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生如夏花（終）

新紀元86年！

城市的郊區外，數十上百部名貴陸車雲車停靠在一幢小別墅外，一批第二代全能戰機在空中飛行，大批全副武裝的士兵和特工將此地封鎖起來。

數十人跟著一個老人，一樣也老了的石澹和李直攙扶著司南走進別墅：「老闆，小心！」

司南白髮已生，灰白髮色的他臉色蒼白，在攙扶下走進別墅里，顫聲指著小後園一顆蘋果樹道：「過去！」

李直和石澹扶司南在蘋果樹下坐下休息，相視黯然，低聲道：「老闆，外面有些人來探望你，你要不要見一見？」

「有什麼好見的，都是一幫政客。倒是有些你的老部下，要不，還是見見吧！」李直撇嘴不滿道，走出去向一堆人招了招手。

進來的都是司南的老部下，有參與過「超級骨牌」行動的，也有參加過「荒原」行動的。

他們都老了，有的退休了，有的仍然在活躍。

司南認得他們，這些都是最忠於他的手下：「只可惜蘇杭了…」

蘇杭，十一年前去世了。

率領漢人崛起的偉大領袖林青雲，三十七年前也病逝了！

葛岩走得更早，四十二年前，也去世了。

司南的老朋友。都走了。

時間像一條河流，你永遠不知道它流到哪裡，速度有多快。

星際大戰過去九十周年了，驕陽利用領先的空間和光體技術，終於一躍成為星際超級大國之一。

李直地一個手下放輕腳步進來低聲說了幾句，李直俯耳低道：「老闆，小維來了！」

司維是司南唯一的孩子，之所以取這個特殊的名，是為了紀念已去世的維妮卡。

小維繼承了司南和凱瑟琳的娃娃臉。他從小就耳目渲染，深受影響。長大后，和司南年輕時一樣，毫不猶豫的選擇加入情報界。

司維走過來扶住司南，低聲責備：「爸，你病成這樣了，來這裡幹什麼。」

「我小時侯住的地方，和這裡一模一樣。」司南回憶起往事。這裡是他刻意修建的，和原來的家一樣：「真懷念過去啊…」

發了一會呆，司南擺擺手：「你們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獃獃。」

「爸…」司維地話被司南打斷，默默走了幾步。忽然回頭道：「爸，我想問一件事。你胳膊上的金屬環到底是什麼，為什麼總是不肯除下來？「他是我最要好的一生的朋友！」司南閉眼擺擺手。

