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她不能作證人

楊律師喜怒不見於形，用食指輕輕推了推眼鏡，正色道：「趙女士，我來醫院之前，已經去過事發地的警察所，很遺憾，我所了解到的具體情況是，事發當天，那個路口的攝像頭壞掉了，沒有留下現場畫面，而車子呢，已經挪動送去維修，現在想從車身上找證據，已經沒什麼希望了。當時也沒留下現場照片，沒錯，我不能單憑我司委託人的說法判斷事情的發生經過，但是也不能光聽信你們的一面之辭，那才是對我自己專業的最大不尊重。而且，趙女士、顧女士，從我進入病房到現在，你們二位也並沒有向我陳述當時的情況。」

本來是受害者，卻被對方派來的律師倒打一耙說成是事故主要責任人，現在還被人拿話擠兌，顧嘉楠和趙欣彤都氣得不行，可是，畢竟對方是職業法律工作者，不是街頭的潑婦可以輕鬆地對待。看到一句接一句的敘述中，對方說出來的話每一句都是那麼地有備而來，滴水不漏，滔滔不絕。這讓顧嘉楠她即便是想反駁，也都插不進去話，不免覺得兩個頭一個大起來。

一時間，雙方都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之中。

楊律師再開口時，變換了語氣，態度試圖表現的更為誠懇些，他說道：「我勸二位認真考慮一下，畢竟你們是主要責任，私了的話還能報保險，你們也能盡量降低損失，如果公了，那就只有法院見了。希望你們能積極配合我的工作，畢竟我們都想儘快把這件事了結，不想一拖再拖，這對雙方，都沒有好處。」

本來，這次車禍，畢竟沒受重傷，顧嘉楠和趙欣彤見事主蕭銘一也來道歉，並答應了合理賠償金額，已經準備私了了。可是，眼看見楊律師眼神裡面有些陰鬱和得意的目光，顧嘉楠的語氣頓時變得鋒芒起來，遇強更強，絕對不會屈服，這才是顧嘉楠的心性習慣。

何況，這個蕭銘一，也真的是無恥加欺人太盛了。這樣的壞人，絕對不能放過。

「你聽好了，這位律師同學，當時是我們直行，你們的車子闖紅燈衝出來撞到我們的，你如果是個專業律師的話，應該好好分辨委託人證詞的真偽，而不是來這裡對我們說這些沒用的廢話。」顧嘉楠終於接到了話頭，激動地反駁對方。話畢的瞬間又考慮了一下，人爭一口氣，既然對方態度惡劣，不如直接報警，也許還能省掉一些扯皮的麻煩，就又大聲說道：「在你進來之前，我們已經商量好了，由於你們肇事逃逸，又拒不承擔責任，現在還信口雌黃來污衊我們，我們決定報警，維護我們兩人的合法權益。」

聽了她的話，楊律師輕蔑一笑，繼而說道：「我也是建議我的當事人直接報警的，畢竟現在這個社會碰瓷的人也不少，有些人黑的都能說成白的。但是我的當事人看你們兩個小姑娘也挺不容易的，才想給你們一次機會，選擇私了。既然你們不接受我方的好意，那就報警好了。」

說完，這楊律師又和顧嘉楠、趙欣彤約好，第二天上午九點警局門口見。

楊律師走後，趙欣彤直氣得拿起枕頭就是一頓暴揍。她長得漂亮，從小就學習好，口齒伶俐，畢業后工作能力很強，短短几年時間已經是個部門的小負責人，很多資歷比她深的人都沒有她升遷得快。從小到大沒被說過幾句重話的她，因為一場車禍，身體也受傷了，還要被對方欺負，受了滿肚子的閑氣。真的是覺得對方過分的不是一點二點的，那簡直就是滿滿的噁心。

「不能就這麼低頭，他們這麼做，完全就是欺負人，覺得自己是大公司，大總裁，有錢找專業人士跟我們扣字眼，白的黑的，都能夠混淆扯到一起。我是不答應的。」趙欣彤小臉氣得發紅，這也是她從未有過的面部表情。

顧嘉楠也有些生氣，不然，社恐晚期的她，剛才也不會那麼激動的講話。不過，被生活折磨得久了，自然不會有那麼些的強烈反應，有些事情是只能選擇自己默默消化。待情緒緩解一些后，她看趙欣彤還是氣鼓鼓的樣子，心裡略一思忖，決定過去和她聊聊天，這樣的話可以適時地轉移一下對方的注意力，在顧嘉楠看來，現實中這樣的事都要有些尺度分寸，不能夠一條路走到底，生活中要是總想著不開心的事情，必然會影響到身體的恢復。

