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3 章
其實寧寧非常想要回到紅星村看看父母生活過的地方,只可惜如今顧音音和沈國安輕易回不了老家,每個人工作都很忙,哪裡有時間回去呢?
最終寧靠著老照片和父母的闡述,以及舅舅舅媽,還有餘芳阿姨的側面闡述,把父母的感情經歷寫成了一個故事。
名字叫做《父親母親的前半生》,她語言不算華麗,文字上也沒有什麼技巧性的東西,但娓娓道來卻非常打動人心。
顧音音和沈國安這大半生代表了很多人,雖然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他們一樣成功,但許許多多的人經歷過那樣飯都吃不飽的年代,到了如今逐漸的奔向小康,回憶起從前總覺得唏噓。
對照著這本書里曾經苦日子的描寫,很多人都會想起自己的以前,更何況沈國安和顧音音年輕時結婚生子的經歷就是鄉下大部分人的寫照。
只是有的人看起來感情沒那麼好,但扶持著走過了大半生,也早已有了深厚的感情,看了這本書,更會珍惜身邊的人。
寧寧的這本書足足寫了大半年,寫完之後還交給沈國安和顧音音幫著檢查,她反覆刪改,而她的頭號粉絲沈玉清每次回到家都是第一時間給寧寧講述以前的事情。
無數個日夜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每個人的眼光看待每件事情也都不一樣,記憶里能夠呈現出來的東西非常的多,每一次聊天過後,寧寧的收穫都很大。
這本《父親母親的前半生》問世之後,很快又被一位導演看中,要拍攝成電視劇。
而演員恰好瞄上沈玉清,實際上沈玉清也非常想要演這部電視劇,她想要把自己父母的記憶永遠的留在熒屏上,這樣無論什麼時候都可以回放,那是一種多麼美好的記憶呀!
既然電視劇要開拍,那自然會回到紅星村來拍,沈玉清回到家宣布了這件事情。
「劇組已經安排好了,下個星期就回紅星村,這個劇的前半部分是肯定要在紅星村拍的,戲份還不少呢!」
想到要回去體驗從前的日子,沈玉清還是比較興奮的,而沈國安則是輕聲的對顧音音說道:「要不咱們也回去住一段時間吧,在鄉下的日子節奏比較慢,也當休息了。你這段時間不是老是頭暈嗎?」
顧音音最近是有個頭暈的毛病,一到了晚上就會眩暈好一會,睡覺也不沉,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工作強度太大了。
但身體健康跟工作比起來當然更重要,顧音音慎重思考了一番決定,那就回鄉下住一段時間,正好看看沈玉清是如何拍戲的!
既然要回去,一大家子都是要回去的,恰好寧寧如今放暑假,顧音音和沈國安便帶著寧寧把行李收拾好,打算一起跟著劇組回紅星村。
余芳得知了這個消息,乍乍呼呼的給顧音音打電話:「我說,咱們好不容易來到濱城過上了好日子,怎麼你還巴巴的往紅星村跑?」
顧音音笑起來:「鄉下日子也有鄉下的好處,如今時代發展了,鄉下也並非像以前那般清苦、你有沒有想吃的老家特產?我給你帶過來?」
說起來老家的特產余芳忽然就想起了兩人曾經做過的紅薯干。
她瞬間就有些嘴饞了。
「你還記得咱們以前做的紅薯幹嗎?那時候你們家整個院子里曬的都是紅薯干!現在想想紅薯乾的味道真是好呀,又甜又軟,還有一點嚼勁,又解饞,又能管飽!後來有錢了,吃過那麼多好吃的,卻還是覺得紅薯干最好吃!」
顧音音聞言也笑:「就那麼好吃啊?其實現在豆子娘他們也有在做紅薯乾的生意啊,你實在想吃託人買一點寄過來也行,或者我這次回去給你帶過來。」