後園只剩司南獨處，練一的聲音在他耳中響起：「司南，小維長大了，你也老了。」

「是啊，老了！」司南靠著蘋果樹：「你猜那時我們種的蘋果樹，如果還在的話。會不會像這棵那麼大？」

「肯定還要大。」練一的語氣斬釘截鐵。

「你還記得以前嗎…」司南最近老是想起過去，他真地老了：「我們第一次執行任務，那叫驚險刺激過癮…還有那次在德西，嘖嘖…」

司南瑣碎的念起過去，每一個他以為遺忘掉的細節都清晰的浮現在眼前，他越說，精神就越是飽滿：「還記得星際移民嗎？霓裳就是那次丟在空間碎片里了。你小子還不肯承認嗎？」

「好吧！」練一無奈之極：「我承認。我就是霓裳。誰也不知道我怎麼回到八千年前的。難怪我會知道很多超前幾十年地科技…」

「哈哈哈！」司南得意大笑不已，渾然沒意識到自己的反常：「我就知道。你這傢伙怪裡怪氣地，原來是女人啊！」

「我其實沒有性別的！」練一很難得沒有翻白眼，他現在無比的擔憂司南的精神狀態。

新紀元12年，司南親自主持，再次分裂蘭卡。因為那一次的行動，蘭卡衰敗下來，蘭卡人從此將他恨之入骨。

此後，更是年年派人暗殺司南。

像蘭卡這樣的事，不止一次。為了驕陽崛起，為了自己的本職工作，司南不擇手段地為驕陽爭取利益，早成不少國家的眼中釘，恨不得徹底把他給拔除掉。

暗殺和刺殺，也是當司南提前退休后，才不再那麼頻繁。

司南還活著，是他的運氣好。但維妮卡的運氣，就不太好了。新紀元52年，維妮卡在暗殺中被波及身亡。因為維妮卡被連累的事，奧斯卡直到現在都還沒原諒司南。

司南還活著的確是運氣好，也因為練一，否則早就死過不止三五次了。可即便如此，多次暗殺刺殺，仍然在他身上留下了無數的傷疤，其中最為嚴重地就是一次同樣傷及肺葉地暗殺。

司南現在的身體，就像一個放滿了炸葯地包裹，只要一點火星，就能要了他的命。

驕陽最好的醫生告訴司南，如果接受維生系統，還可以多活五到八年。否則，司南隨時隨地受到任何刺激，這殘破的身體都有可能崩潰，進而——死亡。

於是，司南來了這裡。

「名名利利，都是過眼雲煙啊！」司南精神旺盛的抓起一把土，從指縫中再滑落大地。

只有試過的人，才有資格說這句話。

新紀元三年，凱瑟琳被調入CIC擔任副主席，司南順利接任CIO局長職務。

新紀元二十四年，司南任期滿，晉陞為CIC主席，上將銜。同時，蘇杭接任CIO局長，司南的勢力仍然穩如泰山。

新紀元四十五年，司南任期再滿，影響力擴散到驕陽整個情報系統。驕陽中央任命他為國家安全委員會次席顧問，首席顧問是凱瑟琳。

五十二年，維妮卡遇刺身亡，司南心生退意，提前退離情報舞台。但中央對他的影響力的極力消除，仍然沒有做到，只要他還活著，CIO仍然是避不開他。

六十八年，凱瑟琳重病不起，七十一年去世！

石澹成為了CIO新局長，李直為副手。

參與那次被漢人稱為崛起之戰的星際大戰的人還有不少都活著，但高層，僅僅只剩下司南一個。他在驕陽的威望，在情報系統的威望，就算退休了，中央仍感忌憚。

只不過，對司南來說，近六十年來，人類對和平的渴望，以及對新世界的探索讓他感到索然無味。只有戰爭，才是情報員的最佳舞台，而這個舞台對司南來說，已經一去不返了。

羅羅嗦嗦的和練一聊著過去的輝煌，司南的精神越來越萎靡，聲音越來越低，神采消散的速度越來越快。

練一試圖勸止司南，但司南沒有聽他的意見。他只好跟司南閑聊起來：「也許有一件事，我早就應該告訴你了。你知道罪星時代人類毀滅的罪魁禍首是誰嗎？」

「我知道，早就知道了！」司南笑了，咳嗽連連：「你真以為我什麼都不想嗎！」

練一默然：「既然你知道，為什麼還和我做朋友？」

「朋友就是朋友！」司南痛苦的抽搐一下，緊緊靠住蘋果樹身，急促喘息。

「練一，委託你一件事。」司南臉色如同死人一般，籠罩著一層死灰色：「我走了后，幫我照顧小維，好不好！」

「不好不幫！」練一拒絕了，語氣卻滿是酸楚。

司南也不覺失望，身體漸漸不自覺的被某種物質抽掉力氣，腦袋漸漸垂下來，喃喃道：「難得看見你小子吝嗇一次，應該記住啊…」

「還記得我們說過要做永遠的朋友嗎？」練一忽然問。

「記得，現在倒覺得好笑了，哪來的永遠…」司南的話斷斷續續，氣若遊絲：「練一…你知道我為什麼…為什麼來這裡嗎？」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練一酸楚不已。

凱瑟琳的骨灰就埋在這顆蘋果樹下！

「我可不想像懦夫…」司南一口氣險些沒咽上，頓了半天才用幾乎讓人聽不到的語氣道：「像懦夫一樣在病床上等死，我還想過來陪媽媽，永遠陪…」

司南安詳的靠住蘋果樹身，那雙深邃得如同星辰的眼睛緩緩合上，渾身一松，胸口的起伏漸漸不再！

練一彷彿不知道司南已經走了，他安靜的繼續說：「你記得永遠陪凱瑟琳，我也記得，我們要做永遠的朋友。」

「其實，是有永遠的…」

胳膊上的金屬環忽然變做液體金屬，順著手臂滾下，在土地上凝聚成一灘散落的液體金屬！

風安詳的吹拂，司南安詳的端坐，液體金屬就在司南手下一動不動！

一片綠葉在風中飄搖而下，落在司南的鼻尖。一陣微風襲來，綠葉舞動身姿飛上半空，飄然飛舞遨遊在藍天白雲中…

（全書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