顧嘉楠洗了個蘋果遞給趙欣彤，這樣的舉動是女生間緩和氣氛的有效方式。

「我當時也是氣極了，想和他辯解都不知道從哪裡開口，又怕我自己嘴笨，有哪裡說得不對被他抓住把柄，一來二去就更不敢說話了，還好最後你撐得住了！」

顧嘉楠開口就給趙欣彤吹了一波彩虹屁。

「他剛來的時候態度那麼囂張，後來都快被你罵得急眼兒了，雖然跟他廢話那麼久也沒能解決事情，但是也能讓她知道咱們不是那麼好欺負的。正好我請的病假還剩兩天，我爭取盡量明天和後天把這件事處理完，你也可以安心養傷。」

「哼，也就是我腿受傷了行動不便，要換做平時，他說第二段話的時候，我就已經氣爆了，簡直想要打爆他的狗頭了！」趙欣彤憤憤不平地說著，惡狠狠地啃了一口蘋果，好像這咬下去的，就是那個肇事者蕭銘一的頭。

「誒，我得好好教教你，明天做筆錄的時候該怎麼說，你也努力一下，克服你那該死的社恐。畢竟我現在只樣子，只能讓你多跑一些了。咱們得堅決維權到底，不讓他們佔一丁點兒便宜！」

「趙娘娘英明！來來來，娘娘喝口牛奶，能幫助身體康復的。」

顧嘉楠又給趙欣彤倒了一杯牛奶，自己也喝了一杯。又按趙欣彤教她的做法說法演練了幾遍，兩個人商量了一會兒，還是決定聯繫林蓓蓓這個好心的目擊者，讓她去做證人。本來，兩人還打算如果林蓓蓓沒空的話，就和楊律師商量換個時間，沒想到林蓓蓓正好有時間，就答應了幫他們作證。

不得不說，現在林蓓蓓最不缺的就是時間了，未來的工作，還在糾結當中。她可不想，剛離開了林姐的公司，入職不久，又來一波跳槽。如果真是這樣，那還不如跟著林姐干呢。

這次要幹什麼，從事什麼行業，那可能就是一輩子的，所以，她得謹慎。

……

第二天一早，顧嘉楠到警察所的時候，楊律師已經在門口等她了。她和楊律師打了一聲招呼就不再說話，等林蓓蓓來了，三個人才一起走進警察所。

楊律師跟警察說明來意后，一個三十來歲的警察帶他們三人進了一個做筆錄的房間。楊律師先說的，跟之前的表現毫無二致，楊律師他還是一口咬定，是趙欣彤闖紅燈撞了他代理這一方的人的，有所不同的是，這一回當著警察的面，楊律師的態度更加的誠懇謙和，顯然，這是一個演技超群的傢伙。

楊律師的這一番做派表現，可把顧嘉楠氣得不行，要不是林蓓蓓按著她，她也要學趙欣彤暴走捏爆楊律師的狗頭了。

等楊律師做完筆錄，輪到顧嘉楠的時候，顧嘉楠按照趙欣彤跟她商量的有條不紊地敘述，邏輯性和真實性準確無誤，詳細地把事情的經過和各種細節都說了一遍，然後又指出林蓓蓓就是目擊證人。

一直安靜的坐在一邊擺弄手機的楊律師突然開口發話：「警官先生，我覺得這位林女士不適合作證人。」說著打開手機相冊，把手機遞到警官眼前說道，「這是前幾天我和女朋友一起吃飯時的自拍，沒想到這麼巧，竟然也拍到了顧女士和林女士。」

照片上是楊律師和一個女孩子親密的挨在一起，在這張照片的左上角，坐在角落裡的顧嘉楠和林蓓蓓相談甚歡。

楊律師得意的說道：「看起來，顧女士和林女士私底下交情不錯的樣子，為了公平起見，也為了讓林女士擺脫作偽證的嫌疑，我認為，林女士不適合做證人。」

他言之鑿鑿，警官沒理他，繼續給林蓓蓓做筆錄，林蓓蓓拿出一張面試回執單，證明自己那天只是去面試的時候路過那裡，偶然間幫助了顧嘉楠和趙欣彤，又拿出一份通話記錄清單交給警察，證明自己和顧嘉楠以前從不認識。

做好筆錄后，警察就讓他們三人回去等消息，顧嘉楠一心想快點兒解決好這件事，追問需要等多久，得到的答案卻是「看情況，如果運氣好找到其他證人或者是錄像、照片的話，就很快能結案，如果找不到的話，就得慢慢等了。」

這答案讓她備感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