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重度社恐患者

雖說趙欣彤提出請林蓓蓓吃飯，暫時緩解了顧嘉楠的尷尬，但是，當她單獨和林蓓蓓一起走出醫院的時候，氣氛就更尷尬了，顧嘉楠感覺自己都快窒息了，在心裡暗暗祈禱林蓓蓓能主動說點什麼緩解一下氣氛。好在林蓓蓓細心地察覺了她的狀況，一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顧嘉楠聊著。

顧嘉楠對醫院周圍的環境還算熟悉，知道附近有幾家不錯的餐廳，但是不清楚林蓓蓓的口味，又不好意思直接問她的喜好，於是挑了自己很喜歡的一家安徽菜餐廳。安徽菜口味濃郁咸鮮，在不熟悉對方口味的情況下，是很好的宴請選擇。

到了餐廳里，兩人選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坐下，服務員熱情地迎上來給她們點菜。熟門熟路的顧嘉楠接過服務員手中的菜譜，先點了一份問政山筍，一份山粉圓子燒肉。

點菜也是一門學問，既要照顧對方喜好，又要口味平衡，還要不能太便宜顯得東道主小氣。顧嘉楠工作多年，才從上司處學到一點點兒，要是換做剛畢業那會兒的她，光點菜這一個環節，就能逼死她這個重度社恐患者。這兩道菜都是食材常見，大眾口味的菜，而且有葷有素，總不會錯的。哪怕對方不熟悉安徽菜亂點一通，也有這兩個菜打底，不會讓對方尷尬。

她點好后，又把菜單遞給林蓓蓓道，「我也不清楚蓓蓓姐你的口味，你自己看看菜譜，喜歡吃什麼隨便點，不要拘束。」

這是一家中式裝修的餐廳，環境清新雅緻，頗有幾分國風水墨畫的意境，服務員也是身穿漢服走來走去。林蓓蓓很喜歡這裡的環境，從一進門就留心觀察，接過菜譜時更覺得驚艷。每道菜都有配圖，圖邊的菜名用瘦金體書寫，字體輕靈飄逸，宛若仙鶴。

她不懂安徽菜，雖然自己知道八大菜系裡面有徽菜，可是畢竟沒在那邊生活過，平日里，知道的並不多。

挑了兩個圖片上看起來比較有食慾的點了，往後翻菜單，又看見名叫「迎駕貢酒」的酒，酒壺外觀十分别致，翠綠色的瓶身線條清朗大氣，瓶口用硃色錦緞封著，大紅大紫的配色倒顯得十分高級，林蓓蓓很想點一瓶嘗嘗，但是考慮到顧嘉楠身體還沒好，於是點了兩碗梅子湯。

林蓓蓓從小在義烏長大，又在北京做了幾年生意，對現代風格的西方審美早就審美疲勞了。當她第一次見到這樣從裝修到服飾，從餐具到菜單，各個細節都是中國風審美的物件時，她又驚訝又好奇。她拿起放在桌邊裝飾的擺件，三十齣頭的人，像個小孩子得到期盼了很久的玩具一樣，細細把玩著，還忍不住和顧嘉楠讚歎：「原來中國風審美還可以有這樣卓越不俗的一面，我以前在網上看過一些有關中國風審美的文章，基本都是吐槽中國風審美不倫不類，粗俗土氣的。原來不是中國風審美差，而是那些寫文章的人自己眼界窄，沒見過真正的高級中國風呢。」

林蓓蓓只是隨口吐槽幾句，卻是說到了顧嘉楠心坎兒里。

顧嘉楠忍不住感慨道：「我也是逛街時偶然發現這家餐廳的，因為很喜歡他家的風格所以就常來。現在市面上流行的都是現代元素的設計，中國風雖然經常被提起，但是真正用心做，而且做得好的沒有幾個。這家餐廳把中國風當作特色，在當下流行的各種網紅餐廳，老牌連鎖餐廳的重重圍剿里，保持自己的特色還能衝出重圍，生意越來越好，也是非常不容易的。」

頓了頓，她又接著說道，「這些年中國風審美的存在感越來越低，因為快節奏的都市生活讓大家更喜歡選擇極簡的現代風格，再加上各路媒體的炒作，搞得現在一提起中國風，人們就想到大紅大綠的東北大棉襖。雖然近幾年也有那麼一小部分人開始注意到中國風審美，但是也只是小眾愛好。」

顧嘉楠自從大學時接觸過中國風審美后，就一直很喜歡，工作后也曾經把中國風元素融入到設計中，但是卻被甲方潑了一次又一次的冷水，上司也多次找她談話，要求她抓住當下流行的現代元素和西方元素，甚至勸她不要總是想著去做那些「封建古舊」的東西。

所以，當她發現這家餐廳后，即使她覺得這家餐廳菜品和環境都是一流的，也沒有和任何人提起過，今天只是偶然興起帶林蓓蓓過來，沒想到林蓓蓓十分喜歡中國風，便忍不住和她吐槽了幾句。

看著這個平時社恐到不敢多說一句，談到自己喜歡的東西時卻能滔滔不絕的姑娘，林蓓蓓也願意和她多聊一些。

「整個產業鏈都是這樣子的，我是義烏人，對工廠生產這些還算了解，現在賺到錢的都是一些做現代風的廠家，訂單多、渠道廣、生產速度快、投放到市場上的銷量也很大，反而一些堅持古法手藝的廠家賺不到什麼錢，因為古法工藝成本更高，工期長、廠家承擔的風險也更高，能接受的消費者就更少了，於是整個產業鏈做的人越來越少。不過吧，雖然做的人越來越少了，但是最近幾年喜歡中國風的人也越來越多了，我覺得未來中國風會有很大的市場，就是不知道現有的那些廠家能不能堅持到天亮的時候了。」

兩個人越聊越覺得投緣，直到服務員上菜的時候才停下來喝口水潤潤喉。

「快吃飯吧，再說下去菜就涼了。」林蓓蓓忍不住打趣道。

最先上桌的是顧嘉楠點的「問政山筍」，鮮嫩的竹筍和帶皮火腿片錯落擺放，顧嘉楠用公筷夾了一片火腿放到林蓓蓓碗里。

「蓓蓓姐，快嘗嘗這個，可好吃的呢。」

林蓓蓓沒有客氣，直接將火腿放入口中，肥瘦相間的肉咸而不齁，肥而不膩，皮子特有的Q彈，肥肉的綿軟，瘦肉的嚼勁，混合在一起之後的口感十分奇妙。

縱使她是個資深吃貨，也忍不住對這道菜贊口不絕道：「這家餐廳不僅裝修有特色，菜品也是一流的呢！」

兩人又邊吃邊聊，一頓飯下來，本來不熟的兩個人已經十分熱絡，等回到醫院的時候，趙欣彤發現，顧嘉楠的社恐對林蓓蓓好像失效了，剛才出去還不知道跟對方說點什麼好的顧嘉楠，此刻小嘴叭叭叭地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