親自殺了就乾淨了。
扼殺女兒后還應該再一次藏起來,等著高宗的出現。果然高宗登場了,大概是朝中無事,或是他記掛著自己可愛的妻子兒女,隨便打發了長孫無忌那些喋喋不休的一群討厭的老兒。大白天趕忙進入他妻子扼死她可愛女兒的現場,武則天按照陰謀計劃的情節安排,也歡笑著犯接皇帝入宮。
然後,戲劇的到來。揭開被子,可愛的小公主已變成面色灰白的僵硬死屍。接下來就好做了,武則天一下子昏了過去,醒后搶抱女屍沒有人聲的搶天大哭。待一陣大亂后,高宗詢問因由,一定得侍女們說,適才皇後來過,還撫弄過公主好一陣。武則天則把準備好的最好的台詞向高宗泣敘,促使高宗大怒,有「后殺吾女」而極為憤怒的高呼。高宗衝進正宮,失去理智地斥罵、責問皇後為什麼要殺他的女兒。皇后難以自白,只是魂飛魄消,跪地而哭,於是,下定了廢后的決心。
由於文字樣式不同,所用文字多少就大不一樣。司馬光寥寥數語,那麼輕鬆地交待了這個情節,始末清楚自然。
到了劇作家手中,完全可以編個歷史劇,或可取名為《武后殺女》什麼的。要大量的景場和情節的排設鋪陳。
然而,嚴肅的史學工作者就不能亂寫,就得用精細的頭腦,作出合乎情理的分析。本人認為武后殺女的情節基本上是虛構的,最多只能是個歷史疑案。多是要全盤否定武則天的那些人編造出來的,當時並無史料記載。司馬光是宋朝的史官,《新唐書》的編者歐陽修等也是宋朝的史官,《舊唐書》的編者劉昫等是五代殘唐時後晉人。他們都是在事情發生數百年後記述這段歷史的,司馬光、歐陽修等都是著名史學家和文學家,他們的文史作品都極為優美,但他們的思想卻是相當守舊的。在北宋王安石變法運動中,司馬光是頑固守舊派的首領、歐陽修早年思想滿進步,在王安石變法時也變成了反對變法的中堅人物。中國的那次變法,就是這些人給扼殺了的。
他們以保守思想去撰寫歷史,為正統代言,為傳統驅筆,怎麼會接受武則天這麼個女人當皇帝?當然,司馬光等歷史學家又滿正派,如前文寫到的長孫無忌橫攬高宗時的朝政,構諂、殺戮異已的惡行等,還是秉筆直書的。
總而言之,武則天扼殺女兒,嫁禍王皇后的情節是不大可能發生的。
首先,武則天在永徽五年是否真有個女兒也無信史記載。即使是較為嚴肅的史學工作者也無確能令人相信的論述,也只說武則天的長子李弘和次子李賢出生之間,有一個讓武則天生兒育女的空檔,「可能」生出一個女兒來。這個女兒是何時出生的?叫什麼名字?都無隻字記載,實難令人確信。
其次,即使有一個女兒,是武則天陰謀陷害王皇后親手扼死的,還是正巧女兒得了急病突然死亡,正巧王皇後來訪,乘機加害她的?還是女兒突然死亡,正巧王皇後來訪,連武則天也真以為是王皇后給扼死的?或者說是王皇后真的一時衝動,扼死了武則天的小女兒?都可以作個猜測。不過,一些冷靜的作者,總認為當時幼嬰的死亡率高,是因病因故死亡的,沒有誰去扼死她,武則天利用了這個客觀的機會。這,也是猜想的。
再次,有個卓有才華的女作家,從女性心理分析,從母親的心理分析,也是不會親手殺了自己女兒的。武則天作為一個母親,她也不會親手殺害自己親生的女兒,去換取皇后的寶冠,那會給自己留下無限的傷痛。除非她是個惡魔,是個女瘋子
最後,如前文所述,即使武則天蓄意設下那個謀殺女兒、陷害皇后的計劃,要實行起來也是極為困難的。要讓人物、時間、地點都巧合在一起才成,哪有好般巧事出現?況且,計劃參與者太多,因為她想要迴避那麼多的宮女太監也是不可能的,因為她不是農家小戶,是九嬪之首的昭儀,已是受寵的御妻啊。
文史從來難分,歷史學家也愛寫生動的歷史故事,這就使歷史文學化、戲劇化。眾人喜愛的《借東風》到底是歷史還是戲劇?吳、蜀聯軍火燒戰船,大敗曹操的歷史。但「借」東風就是戲劇了。當時是借著可能颳起的東風燒掉曹操的戰船,但東風能是諸葛亮「借」來的嗎?他諸葛這是神仙嗎?即使他大體猜得到何時會刮東風,他又怎能猜得到到底是何日、何時、能刮多大的風?何況天有不測風雲,如今科學這麼發達,有時還要失誤,2008年初中國南方發生了雪災,那麼多人被堵在途中,許多被凍死、撞死、火車、汽車跑到中途被凍住。提前怎麼沒能以科學手段預測出,那些死在途中的人如能早知道,寧願十年不回家,也不會白白丟了性命的。
如是實情,他諸葛亮借個天膽也不敢立那個某日某時刮東風的砍頭軍令狀。保況那是一場決定吳蜀命的戰爭,不是看一台戲,鬧著玩嗎?因此,那是戲劇化的歷史。
其實,武則天以殺好奪皇后的戲劇,到歷史真實中做到來比「借東風」還要難。那是她的陰謀,實現陰謀要皇后、皇帝都要在同一時間到她的房間去,要周圍人都配合她去做,要她適時扼死女兒給皇帝看。做得到嗎?