余芳嘆氣,她剛剛跟手下的員工開完會,踩著高跟鞋噠噠的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猛喝了一口水,才跟電話那邊說道:「你知道的我說的並非是紅薯干,真正有趣的是那個時候一起奮鬥的滋味,你說人說起來也奇怪,現在日子過好了卻總是懷念以前覺得以前奮鬥的歷程,更值得紀念。」
顧音音笑眯眯的說:「其實你說的也對,人啊,總是覺得生活在別處,最想要的不在身邊,但其實我們現在的生活就是以前最想要的,說不定我們回去住一段時間又馬不停蹄的回到濱城來了呢,你放心吧,我回去住著,要是舒服的話我就跟你說,你也抽空回去住住。」
余芳簡直越說越羨慕:「我們家老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工作忙的厲害,最近又忙著升職呢!我哪裡有時間回去啊?家裡幾個孩子一大堆事情,算了算了我還是不想了,羨慕羨慕你得了!」
兩人又說笑了一會兒,這才把電話給掛了。
眨眼間,顧音音和沈國安已經帶著寧寧坐上了回濱城的火車。
顧音音看看身邊的寧寧,雖然說現在的寧寧不怎麼挑剔,但她知道寧寧估摸著也不太適應老家的日子,還是決定給寧寧先打一針預防針。
「寧寧啊,你要記得回去之後,條件跟在濱城可不一樣了,你想吃點零食,想看的書,大概都沒有辦法立即得到,畢竟我們這次回去也是匆忙,沒辦法帶太多的行李。鄉下的食物都會簡單一點,但都是原汁原味,純天然的,各有各的好處,你到時候吃飯可不能挑食。」
寧寧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解的問:「媽媽我吃飯什麼時候挑過食啊?挑食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我現在根本就不挑食!」
沈國安坐在旁邊抓著頭髮笑起來:「你還不挑食,你為什麼不挑食你知道嗎?因為你媽媽每頓飯都很細心的,只做你喜歡吃的,所以你覺得每一頓飯你都不挑食。實際上就是我都能說出來好幾樣你不喜歡吃的東西,比如說蓮藕,毛豆,韭菜,你都不喜歡吃吧?」
寧寧瞬間就有些蔫了,她確實不太喜歡吃這幾樣東西,但很快卻又出言辯解:「可是爸爸蓮藕毛豆和韭菜這幾樣確實都不好吃呀,蓮藕又干又脆,沒有什麼味道,毛豆角起來也很寡淡,韭菜更是像草一樣,誰會喜歡吃這些東西啊。」
顧音音搖搖頭:「傻子,你是沒有理解蓮藕的美味之處,不過也是,咱們在濱城買到的蓮藕都不是特別好吃。等回到紅星村,媽媽帶你去河裡撈蓮藕,還有新鮮剛摘的毛豆,地里剛割的韭菜,哪樣都很好吃!」
寧寧卻堅定的搖頭:「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媽媽,您再引誘我還是不喜歡呢。大不了我就只吃白米飯,干饅頭也是一樣的!」
顧音音笑笑:「行吧!」
如今火車速度也比以前快了很多,至少提速了兩個小時,三個人到了市裡下車之後,沈國安花錢包了一輛車,直接送他們到紅星村。
一路上顧音音都有些訝異:「這不會是開錯方向了吧?」
路邊的風景跟她記憶里的什麼完全不一樣了呢!
瞧著一排一排白牆黑瓦的新房子,整整齊齊的農田,平坦筆直的水泥路,以及路上時不時飛逝而過的小轎車,滿載乘客的城鄉公車擦肩而過,路兩旁高大的白楊樹樹葉碧綠,被風一吹嘩啦啦的響,空氣清新自然,一切都美好的像是漂亮的漫畫。
寧寧深呼吸,她竟然覺得這裡的空氣都好得讓人忍不住細細品嘗,風裡似乎都帶著植物的甜香,而車外大片大片的綠色田野,看不到盡頭的村莊,都美得宛如畫卷,原來爸媽的老家竟然是這麼美好的一個地方嗎?
