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妹妹
嚴銘匆匆趕到西南腦科醫院，下車后，沒忘了去花店買一盆向日葵。
他抱著向日葵，一路小跑著來到病房。
進門前，他整理了一番衣衫，深吸兩口氣，推門而入，第一眼，他便看見了妹妹，妹妹也恰好望向門口的方向，似乎在等著嚴銘一樣。
兩人相互對視，笑容在臉上綻放，就像手中的向日葵一樣燦爛。
「哥哥，你來了。」妹妹的眼睛里卻閃爍著晶瑩的淚花。
「妹妹……你醒了。」嚴銘只感覺鼻頭一酸，這聲親切的哥哥他很久沒有聽到了，他坐到床頭，看著妹妹蒼白瘦削的臉，又是心疼，又是欣喜。
「我感覺到了你，就在剛才。」妹妹笑著說，「我本來要睡著了，一下子就醒了，沒過幾秒鐘，你就進來了。」
「這麼神奇嗎……」嚴銘動作輕柔地將妹妹額前的髮絲理到兩側。
「醫生說，這次治療花了很多錢，你哪裡來的錢？」妹妹神情認真地問。
「哥哥掙錢了，放心吧，錢的事不用操心，只要你能好起來，比什麼都重要。
妹妹伸出手，在嚴銘臉頰上輕輕摸了一下，淚水終於忍不住，潸然而下。
「怎麼哭了？別哭，哭會影響治療效果的，要開心起來。」嚴銘急忙替妹妹擦淚，擦了兩下，妹妹的淚還沒擦乾，他自己的淚卻忍不住滑了出來。
嚴銘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流淚，他只感覺鼻頭很酸，全身有股異樣的情緒在流淌，眼淚忍不住就流了出來。
嚴銘替妹妹擦淚，妹妹也替嚴銘擦淚。
兩人一邊擦著淚一邊笑，一邊笑著一邊端詳對方的臉。
眼淚越擦越多，兩人乾脆也不擦了，緊緊相擁，抱在了一起。
他們只有彼此，也唯有彼此。
「不哭了，這像什麼……」嚴銘鬆開妹妹，「今天是你完全蘇醒的大好日子，只能笑，不能哭。」
「不哭。」妹妹將眼淚憋回去，這讓她的眼睛變得亮晶晶的，就像星星在閃爍一樣，「哥哥，跟我說說你吧。你的工作怎麼樣？」
「哥哥還是律師，在鴻達律師事務所上班，相當不錯。」嚴銘語氣輕鬆地說。
「那……哥哥有女朋友了嗎？」妹妹眨著眼睛問。
「還沒有，不過快了。」嚴銘颳了一下妹妹的鼻子，「還有別的問題嗎？」
妹妹微微一笑，她最關心的當然是這筆巨額治療費是從哪來的，可她不能問，即使問了，嚴銘也不會說。
那之後，妹妹又問了幾個生活中的問題，嚴銘全部一一作答。
哥妹兩人交談甚歡，其樂融融，歡聲笑語不斷。在嚴銘的印象中，這是最近三年以來，他第一次和妹妹如此開心地交談，妹妹就像一朵被冷凍了多年的花一樣，正在溫暖的風中緩慢融化，亟待綻放。
她才22歲，大好青春仍在。
「哥哥，我想吃糖。」妹妹眨著眼睛說。
「紫皮糖，對不對？」嚴銘咧嘴一笑，這是妹妹生病以前最喜歡吃的糖。
「對，醫生說我不能吃這些，但我想吃，我已經很久沒吃了。」妹妹抿了抿嘴，露出一抹俏皮的笑容。
恰在這時，房門被推開，主治醫生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兩名護士，端著方盤，裡面是一些藥物，主治醫生說：「嚴先生，到了輔助治療時間了，你妹妹醒了好幾個小時了，也正好需要休息一下。」
「好的。」嚴銘點了點頭，在妹妹臉上親吻了一下，輕聲說，「下次來我給你帶糖，要好好配合治療哦。」
妹妹一邊點頭，一邊抿嘴笑著，眼睛都眯到了一起，看得出來是真的開心。
嚴銘離開病房后，主治醫生也跟著走了出來。
「嚴先生，你妹妹的情況你也看見了，治療效果很好，這才第一個療程結束，她就已經可以單次醒來長達兩個小時了。」主治醫生說，「按照此前的經驗來看，繼續治療下去，你妹妹完全康復的可能性非常大。」
