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事
不只是平康帝,除了高老尚書等人之外,眾大臣都不約而同的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那人有病吧!
要知道隆慶帝當年被廢的原由故然是和江淮水災有關,但這事早已讓人揭發是甄家和安家聯合起來暗地裡動的手,關隆慶帝什麼事?真要說的話,隆慶帝還是受害者呢。
一瞬間,平康帝莫名的有些沒勁了起來。
雖然想到自己的帝皇生涯竟然是以登聞鼓冤案作結,著實讓人有些不悅,但當冤案不成案,而成了一場笑話之時,更讓人鬱悶。
平康帝正想讓人把告狀之人打發回去之時,隆慶帝突然開口問道:「可杖刑了告狀之人?」
登聞鼓前必先打二十大板,不死,方可告狀,雖然這事不過是一場笑話,不過按著規矩,只怕那告狀之人……
徒明炆的臉色頓時不好看,無論這事是誰搞出來的,目的為何?至少他做到了一件事,便就是當真成功的噁心住了他。
就連平康帝都是臉色一沉,鬧笑話無妨,但這笑話要是鬧出了人命,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高老尚書和一旁的兒子心虛的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當初的確是打著這種主意的。
沒鬧出人命之前,這一切不過都是句笑話,沒人當一回事,想當年甄家販賣人口一事,聖上還不是不理不睬的,要不是後來鬧出了人命,說不得裕親王就算是在太廟跪到死,聖上也不見得會理會他。
同樣的,一但牽涉到了人命,那怕大夥認定這不過是一件笑話,但還是不得不重審此案,到時他們所安排的後手便能派上用場了。
只不過……
高老尚書父子兩對望一眼,莫名的都有些鬱悶,所謂計劃趕不上變化便是如此,那怕他們安排了無數計謀,都敵不過一個事實──
現下已經是隆慶朝了,得罪新帝的他們……
父子倆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暗暗把沒用的高大嫂給罵了幾十遍。
要知道,她可是高府的當家主母,要不是她不夠機靈,讓那些傢伙得知了隆慶帝即將即位一事,又怎麼會激起那些傢伙的氣性,不惜離開高府也要告御狀。
而如今這攤子可真真不知道該如何收拾才好。
隆慶帝與平康帝對望一眼,從對方的眸底都瞧到了幾分怒火。
無論隆慶帝還是平康帝都著實惱怒,且不說今日是隆慶帝的大日子,那怕平康帝不願交權,但他一向好面子,在能夠記入史冊的禪位大典的那一日竟然鬧出了人命!
一想到這事,平康帝整個人都不好了。
小太監也是個機靈的,連忙道:「回聖上,御史大人知道禪位之日,不宜見血,不過將告狀的那群愚民給關押了起來。」
說起來也是好險,本來守登聞鼓的衙役是想趁機杖斃這些愚民,好今日御史大人連忙阻止了,要不見了血,惹聖上不喜便就麻煩了。
平康帝冷酷一笑,「很好!朕倒要瞧瞧,是誰敢在這種日子挑事!」
他雖然不長於陰謀詭計,但看著幾個兒子鬥來鬥去,多少也懂了點,這事背後如果沒有人搞鬼才怪!只是不知道是那個蠢貨做的好事罷了。
平康帝下意識的掃了老三和老五一眼,要說有可能,最有可能的便就是他們了,不過……老三應該沒有蠢到這種地步;至於老五……他還想不出這麼有水準的詭計。
「父皇,這事就……」隆慶帝正想讓人去審理此案之時,平康帝開口阻止道:「這個案子交給我了。」
隆慶帝勸道:「父皇,不過是些愚民無理取鬧,何必……」
「是無理取鬧。」難得的,平康帝贊同了一句,「不過登聞鼓的規矩在此,那怕這案子荒唐可笑,朕還是得親審。」
登聞鼓的規矩在此,那怕是作戲,也得演的漂亮,不能寒了百姓之心。
他頓了頓道:「你的身份不方便,這事還是讓我去吧。」
如果真是那幾個蠢兒子乾的好事,他也好幫著遮上一遮,總不能真叫他們兄弟相殘才是。
一瞬間,平康帝瞬間明白一句名言的真意:子女都是債!