司機見他們三人穿著體面,說話斯文,雖然顧音音和沈國安說的還是本地話,但寧寧說的卻全部都是濱城那邊的普通話了,他猜的出來這三位是常年不回來因此認不出老家了。
於是司機非常熱情的介紹的:「你們估摸著很久沒有回來了吧?這一片兒呢,都是最近幾年剛建成的,雖然是農村發展的卻很快。你們應該也聽老家的人說過吧,因為前頭那個紅星村出了一個沈大老闆,說是現在非常有錢,往老家也捐贈了不少的資金,他老婆那也是我們當地人,是個院長,倆人都是大好人,要是沒有他們,我們這地兒也發展不了這麼好。」
顧音音和沈國安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配合著老闆誇讚自己吧,似乎也不對,承認那就是自己,他們也不太願意。
最終顧音音和沈國安只得乾笑兩聲,可誰知道寧寧忍不住撲哧一笑。
司機先生扭頭看了他一眼,笑著問道:「小姑娘你笑什麼啊?難道不相信叔叔的話?」
寧寧趕緊說:「我相信您的話。我也覺得他們是特別好的人。」
司機這才滿意了:「我們這裡關於他們兩個的傳說可太多了,這對夫妻啊,就是人美心善運氣又好,人家都說他們兩個是天上的仙人下凡來拯救蒼生的!」
寧寧這下怎麼都忍不住了,哈哈大笑,還是顧音音捏了捏她的手,她才停了下來。
司機見寧寧不信說得越發起勁。
「小姑娘我跟你說你可不要不信,這種事情很邪乎的!這個沈大老闆名字叫沈國安,他小的時候出生那天天上驚雷陣陣,很明顯就是仙人犯錯被貶下凡間,積德來了!所以他一直都比普通人更聰明,那時候鄉下有幾個會開車的,可他一學就學會了,你們都不知道,他們村的人說他剛坐上車立即就學會了!」
這下子不只是寧寧笑了,就是顧音音和沈國安都忒的一聲樂了。
沈國安摸摸頭,好奇的問:「真的假的?這麼玄乎,這些事兒都是誰說的呀?」
司機一本正經異常嚴肅的說:「這都是他們家鄰居家的親戚說的,都是他們親眼看見的!」
他怕沈國安不信,還補充一句:「他家鄰居叫沈什麼沈大頭!一個姓的這種假不了吧!」
還別說沈國安真的不認識什麼沈大頭,但他也沒有拆穿司機,見顧音音在旁邊笑的辛苦,便又特意問了一句:「師傅,那關於他老婆顧音音就沒有什麼傳說嗎?」
司機以為他信了,猛點頭,立即口若懸河的說了起來:「這個顧音音,我跟你說更厲害!聽說她是觀音坐下的大弟子.....」
顧音音實在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來,肚子都要笑疼了,寧寧也笑的前仰後合,跟她媽媽抱在一起。
司機見他們不信說得更是起勁兒:「你們笑什麼啊!這是我們這裡人人都知道的事情!這個顧院長當初學問也不算高,可她當了村長,帶領村民發家致富,後來隨隨便便看了兩個晚上的書,就考上了省狀元!嘖嘖,這要不是觀音大弟子的緣故,她考得上嗎?你們說說看正常人,誰看了兩個晚上的書就能考上省狀元?啊?」
顧音音笑的眼淚都要出來了。
真沒有想到她當初的辛苦被人盡數抹去,日日夜夜熬得身體都壞了才換來的成績,卻成了「觀音大弟子」才有的光榮。
這些傳言真是太可笑了。
沈國安悠然地附和司機:「你說的倒是也對,一般人確實做不到。」
司機點頭:「對啊,一般人也沒有這麼善良的心腸啊!這個顧音音考上大學之後沒多久畢業了,然後呢,又很順利的成為了濱城一所大醫院的院長,我們這一塊兒生了大病的人,如果當地治不好都是會送去濱城到她的醫院給治療。這就等於活菩薩呀!也只有觀音大弟子能做到了,這是我們這邊誰都知道的事情,你們要是不信我的話,等會下車你們只管去打聽。」
沈國安拍拍顧音音的背,忍俊不禁,一邊笑道:「好的師傅,謝謝您,等會下車我們也問問別人。」
恰好車子也到了紅星村村口,沈國安看著身旁的妻女:「音音,下車了。」
顧音音這才收住笑意,帶著寧寧一起下車,剛一下車,看著整個紅星村大變樣的面貌,忍不住說道:「沈國安!這還是咱們那個村子嗎?」
家三口一邊說話一邊進村了,司機隱約聽到顧音音喊沈國安的名字、心裡先是一愣,緊接著忽然反應過來了!
他在車裡坐了一會,撓撓頭忽然笑了起來。
原來傳說中的大老闆和菩薩弟子顧院長,其實也都是普通人!
但他們卻又不是普通人,是大大的好人!
因為離開太久了,寧寧如今都十幾歲了,十年的時間,對有些人來說不算太長,可對大部分普通人來說,那都是一段無法跨越的時間,很忌諱在人的臉上留下斑斑點點的歲月腳印,許多人從青年變成了中年,也有人從中年變成了老年,也許剛剛蹣跚走路的小孩子一下子成為了少年,時間就是這麼的殘忍。
一家三口走在村子里,連著遇見幾個人竟然都是不認識的,這些年村裡有嫁出去的姑娘,也娶進了不少新媳婦,添了不少的人口,甚至有別的地方的人移居到本村。
一家三口一直走到自己家的老宅子,原本以為老站門口會被草木覆蓋,卻發現宅子門口乾乾淨凈的,似乎一直都有人住一樣!
