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能慣著
民警來了之後,了解了事情原委,先進病房錄了楊婆的口供。
尹念想跟著一起進病房,楊婆的兒女不讓她進。
十分鐘后,民警走出病房,又錄了尹念的口供。
「楊婆說你的車是白色的,車牌號里有數字08,對嗎?」民警錄完口供后問。
「確實是白色,車牌號末尾是08。」尹念並未細想,接著說,「我車內有行車記錄儀,拍下了整個過程,可以證明我沒撞人。」
「好,那我們現在就去看看吧。」
「一碼歸一碼,他們毆打和辱罵我這事怎麼處理?」
「先看行車記錄儀吧,如果沒問題,會對他們進行嚴肅處理的,我們不會讓幫助別人成為一種負擔,但——」民警話鋒一轉,「我們同樣也不會包庇肇事者,我們是看證據的。」
尹念沒再爭辯,她相信自己做的事是正確的,相信公正會站在她這一邊,要不然,這社會早晚亂套,善良會被徹底遺棄,冷漠將大行其道,樂於助人反成弱點,她不想讓兒子活在那樣一個冷漠的社會裡。
來到車庫,打開行車記錄儀,尹念吃驚地發現,行車記錄儀里所有錄像全都在,卻唯獨少了救助楊婆前後的一個小時。
那一個小時的錄像,被刪除了!
「這怎麼可能……」尹念又驚又疑。
「其他地方還有嗎?源文件里呢?」民警問。
「源文件也被刪除了……」尹念反覆查看幾遍,什麼都沒發現。
「知道是誰刪除的嗎?」民警從車內鑽了出來。
「我覺得……可能是楊婆的兒女乾的。」尹念想起不久前,楊婆的女兒和她糾纏在一起的時候,她的車鑰匙沒見了,那之後,她是在排椅底下找到的。
民警又問:「除了這個之外,還有其他證據嗎?」
尹念望向了身後的陽陽:「我兒子當時就在車內,他也看見了。」
「你兒子幾歲?」
「六歲。」
「年齡太小,還不到當證人的年紀,不過可以聽聽他說什麼,作為參考。」
民警耐心地詢問陽陽,但陽陽一聲不吭,神色緊張,不停地往後躲,問到最後,低聲哭了出來。
「他太小了。」民警聳了聳肩,「還有其他證據或證人嗎?」
「那條山路上有沒有攝像頭?」尹念反問。
「我已經查過了,那條山路上沒有攝像頭。」
這下尹念有點頭疼了,她捏了捏太陽穴,陷入思索。
民警繞到車前,開始拍攝車體,檢查車況,然後又進入車內,拍攝了駕駛座和後排,最後他鑽進車底,檢查起底座。
「你在幹什麼?」尹念問。
「尋找證據。」
「尋找什麼證據?難道你覺得人是我撞的?」
「女士,我只是在例行公事而已。」民警看了一眼不遠處,楊永貴和楊永芳正伸長了脖子朝這邊觀望,民警扭回頭來,指了指車燈下面的一處剮蹭問,「這裡是怎麼回事?」
「昨天去上班的路上和另外一輛車碰了一下。」
「交警出警了嗎?報保險了嗎?」民警盯了尹念一眼。
「沒有,當時趕時間,不過有錄像可以證明。」
尹念將昨天剮蹭時的錄像找出來給民警看了,民警默默點頭,在記事本上記錄下來,然後對尹念說:「楊婆雖然多處受傷,但並無生命危險,現在你這邊也沒什麼證據,本著傾向受害人的原則,你目前處於相對不利的局面,我建議,可以先和受害人家屬好好商量一下,選一個折中的方案出來,協調處理。」
「協調處理?」尹念眉頭輕皺,語氣中帶著一絲怒意,「我救了她一命,她訛上了我,反而還要我協調處理?是不是還要我賠錢,看他們臉色做事?」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就事論事。」
「好,就事論事,那我請問,現在有什麼證據能證明人是我撞的?」
「目前只有楊婆的口供……」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沒被證實的口供是不能當做證據的吧。」
「確實不能……」
「那就等證實了之後,再和我說類似的話。還有,在那種情況下,如果我不救她,我一點事都沒有,要真是我撞的,我會自找麻煩?這麼明顯的訛人,你難道看不出來?正是因為你們怕麻煩,一直慣著這種人,這個社會才變成現在這幅德行,再這樣下去,以後誰還敢幫助別人?」
面對尹念的一連串反問,民警啞口無言。
尹念看了一眼手錶,提高音量說:「墊付的醫藥費我會通過合法渠道要回來,但我不會再在這裡浪費時間,對這種事,別人可能會慣著,但我不會,我知道怎麼對付他們,從現在開始,有任何事,請走法律渠道聯繫我。」
不遠處的楊永貴和楊永芳察覺到了異常,朝這邊走來。
「陽陽,上車。」尹念鑽進車內,啟動引擎,朝出口駛去。
「賤人想逃!」楊永芳跑了過來,拽著車燈,招呼楊永貴,「快去前面擋住她!」
楊永貴疾步跑到前面,擋在路中間。
尹念沒有降速,徑直駛了上去。
就在車即將撞到楊永貴的時候,楊永貴驚叫一聲,躲開了。
尹念通過後視鏡看見楊永貴和楊永芳在後面張牙舞爪地追趕,沉聲說:「有些人,就不能慣著,越慣越囂張。」
楊永貴和楊永芳一路追到出口,看著白色賓士車駛出醫院,兩人扶著膝蓋,氣喘吁吁,楊永芳呲著牙說:「打電話給永厲,告訴他,我們被人欺負了!」
楊永厲是楊婆最小的兒子,36歲,十幾年前在縣城是個狠角色,靠替別人收賬過活,人狠話不多,后因犯事進了一次監獄,出來后,順應了時代潮流,不再做黑手,跟著老大一起轉型,干起了建材生意,也算走上了正道,這兩年混的還不錯,在縣城買了一套房,也結婚生子了。
楊永厲接到楊永貴的電話時,正在包房內和幾個老闆打牌,他的手氣一直不好,嘴裡叼著煙,兩道眉毛擰在一起,右臉頰的刀疤顯得尤為猙獰,他將牌用力搓開,吐出一個字:「搞!」
這時,楊永貴的電話來了,楊永厲接聽起來,嘴裡蹦出一個字:「咋?」
楊永貴喘著大氣:「娘被人撞了,撞的人跑了,二姐讓你快回來!」
楊永厲將煙頭吐在地上,順勢噴出一個字:「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