隆慶帝,微一沉吟,倒也應下。
雖說覺得噁心,不過他的確也不好才剛坐上王位便對兄弟們出手,還是讓父皇處理最好。
雖說是撾登聞鼓,但這審案的時候也沒有讓人旁觀的理,隆慶帝一心扎在政事上,也無心理會那場笑話,全權由著平康帝審案。
那些江淮災民倒真的是江淮一帶的災民,而且還是當年江淮決堤之處的災民。
算起來,他們原先所居住的小鎮也算不得小,少說也有數千人,結果一場水災,死傷大半,再加上賑銀被貪沒,竟然活活餓死了上千人,七折八扣下來,最後偌大的鎮子里竟然只剩下廖廖不到五十個災民。
這些上京的災民也大多是在水災之中失去家人與一切之人,既使事隔十年,也難以忘懷家人慘死的場景,也因為如此,他們也越發痛恨著當年不做為的官員與吞沒賑銀的徒明炆,是以高家一挑撥,他們便迫不及待的上京了,難怕報不了仇,噁心一下隆慶帝也好。
平康帝微微一嘆,所有來撾登聞鼓之人必有緣由,那怕這事骨子裡其實是一場笑話,也是如此。
平康帝沉吟道:「所謂太子吞沒賑銀一事本就是子虛烏有,甄家已經招認,這事是當年甄家所為。」
賑銀的確是被吞了,不過吞的人不是太子,而是甄家人。
「不!」其中一年紀老邁的老翁激動道:「聖上,這事必定與太子有關!當年那堤防不是決堤,是被人毀掉的啊!」
平康帝臉色一沉,「你說什麼?」
「回聖上!」老翁連忙道:「當年決堤的堤防就在咱們鎮旁,老朽日日都會去巡視一番,就是怕有個什麼,老朽記得很清楚,堤防決堤的前日,老朽親自去瞧過,堤防好好的,一點事情都沒有。那會突然決堤!?況且要是決堤,也不可能一瞬間被淹沒了鎮子,這堤防是被人毀掉的。」
不只是老翁,好些人也你一口、我一口的解釋著,他們那小鎮也算是富庶,大夥手裡有了點閑錢,自然會把鎮旁的堤防好生加固,說起來,縣裡旁的村落都曾發生過決堤之事,也就只有他們鎮旁的那一段不曾決堤。
這幾十年來都不曾出過問題,就那一日出了決堤之事。
老翁泣道:「老朽留得殘軀,災后也曾去瞧過,老朽守堤守了大半輩子了,那堤防什麼樣子老朽記得清清楚楚的,老朽瞧的明白,那堤防是被人為毀去的啊!」
毀堤、貪銀,這兩件事情配合的天衣無縫,要說這裡頭沒鬼,他說什麼都不會相信。
平康帝臉色微沉,「即有此事,你怎麼不報告當地官員?」
平康帝這話一出,老翁哭的更厲害了,還是一旁的人解釋道:「翁大叔一發現就讓翁大哥報官啦,結果……」
結果翁大哥被人活活打死在衙門之中,翁大叔也險些跟了去,之後,再也沒有人再這事了。
平康帝微微皺眉,說起來,當年江淮大水一發不可收拾,他也不是沒起過疑心,只不過發來又出了一個更嚴重的太子貪沒災銀一事,這發大水的原由也不及細查了,難道……這事背後當真有鬼?
正當平康帝思索間,只見告狀眾人連連磕頭,老翁更是磕的額角都出了血,「求聖上還江淮孤魂一個公道!求聖上還江淮孤魂一個公道!」
告狀眾人不斷磕頭,一下一下咚咚聲如拳頭般深深的捶進平康帝的心裡,讓他難以忽略。
平康帝微一沉吟,最後嘆道:「起來吧!倘若有冤,朕必定會汝等伸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