農村人放鑰匙大多是在門口找個地方放起來,當初顧音音他們走之前是把鑰匙託付給了蔣雲,讓蔣雲一家在住,後來蔣雲一家也離開了紅星村,便把鑰匙放在了門口某一塊磚頭縫裡。
陽光個子高,他伸手往右邊牆上摸了一會,摸到一塊鬆動的磚頭,把磚頭抽出來,就瞧見裡頭赫然躺著兩枚鑰匙。
寧寧看著這一切覺得新奇的不得了,不停的問問題。
「爸爸媽媽,這就是你們曾經住過的地方嗎?哥哥和姐姐在這裡住過嗎?你們以前就是這樣放鑰匙的嗎?這門口的河水好清啊!裡頭還有荷花!」
瞧她興奮雀躍的樣子,顧音音笑了起來:「以前你哥哥姐姐在這住的時候,倒是沒覺得這些有什麼稀奇的,你瞧你第一次見高興的跟什麼似的,咱們在這住一個暑假,有你玩的時候呢。」
沈國安把大門打開,院子里竟然也乾乾淨淨的,原本以為到處會布滿了蜘蛛網,但現在瞧著,似乎有人時常來打掃。
不一會兒大門口有人敲門,顧音音回頭一看就發現劉文秀站在門口!
劉文秀憋著笑,見到顧音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嫂子,你們怎麼回來了!」
她知道顧音音的鑰匙放在哪裡,時不時的就會來幫忙打掃一下裡頭的院子,擦擦各個房間的門和桌子。
這些年來雖然他們跟顧音音聯繫的不算頻繁,知道老大一家也不太喜歡跟他們來往,但心裡頭總是感激的,如果沒有老大一家的幫助,如今的他們不可能過到現在的好日子。
她能做的不多,也知道顧音音他們現在生活安樂,並不需要她來做什麼。
劉文秀想了很久,唯一還能做的就是把這座老宅給打掃的乾乾淨淨,想著萬一哪天顧音音他們回來了也有個落腳的地兒。
因為知道劉文秀時常來打掃村裡的小孩子也都默默認為這個家是劉文秀的,所以剛剛見到三個陌生人打開了這所房子的大門,便立即有小孩子跑去告訴了劉文秀。
文秀見到顧音音十分激動:「這廚房裡的什麼都是乾乾淨淨的,你們這一回來要用什麼都能立即用。櫥櫃里的被子我也時不時的幫你們洗洗晒晒,你檢查檢查要是覺得不好,我就回家拿我的新被子給你們蓋!」
說著劉文秀打開櫥櫃,把被子抱出來,讓顧音音摸摸,顧音音一摸,那被子鬆軟乾燥,還帶著陽光的氣味,很明顯是時常打理的。
誰能夠這麼用心呢?她一直都知道劉文秀就是一個普普通通有些膽怯的普通人,如果他們一直沒有回來,只怕永遠都不知道劉文秀用了這份心,這個老實人她一直都在用她所有的力氣做著力所能及的事情。
顧音音也早就忘了從前的齟齬,笑著說道:「好的很,都正好能用得著呢,謝謝你啊,弟妹!你們最近日子咋樣?」
劉文秀眼淚差點就掉了:「我們也都過得不錯!老二也是個正乾的人,你侄子侄女現在也都參加工作了,我這一輩子最舒心的日子也就是這幾年了。你呢?這個就是老三吧?你瞧瞧,你的孩子哪一個都是這麼漂亮。」
寧寧脆生生的看著劉文秀乖巧的喊道:「二嬸好!」
劉文秀一愣笑著說道:「你怎麼知道我是二嬸呀?這孩子可真聰明!」
寧寧笑起來:「我媽說我們在老家除了二嬸也沒有什麼親戚了,剛剛你又提到老二,我猜測你就是我二嬸。」
劉文秀喜得不行:「哎呀!你說這孩子真討人喜歡!我要是早知道你們回來,我就提前準備一下,你說現在什麼都沒準備!大哥大嫂,你們要不先坐一會兒,去喊老二回來,我們去買點菜!」
顧音音趕緊拉住她:「不用這麼忙活的,我們自己都會安排的,我們回來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兒,就是住一段時間。」
可劉文秀執拗的很,非要去找老二沈國偉一起買菜,顧音音拉都拉不住她,眼見著劉文秀就像泥鰍似的滑走了。
沈玉清是跟著劇組回來了,他們一大隊人馬要安頓的事情多,自然不比沈國安三個人這麼輕鬆。
知道顧音音他們回來了,村裡相熟的人時不時的都過來跟他們聊些家常,有些人會打聽他們回來是幹什麼的,要住多久之類的話。
也有很多人把自己家種的菜養的雞什麼的提過來,人多得在門口擠擠嚷嚷,一時間也分不清都是誰了,院子里堆著一堆東西,把寧寧都嚇了一跳!