「謝謝。」嚴銘由衷地感激，朝著醫生彎了彎腰。
「這是我的份內之事。」主治醫生翻開記事本，說道，「然後的話，今天下午，我們會開啟第二個療程的治療，為期一周，這周末結束。我建議，你那邊可以提前籌備後續的費用了，第二個療程結束后，要儘快開啟第三個療程。多的話我就不說了，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嚴銘扭頭看了一眼病房門口，「費用我來想辦法，你只管按照正常流程治療就行。」
主治醫生拍了一下嚴銘的肩膀，轉身走進了病房。
房門打開又合上，最後一眼，嚴銘看見妹妹朝著自己比出了一個心形的手勢。
嚴銘笑了起來，房門關上后，他的笑容依然掛在臉上。
嚴銘懷著愉悅的心情下樓，走向停車場，遠遠地看見一個穿著青色雨衣的人靠在他的車上，往嘴裡戳著什麼。
嚴銘走到近前的時候，那人扭頭看了一眼嚴銘，臉上有一種懶洋洋的愁苦表情，好像對什麼都無所謂，但對什麼又都不滿意一樣，他皺著眉頭，一雙原本就不大的眼睛變得更小了，嘴裡叼著一隻牙籤，一邊咬著，一邊看著嚴銘。
「抱歉，這是我的車，請讓一下。」嚴銘說道。
那人沒動，依然靠在車上，看著嚴銘。
「喂，讓一下。」嚴銘提高音量說。
「噗！」那人將牙籤吐在嚴銘腳邊，嚴銘發現牙籤上有一絲血跡，那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發紅的牙齒，看起來分外瘮人，「你就是嚴銘？」他說話的聲音也懶洋洋的，低沉緩慢，透出一股無所謂，又包含著一股不滿意。
「你是誰？」嚴銘悄然往後退了一步。
「我來提醒你一聲。」那人邁著鬆散的步子，走到嚴銘面前，歪著腦袋，眼睛從下往上瞥著嚴銘，「還有一周。」
說罷，那人蹭著嚴銘的肩膀走了，雙手插進衣兜里，微微搖晃著腦袋。
「什麼還有一周？」嚴銘問道。
「錢。」那人頭也沒回地說。
嚴銘立馬意識到，是他問華姐借的那筆錢，二十萬，約定半個月還一次，一個月還完，但這才過去了七天，就有人來提醒他還錢了，嚴銘心裡有點不滿，覺得這是一種騷擾。
「還有一周，急什麼。」嚴銘朝著那人喊了一聲。
那人停住腳步，回頭看著嚴銘，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發紅的牙齒。
嚴銘感覺這人有點不正常，像個精神病，他不想和這樣的人接觸，但如果對方有過分舉動，他會讓其付出代價，畢竟，他是名律師。
嚴銘鑽進車內，發動引擎，汽車駛出停車場時，他看見那人半蹲在地，和一個小女孩玩耍，像是在玩什麼遊戲。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嚴銘接聽起來。
「嚴律師。」對面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於蔚然？」嚴銘立馬聽了出來。
「耳朵很靈嘛，今晚有沒有時間，見面聊一下啊。」於蔚然的聲音十分輕鬆。
「聊什麼？」嚴銘警覺地問。
「就是隨便聊聊，上次你找我聊，我可是陪你聊了。」於蔚然聲音帶笑地說。
「好吧。」嚴銘覺得可以去試探一下對方的底牌，便答應了下來。
「老地方，晚上八點，我等你。」於蔚然說。
掛斷電話，嚴銘通過後視鏡，看見那個穿雨衣的人正將小女孩抱起來，一下下地扔向空中，他越扔越高，女孩發出咯咯的笑聲，在空中張開雙臂，像鳥一樣墜落而下，嚴銘心中一揪，下意識地踩下剎車，女孩恰好落在那人懷裡，那人抱著女孩，望向嚴銘的方向，忽然咧嘴一笑，朝著嚴銘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