如果後來皇后心中無愧不上當,她一定也帶著自己的宮女去,她也有心腹,皇后的一舉一動都有她的心腹陪伴,她會找到長孫無忌等人申訴。立案之後,要找出人證來,皇后的宮女會為皇後作證;而武則天的宮女要作假證。三審兩審就會真相大白,她武則天不就賠了女兒又倒霉嗎?以武則天的聰明,這些她不會想不到,她為什麼要冒這麼大的風險呢?當時已得到了皇帝的信任,皇后已被皇帝冷落了。再找個理由,想個別的法子也可以達到目的,為什麼要殺死自己的女兒去完成計劃呢?
不知是誰先想起這個情節而嫁禍武則天的?這人不光愚蠢,而且心眼也夠惡毒的,居然想出扼死自己女兒的故事。
第二個情節是高宗與武則天到長孫無忌的家裡送禮之說,請求長孫無忌同意武則天做皇后。這種請求一共是三次,結果全被拒絕了。由此說明,武則天殺女以謀后位的做法是子虛之言了,殺了女兒仍然還得去求長孫同意,那不白殺了?如果有殺女之事,而高宗又去找了王皇后,王皇后又「無以自明」。那麼高宗和武則天就用不著去求人,皇后殺了皇帝的愛女,人命關天,皇后還有何資格做皇后?高宗完全可以利用法規把皇后廢掉的。
如果說武氏殺女僅想讓高宗下廢后的決心,那高宗已有了決心,還用得著去求長孫無忌嗎?不要說高宗是皇帝,就是個山野村夫,一個令他討厭的女人殺了他喜歡的女人生的女兒,他也會痛下決心,跳起來把那個殺人兇手送往公安局,或乾脆就殺了她。
如今,賠上女兒后再去求長孫無忌。第一次是皇帝親率武昭儀到長不的府第,後面還跟著裝有金銀珠寶、綾羅綢緞的十輛禮車。在接待皇帝的酒席上,在大家「酣飲極歡」之時,高宗當即封長孫無忌寵姬所生的三個獨生子為散朝大夫。這時,高宗才說:「皇後生不了兒子,怎麼辦啊」無忌一開始就明白了,但卻「對以他語,竟不順旨」。高宗和武氏都不高興,送了大禮、賠上官銜,也沒有結果。
接著,武則天又讓母親楊氏去拜訪無忌,完全把意思講明白了,長孫無忌也不同意。接著又派許敬宗去勸說,開始時他不理不睬,后見許敬宗說個沒完沒了,便指著他的鼻子「厲聲斥責」
長孫無忌不同意,還是得另想辦法。另找機會。
好了,機會果然來了。原來是王皇后和她的母親「為厭勝」,即以巫術詛咒高宗和武氏死掉,王皇后立的太子繼位,她就是皇太后,地位就保住了。這件事在《舊唐書》的記載是:「后懼不自安,密懷母柳氏求巫祝厭勝,事發,故廢。」[《舊唐書》,卷51,《高氏廢后王氏傳》。]
說起來王皇后的最終被廢,是她自我的,她和母親去詛咒皇帝,自然就會「事發,故廢」的,和武則天殺女兒有何關係呢?但《資治通鑒》在這件事的前頭加了一個「誣」字,事情就完全改變了性質,是說武則天「誣」王皇后和母親詛咒皇帝和她快死亡。如果「誣」字成立,那王皇后「求巫祝厭勝」的事,就是武則天的第二個陷害皇后的辦法。但是,司馬光既言武氏之「誣」王皇后,又引證了《舊唐書》之說,言王皇后看到高宗不再信任自己,后位岌岌可危了,才「不自安」而做出那個自掘墳墓的愚蠢行動的。司馬光模稜兩可,後人也難定論,然而結果卻是一樣的。
然而,王皇后被廢,武則天為後,在當時仍很複雜曲折,不是馬上就成事實的。事實是高宗很惱怒,下令禁止柳氏再入宮,罷吏部尚書柳奭,貶為遂州(今四川遂寧縣)刺史。皇后受到重創后,高宗和武則天商量,欲立武氏為妃。但按照宮制,妃僅四位,其四位皆滿員無缺,那在四妃之上再加一妃,起名為「宸妃」,也就是皇帝的妃子,意思是只有武氏才配為高宗的妃子,如此一來,距離皇后只差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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