到了飯點兒,這些人反倒都走了,看著院子里堆滿了各式各樣的蔬菜,有青菜,茄子,豌豆,青椒,番茄,黃瓜等等,個個都是又大又水靈,籮筐里有肥大的鯽魚,帶著泥的蓮藕,青嫩飽滿的蓮蓬,而地上還有兩三隻被捆住了腳的大公雞,旁邊青石上放了一大塊新鮮割回來的豬肉。
這些東西因為分不清到底都是誰放的,他們也沒法還,總不能浪費了,只能留著慢慢吃好了!
院子里的井還是那種老式的壓水井,扶著把手往下壓就會出水,接著提一下再往下壓,這樣重複著動作,清冽甘甜的水源源不斷,很快就接滿了一大桶。
顧音音挑揀了兩隻黃瓜和西紅柿,放到盆子里用清水洗乾淨,遞給寧寧一隻西紅柿:「吃吧!」
寧寧皺眉,有些懷疑的說道:「媽媽,這能直接吃嗎?」
她在濱城的時候從來沒有嘗試過直接吃西紅柿,西紅柿跟水果可比不得,酸溜溜的有時候還有點寡淡,生吃真的能吃的下去嗎?
見寧寧不吃,顧音音就拿在手裡自己吃,她啃了一大口,西紅柿粉糯的果肉立即露了出來,酸甜可口,汁水豐盈,顧音音滿臉都是享受的表情,這種原汁原味純綠色,在陽光下肆意生長的西紅柿,她已經很久沒有吃到過了!
見顧音音吃的這麼享受,寧寧沒有忍住,走過來也拿起來一支洗了洗,嘗試性的咬了一口。
這一口咬下去,她也驚住了:「哇,這個西紅柿怎麼這麼好吃!」
寧寧一口氣吃了一整個西紅柿,沈國安正捋袖子在井水邊洗菜,一邊勸:「你少吃點,等下中午還要吃飯呢,今天爸爸給你做點好吃的,讓你嘗嘗一點以前從來沒吃過的東西!」
寧寧忍了忍才沒有重新拿起一隻西紅柿,問:「爸爸您要做什麼好吃的,可以提前透露一下嗎?」
顧音音隨口說:「這個蓮藕看著不錯,中午給做了吧。」
「行,那就燉一個紅糖蜜藕,再炸個藕夾。」
寧寧有些不開心:「爸爸我不喜歡吃藕!」
顧音音笑:「你不喜歡吃,等到時候你吃了就知道了!」
寧寧當時也沒有說什麼,她覺得老家到處都是好玩的,比方說院子里的那幾隻大公雞,被沈國安關到了籠子里,竟然還開始打架了,公雞打得不可開交,脖子上的毛都豎起來了。
她這兒看看那兒瞧瞧,還去各個房間里尋找父母和哥哥姐姐的痕迹,甚至找到了姐姐小時候寫寫畫畫的作業。
「哼,原來姐姐小時候成績這麼差!」寧寧笑出聲來。
很快劉文秀和沈國偉也採買回來,瞧見院子里的東西愣了一下,但也料想到了,兩人又回家拿了一些麵粉等農村長久的基本食物。
中午飯開始熱鬧的準備起來,劉文秀和沈國偉的孩子都在城裡工作,平時也就他們兩人吃飯。
原本這頓飯劉文秀是不讓沈國安和顧音音做的,可沈國安瞧見這廚房就莫名覺得親切,非要燒飯,旁人也攔不住他。
他挑選了幾隻比較糯的蓮藕,裡頭塞上泡好的糯米,放到水裡加上紅糖開始燉,另外又做了點藕夾,也就是蓮藕裡面夾上肉餡,裹上一層雞蛋麵粉在熱油裡面炸,剛炸出來的藕夾,噴香酥脆可是個好吃!
