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8審訊

408審訊

刑部大牢,因為長期不見光,陰冷濕暗,長年下來牢里總是有股酸臭和類似腐爛的味道不散。

沈君笑從侯府離開后,一直到三更天,還在大牢沒有離開。

他面前這是第八個犯事的官員,已經被打得奄奄一息,身體正不受控制的抽搐著,胸膛一處居然冒出煙一樣的熱氣。

那是剛剛才被鐵烙了的傷處,溫度還沒有降下去。

沈君笑就坐在他正對面,離他五步的距離,閑閑的坐姿,彷彿是在戲樓里聽戲,而不在審問一個犯人。

傅凌在邊上看著早是胃裡一陣翻滾,有些佩服地瞥了眼一直到現在眉毛都沒動過的沈君笑。

風輕雲淡的,不怪外邊有人暗中說他是玉面羅剎。

「大人,他就咬定了說是瑞王殿下吩咐的。」

牢役蹲在那人身邊,聽清了他嘴裡喃喃地笑,臉色十分不好著來稟報。

今晚真是見鬼了,十三個犯人,已經有六個說是瑞王指使他們戰船私用。

沈君笑聽著嗤了聲,似笑非笑。

「既然如此,那就再審下一個,不管他們說了什麼,如實記錄下來,等天亮了,我就呈報給皇上。」

牢役聽著睜大了眼,彷彿自己聽差了。

這些人嘴裡指證的都是劉次輔和瑞王,但他們侍郎大人居然要如實稟上去?!

牢役回頭看看那個人,準備再問一句,再轉頭,卻發現沈君笑已站起來理了理袍擺,負手出了牢房。

傅凌見牢役傻愣愣地,忙道:「大人的話沒聽見嗎?接著審後邊的,記住一個供詞都不錯!這些人中也不能少一個!」

他跟著沈君笑身邊時間不短了,已經十分了解他行事的風格,說一不二,尚書大人都全權交到沈君笑手上。自然是怎麼吩咐怎麼做!

牢役聽到這話心中一凜,反正他就是負責動手的,上面的大人都不怕,他怕個屁!

而且這些裡頭,肯定是有貪官,那些人就是該!

在沈君笑踏出大牢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極厲的尖叫。他面無表情,跟傅凌說:「我今晚就在衙門值房歇著,有什麼事喊我。」

傅凌當即聽懂他的意思,是要自己看好場子,忙拱手回道:「大人放心,下官一定會辦好差的。」

「嗯,守到天亮就成,明兒你就放心到值房裡歇著。」

是給他補覺。

傅凌又應一聲,轉身快速回去。

沈君笑回到內衙。如今他是侍郎了,有單獨的班房,後頭就僻了屋子,放了張小榻。

將就能湊一晚。

才是二月初,天氣還是冷的。屋裡被褥也有些天沒曬了,和衣蓋在身上都帶著些許潮意,他閉上眼,腦海里都是大牢里審訊的事。

事情確實十分異常,馮譽在,錦衣衛也不可能盡送這些揭發瑞王的犯人來,其中還有劉蘊的,劉閣老那頭倒也佔了一個。

但事情就是不對。

馬上也要會試,這裡頭會不會有什麼問題,福建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他腦子裡有些亂,這些事情是前世沒有發生的,似乎是朝局和前世不一樣,軌跡也改變了。

沈君笑也曾是在朝堂上吒叱風雲的人物,在政事上有著異常靈敏的嗅覺,他已隱隱猜到,這事應該不是直衝瑞王。

直衝瑞王,錦衣衛正使也不會全把人放到刑部,即便他可能有忌憚瑞王的原因。那他就不忌憚刑部嗎?

刑部好歹後頭是陳值。

所以一開始什麼怕事的話說,就不太成立。

是沖他來的吧。他若是稟上去就會得罪瑞王,他不稟上去,就成了包庇,怎麼做都不對。

沈君笑唇角動了動,若有似無的笑了笑,翻了個身,腦海里就是小姑娘的身影了。

在自己官帽上動手腳,撲到他懷裡,朝他甜笑,似乎連冰冷的被窩都暖和了。

下刻,他卻是突然坐了起來,往袖子里摸了下,摸出一朵完整的迎春花。

還好,險些就忘記了,他進大牢的時候放進袖子里。要是小姑娘知道壓壞了,估計又要氣得瞪圓了眼,嘴巴撅上天。

沈君笑就將花放到枕邊,閉上眼,無夢到天明。

傅凌一夜沒來找他,沈君笑知道大牢里一切都好。衙門的差吏知道他昨夜歇在這裡,一大早就送了洗漱的熱水來,還送來早飯。一碗冒著熱氣的豆漿,還有幾個肉包,一碗粥,醬黃瓜。

沈君笑用過後,直接去了大牢,傅凌已經熬紅了眼,見到他來精神為之一振,將厚厚的供詞遞了上去。

他並沒有著急去看供詞,而是從袖子里掏了兩兩銀子放到他手心上。

傅凌一怔,這是什麼意思?

打賞自己昨夜辛苦了?

「一兩去給那位姓張的小吏,他早上給我送早飯了,估計自己掏的腰包。餘下的是你的早飯錢,這是公務,我報帳了。」

傅凌這才明白過來,笑著收好,腳步輕鬆離開了大牢。其實他們侍郎大人是面冷心善,對他們也極好的。

吃什麼早飯能用到一兩銀子。

傅凌走後,沈君笑才坐下翻供詞,翻完后也不說拿去給刑部尚書看,而是直接開始寫宗述。是要往豐帝那稟了。

陳值知道沈君笑把證詞一字不差稟給豐帝后,詫異了好大會,瑞王正好來內閣,險些然是聽到這事了。

他開口第一句就跟陳值說:「換個別人,本王覺得沈侍郎這是要把本王生吞活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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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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