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馬紅梅是個心氣兒很高的人，她雖然不如顧音音漂亮，性格也沒有劉文秀好，但幹活兒的確是麻利，尤其是下地幹活，一個能頂倆，頂的上一個男人了。

所以馬紅梅處處都覺得自己吃虧，她每次回娘家，她娘都教她如何討好婆婆。

「你婆婆肯定更喜歡顧音音跟劉文秀，誰讓她倆一個長得好一個性子柔和？但越是這樣，你就越得哄好了婆婆，能多撈點好處就多撈點好處。送貨司機這麼好的工作，你婆婆沒說給你男人，那你就在家多撈點吃的，閑了給李愛蓮那個老不死的捶捶背捏捏腿，多少從她嘴裡摳點東西出來，心裡再不喜歡她，表面功夫也得做好了。」

馬紅梅深深記在心裡，一有空就裝出一副笑臉去伺候婆婆，李愛蓮也被她伺候得舒服，心裡就越來越喜歡馬紅梅，私下給她錢，細面，雞蛋，要啥給啥。

只是馬紅梅還是覺得婆婆偏心劉文秀跟顧音音，她大把地拿著好處，卻並不覺得自己佔了便宜。

這會兒鐵栓跟寶妮的話一出，劉文秀眼淚奪眶而出。

「娘！都是一家人，咋還這樣呢！怪不得我說都吃一樣的飯，老三家孩子長這麼高這麼壯！俺是少幹活了還是咋了？」

李愛蓮面色也有些不好看：「你聽孩子胡說！哪有藏啥細面和雞蛋啊？」

劉文秀咬咬牙起身去了廚房，廚房地面有些水，順著那水漬上的腳印，她不費勁地把細面和雞蛋扒拉了出來。

這下子馬紅梅心都要碎了，李愛蓮瞥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講話，獨自把事兒攬住了。

「文秀啊，這細面和雞蛋是我藏的，是想著哪天改善下伙食，你可莫要多想了……」

可劉文秀怎麼能做到不多想，她瞧著自己家瘦得跟猴似的兩個閨女一個兒子，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娘！我不是傻子！這事兒不解決，咱就分家算了！鐵栓和寶妮有多胖您也看見了！」

顧音音趕緊加一句：「對，分家。」

大娃本身正在吃餅，也抽出空跟著說：「分家！」

小娃喝了一口雞蛋麵疙瘩，嗚咽不清：「分家！」

李愛蓮胸口起伏，若是顧音音自己鬧也就罷了現在連劉文秀都鬧，她要是再不安撫只怕又要把大隊長招來了。

「那行，這剩下的細面和雞蛋，老大和老二分了加餐用，老三就不分了。」

馬紅梅忍不住了：「娘！不帶這樣的！您太偏心了！」

見一直最疼的馬紅梅也說自己偏心，李愛蓮也惱了，一拍桌子：「都別鬧了！誰再鬧誰就滾出去！要麼咱們一塊兒再去找大隊長，大不了害的整個紅星村參加不了評比，咱們家也玩完！」

這下子幾個人才閉嘴。

劉文秀得了細面和雞蛋，心裡頭依舊委屈，躲屋子裡哭了半天，她男人沈國昌唉聲嘆氣，心裡也有些埋怨自己的娘偏心。

馬紅梅白白損失這些細面雞蛋，想到自己平時私下給孩子們加餐也不敢用太多，也就是一個禮拜偷偷做一次，這下子全都沒了，氣得坐在床沿上眼珠子發紅。

倒是顧音音高興的很，她白白得了這麼多細面和雞蛋，這下子還能掩蓋了自己私下買細面的事兒，能獨自加餐豈不是快活的很？

下午她沒去上工，請了假帶著大娃去村小學辦入學。

紅星村本村是沒有小學的，要走路半個小時才能到張家窪小學。

張家窪小學也不大，一個年級只有一個班，學校雖然小，各方面設施也寒酸，但好在打掃得乾乾淨淨。

顧音音帶著大娃小娃一起去交了錢，那老師看看大娃，問：「報幾年級啊？」

顧音音想著大娃之前只讀了半學期就不讀了，雖然現在也十歲了，但還是得繼續讀一年級了，就說：「他之前只讀了半學期一年級，還是繼續報一年級吧。」

可大娃悶悶地說：「報三年級吧。」

老師一愣，笑道：「聽你娘的吧，這每個年級的知識都不一樣，你直接報三年級肯定跟不上。」

大娃沒說話，小娃趕緊幫著哥哥解釋：「老師，娘，哥哥很厲害的！他自己學會了二年級的知識。」

老師有些意外地看看倆孩子，不太信：「自己學？咋學的？」

顧音音也好奇，大娃抿抿嘴，看向旁邊的粉筆和黑板：「老師，我可以用一下這個粉筆嗎？」

「可以，你用吧。」

大娃拿起來粉筆走到旁邊黑板上開始寫字，他之前一直都是用樹枝在沙地上寫，沒用過粉筆，不是很習慣，但寫了幾下就流暢了。

「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那字不算特別好看，筆跡幼稚，但還算工整，但這已經讓老師和顧音音都分外震驚了！

接著，大娃又寫下來幾道兩位數的計算過程，老師連連點頭：「這肯定可以讀三年級了，那我就給你報三年級吧！」

回去的路上，顧音音忍不住好奇地問：「大娃，你是咋學會的那些東西啊？」

大娃低著頭走路：「我趁有空的時候去教室外面偷偷聽來的，回去就在沙地上練習。」

不愧是未來青樺大學的知名教授！顧音音越看他越覺得順眼，拍拍大娃的肩膀，由衷地說：「大娃，你真棒！一定要堅持下去這種好學的精神呀！將來你會有大出息！」

大娃一怔，抬起頭，澄澈的眼睛看著顧音音，他以前練字曾經被她撞見過。

她看都沒看，當不存在似的。

現在倒是在誇他？

大娃抿抿嘴沒說話，讀書寫字的事情除了妹妹，沒有人誇過他，他都不太習慣。

但他不得不承認，這幾年最開心的就是今天了，他又可以去上學了，他娘帶著他親自去交學費，還誇他會有大出息。

回到家，顧音音把里裡外外收拾一番，拿出來那兩塊新布去邱主任家借了縫紉機給倆孩子一人做了一套新衣裳。

村裡小孩穿衣裳基本都是自己娘手工做的，買成品的衣裳合適的不多，價格又貴，顧音音看不下去倆孩子身上破破爛爛的，便想給他們做新的。

她可沒做過衣裳，也不會做，請教了邱主任一番，略微緊張地踩著縫紉機咔噠咔噠地開始走線。

說起來女孩兒基本都喜歡做衣裳，顧音音擅長摸索，記憶里又好，倒是很快做了一套男孩的衣裳一套女孩的衣裳出來，雖然說部分走線不整齊，但也比舊衣裳好多了！

她高高興興塞了幾塊奶糖給邱主任：「留給你家娃吃！」

邱主任推拒不得，望著顧音音的背影，忽然發現顧音音其實也挺討人喜歡的。

從前顧音音總是窩在家裡不出門，她知道的關於顧音音的事情都是從梅玲那聽說的，大多是些不好的。

正想著，梅玲過來了，神色怏怏地看著她：「大姨。」

邱主任有些不悅：「你這咋搞的？魂不守舍？」

梅玲嘆氣：「唉……我心裡裝著事兒不知道該找誰說。大姨你幫我想想辦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