根本就沒有人去喊寧寧,倒是她自己聞著香味跑了過來,瞧見一盆子金黃耀眼的藕夾,寧寧搓搓手,趕緊拿起來一個嘗了嘗,她也不怕燙,一邊吹一邊吃,硬是把一隻藕夾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顧音音搖搖頭:「哎喲,你可是沒吃過東西啊,寧寧,你不是不喜歡吃藕的嗎?」
寧寧哈了一口氣就拿起了一支藕夾:「媽媽這是藕做的嗎?怎麼這麼好吃啊?也太好吃了吧!這個藕跟我以前吃過的藕不一樣!又甜又脆!我還要再吃一個!」
沈國安用抹布擦擦手提醒了一句:「寧寧,今天好吃的東西多,你可要悠著點,一樣東西最好只吃一點點,否則等會沒肚子吃其他的了,這個藕夾可不是最好吃的。」
寧寧眼睛里都是期待:「真的嗎?真的嗎?爸爸媽媽,叔叔嬸子,你們真的太好了!」
廚房裡幾個大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沈國偉還說:「這還真得看廚藝,我們鄉下這東西雖然多,可平時我們做的味道也就一般般,大哥這一做,真的是好吃了很多。」
沈國安有些得意:「這個藕夾算什麼?今天要做的東西多,好吃的還在後面呢!」
這一頓午餐,沈國安又做了地鍋雞,紅燒茄子,番茄燜魚,韭菜跑蛋,土豆紅燒肉,顧音音則是涼拌了一個黃瓜涼粉。
鄉下的涼粉跟城裡的做的不一樣,吃起來爽滑可口,如今夏天吃著正好。
一大桌子菜滿滿當當的做好了,寧寧口水都要流出來的,她幫著把凳子搬好,筷子拿好,大門外一個人鬼鬼祟祟的進來了。
這人戴了一頂大草帽遮住了臉,跟做賊似的,進來就關上了大門!
寧寧夾起一筷子紅燒肉啊嗚吃了下去,一邊嗚咽不清的說道:「姐姐你做明星怎麼做的跟小偷似的!」
沈玉清把大門關上,這才把草帽和眼鏡拿掉,氣喘吁吁的上了山,走到井邊去洗臉。
她一邊洗臉一邊吐槽:「你們不知道那些粉絲實在是太瘋狂了!隔壁村的人都來了!我也想著趕緊回來家吃頓飯,我不想吃劇組的飯,劇組今天才來到紅星村,包了一戶農家的飯,但這整個村誰會有咱爸咱媽做飯好吃呀?」
聞著家裡誘人的飯香味兒,沈玉清自顧自坐下來沖,二叔和二嬸打了個招呼。
劉文秀瞧著如今容貌驚艷的沈玉清,訝然地說:「小娃現在長得真是太漂亮了,跟仙女似的!怪不得成了大明星,我說小娃是我的親侄女,很多人都不信呢!」
乍然聽到小娃這個稱呼,寧寧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沈玉清瞪了她一眼,然後向二嬸解釋道:「二叔二嬸,實在是不好意思,我現在身份特殊,所以小娃這個稱呼以後,您兩位就別在外人面前叫了,在自己家面前可以提一提,否則將來會引起很多麻煩。」
劉文秀一個勁兒點頭,沈國偉不在乎地笑著說:「哎呀,這有什麼呀!誰還沒個過去呢!你爸小時候也有個外號的叫什麼.....」
顧音音,沈玉清,以及寧寧三個人都停下了筷子,異口同聲的問道:「叫什麼啊?」
沈國安立即咳嗽一聲笑道:「你要是不吃飯,我就把這些菜都收起來了,瞎說些有的沒的!」
可顧音音真的非常好奇:「你竟然還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好啊,沈國安,你竟然背著我有個外號,你到底叫什麼呀?」
寧寧和沈玉清都一臉期待,沈國偉見惹了麻煩,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還是不該說。
顧音音硬是問:「老二,你說說,你大哥到底叫什麼外號讓我們也知道知道,否則將來別人提起來他的外號我們都不知道是誰呢!」
沈國安無奈地懶得搭理他們,夾起了一筷子雞肉啃了起來。
其實沈國偉非常害怕顧音音,比害怕沈國安很厲害。
畢竟當初顧音音,一把掀翻他們飯桌的場景,都還歷歷在目,而那時候顧音音當了村長,更是把全村都治理得服服帖帖。
紅星村的人誰不知道,顧音音一個女人比男人都厲害呢!
見顧音音安靜的盯著自己,沈國偉心裡一慌,直接說了:「大哥他.....他的外號叫十碗湯。」
原本大家以為會是一個很搞笑的外號,卻沒有想到這個外號並不是特別搞笑。沈玉清好奇的問:「為什麼要叫十碗湯呀?」
沈國偉老老實實的回答:「因為有一次他從地里幹活回來,餓得太厲害了,就先喝了一碗湯。那時候還沒開飯,娘就生氣了,打了他一頓,讓他要是實在嘴饞,就把一鍋湯都給喝掉。然後大哥他就直接把一鍋湯,分成十碗喝掉了。」
十碗,正常大人都喝不了那麼多,一個才十來歲的小男孩一口氣喝了十碗湯,那是什麼狀況?
沈玉清震驚的說道:「爸,你小的時候這麼能吃的嗎?」
沈國安微微一笑點頭說道:「是啊那個時候沒什麼東西吃,野菜放清水裡煮一下,隨便和一點玉米麵糊糊,就是很難得的湯了。」
那次他也是賭氣,因為他知道如果他不提前喝一碗,他娘肯定會把湯分給家裡的其他人,根本就沒有他的,可是他下地幹活那麼累,憑什麼不能吃飯呢?
所以他娘打他,說反話奚落他,他乾脆一口氣把湯全部喝光。
當然後來換來了更狠的一頓打,而他跪在地上,渾身青紫,因為喝得太多,在家後面吐了個稀里嘩啦。
村裡年紀差不多的小孩都知道了這件事,背地裡笑話他叫十碗湯,大家都覺得好玩,只有他知道,一點都不好玩。
這個飯桌上的小插曲很快就過去了,大家都被美食吸引,沈國安也並沒有在意,他知道沈國偉沒有什麼惡意,也不敢有什麼惡意。
可顧音音心裡卻難受了起來,回到紅星村勾起了許多她的回憶,但其實沈國安在沈家受到的委屈比他們更多,這十碗湯讓她更心疼沈國安。
一頓飯顧音音沒有吃多少,倒是只顧著給沈國安加菜了。
等到吃完飯,沈玉清又要偷偷的溜到劇組去幹活,寧寧對他們拍戲也非常感興趣,加上她是這個故事的原作者,便跟著姐姐一起去了劇組。
沈國偉有事要忙,劉文秀本身要留下來幫著收拾的,顧音音卻硬是讓她回家休息去了。
整個院子里便只剩了顧音音和沈國安,兩人在廚房裡收拾好東西,沈國安問:「要不要再吃一點紅糖蜜藕?一直在鍋里悶著,還熱著呢。」
他知道顧音音喜歡吃這種又軟又甜的東西,在外頭坐的跟在老家地鍋做的滋味總是不太一樣。
顧音音皺眉說道:「中午吃了太多飯,感覺肚子好撐,雖然有點長,但吃不下了。」
沈國安笑笑拿筷子夾了一點點,喂到她嘴旁:「那就吃一點點味兒吧!」
顧音音張嘴含了一點點下去,甜甜的滋味在口腔里化開,倒是真得很好吃。
「留著吧,反正晚上還可以再吃的。」
「嗯。」沈國安把鍋碗瓢盆都一一擺好,顧音音卻忽然從旁邊抱住了他。
「這些年我基本上都沒有問過你小時候的事情,因為我用手指頭想想都知道你小時候會很辛苦。但今天忽然聽到那個外號,我心裡好難受。老公,你到底是受了多少苦?」
他為了再遇見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經歷了太多尋常人都無法經歷的痛苦吧!
沈國安也緊緊的抱著她,親了親她的額頭:「以前的事情都過去很久了,其實那種痛苦的滋味也早就消散了。或許受那些苦就是為了如今的幸福,你沒聽今天的司機說嗎?我可是天上下來的仙人,你也是觀音菩薩的大弟子,來房間就是為了積德的,受點苦沒什麼。」
顧音音被他逗得撲哧一聲笑了:「你自己也信啊?這都是誰傳出來的奇奇怪怪的話。」
兩人在家收拾好房間,也沒有什麼事情可做,便想著出去溜達溜達,紅星村雖然改變了很多,但整體的布局卻沒有什麼太大變化。
河流在陽光下宛如一條玉帶,閃著熠熠光澤,河水兩旁蘆葦隨著風飄揚,兩人慢慢的走著,聊著閑話,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村裡拍戲的地方。
因為導演組事先給過村裡人每家每戶都有錢,因此那些人也不敢明目張胆的圍觀,影響劇組拍戲。
顧音音和沈國安遠遠的走過去就發現,今天劇組見人都已經開始拍戲了。
沈玉清飾演得是年輕時候的顧音音,在劇里化名九妹,男主角則是化名為大國。
這位男主角也是娛樂圈裡的當紅小生,長得是一表人才,身板兒挺拔,穿上二十年前鄉下的衣服,倒是也有那個時代的味道。
九妹穿著一件的確良碎花襯衫,一條黑色褲子扎著兩根麻花辮,此時她正蹲在河邊洗衣裳。
大國挑著一擔水路過,目光有些彆扭的往河邊的姑娘身上看去,恰好姑娘也回頭,兩下里目光一碰撞,就像燙著了似的立即收了回去。
看看這兩人演得這麼生動,顧音音都忍不住笑著靠到沈國安的懷裡:「演員就是演員,竟然還真的把那種感覺給演了出來。」
沈國安也覺得有趣:「不過我總覺得他們再怎麼演,也無法演到我們真實的內心世界。」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知道他有多愛顧音音,那種愛早已衝破了世俗。
鄉下的日子很是自在,兩人散步回去,沈國安又做了一支魚竿,等天氣不那麼熱了,下午四點左右,就搬個小馬扎坐在河邊釣魚。
兩根魚竿,一人一根,比賽誰釣得多,寧寧一會兒跑去劇組看戲,一會兒跑回來看爸媽釣魚,不知不覺天都黑了。
晚上沈玉清照例是要回來這裡睡的,她想老家都要想瘋了,終於趁著拍戲回來自然不肯跟劇組睡在其他人家裡。
姐妹兩個都睡在沈玉清以前的房間里,老家的床被子,都跟濱城的不一樣,棉被都是自家種的棉花打出來的,被套也是老棉布,不像他們在城裡用的絲綢布料,但竟然讓人有一種出奇的安心感。
寧寧靠在姐姐的旁邊,細聲說:「姐姐,你幫我講講以前在老家的故事吧,我覺得這裡真的好好啊!」
夏夜蟬鳴聲聲,牆根處有蟋蟀在叫,農村的夏夜,有一種潮濕而又清新的樹木味道,似乎帶著露水的香幽,寧寧回味著白天的快樂,都捨不得睡著。
沈玉清難得的溫柔極了,跟妹妹共同枕著一隻枕頭,說起來小時候父母給她和哥哥做的每一頓飯,每一件新衣服,說起來受委屈時媽媽是如何保護他們,說起來那些早已蒙上了歲月浮塵的舊事,越說越感覺深愛父母。
「姐姐,我有時候覺得我肯定是上輩子做了很好很好的事情,所以這輩子才成為了咱爸咱媽的女兒。」
沈玉清笑笑:「誰說不是呢?我也這樣覺得。我現在就希望他們能夠長命百歲,咱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
寧寧忽然想起了什麼,遺憾的說道:「只可惜哥哥嫂子還有小侄兒現在都是首都,他們肯定沒有時間回來吧。其實我覺得在大城市呆久了,回來鄉下住一段時間也挺好的。各有各的好處。」
提到哥哥,沈玉清笑而不語,按照她對首都那一家人的了解,這來不來還都不一定呢!
沈明康一家來不來,沈玉清倒是無所謂,畢竟那一家三口幸福著呢,只是,她現在非常思念蕭念。
蕭念工作很忙很忙,如今她回到紅星村拍戲,兩個人又變成了異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一面。
寧寧沒有什麼哀愁,很快就睡著了,沈玉清卻睜著大眼睛,很晚才睡得著。
第二天下午才拍戲,沈玉清就沒有定鬧鐘,一覺睡到了上午十點半。
她迷迷糊糊起來刷牙,剛蹲到院子里的水井旁,就瞧見自家堂屋裡怎麼坐著個男人?那男人她還賊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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