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他怕見不到梵小星了

酒店外面，消防隊長和所有群眾都密切注意著樓上火勢的走向。

「一隊，一隊，說一下你們的情況。」

「這裡是一隊，我們已經來到18樓了，但由於19樓火勢太大，我們暫時無法繼續往上走。」

「搜尋18樓是否還有被困人員，如果有，先把被困人員安全轉移。」

「一隊收到！」

「二隊，二隊，你們那邊怎麼樣了。」

「這是二隊，我們已經來到38樓了，由於樓下剛才發生了一次爆炸，火勢加重，我們暫時……」

十幾輛消防車圍城一個半弧形，將消防梯伸到極致，朝著力所能及的高度噴水。

所有人都眼中都閃動著淚光，有基督教徒虔誠地在身上划起了十字架。

上帝保佑他們能平安出來，阿門！

29樓現場共有七十多個人，消防員把人員分成四隊，放進四個相鄰的房間內，他和其中一隊人在2907房，順著房號往下排，分別是2908、2909、以及2910房。

溫一言以及後面回來的十幾個人都進了2908房。

房裡還有一些老人和女生。

小女孩也在裡面，剛牽著她的陌生男子隨溫一言去救人了，所以現在她由一個陌生女子牽著。

一回到房間，放下傷患，肌肉男和另外兩個男生已經累癱在地上了。

溫一言也垂著頭粗喘著氣，還沒來得及把氣順好，他又繼續開始救治工作。

包括溫一言在內的兩個醫生，還有三個護士以極快極熟練的手法，為那些剛抬下來的傷者進行搶救。

一位護士跪在地板上給一位傷患做心肺復甦。

傷患恢復了一些呼吸，卻突然急速粗喘了起來。

護士瞬間有些慌了，她朝著正在另一邊檢查傷患的溫一言喊：「醫生，快過來看一下。」

溫一言扭頭往護士那邊看了一眼，迅速跑了過去，單膝跪在地上，仔細查看傷患的病症。

傷患好像被什麼勒住了喉嚨了一樣，呼吸困難起來。

溫一言一下明白過來，「散開，都散開！」

人群一下子退開，空氣流動起來，他快速將傷患扶坐起來。

在傷患身上四處找了一番，卻並未找到他想要的。

有人問溫一言在做什麼，另外一個醫生皺著眉頭，低聲說：「患者有哮喘病。」

坐起來有利於哮喘病發作者進行呼吸，而一般的哮喘病患者和心臟病患者一樣，大都會隨身帶著急救藥物。

可這位傷患很不幸，沒有。

溫一言竭盡所能做了所有的搶救動作。

可最終，還是沒用。

溫一言精疲力盡地癱坐在地上，看著眼前已經失去呼吸的傷患，神情有些恍惚。

另一位醫生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們都儘力了。」

溫一言斂了斂眸，淡淡地「嗯」了一聲。

四周一片靜謐，每個人眼看著自己的同胞在眼前死去，難過與窒息瞬間布滿了心頭。

世界上最無奈的事情是什麼呢。

是醫生看著病人傷患在自己眼前死去，而他們束手無策。

是消防員看著漫天大火，而他們無能為力。

是警察看著自己保護的人在苦苦掙扎，而他們無力挽回。

可是有什麼辦法呢，災難面前，人所能做的努力如此渺小，而又不堪一擊。

他們一共抬了五個傷者下來，可因為這裡既沒有急救設備，也沒有救治的藥物，最終還是只有四個人活了下來。

儘管如此，儘管人們所能做的事情少之又少，可他們仍然要拼盡最後一點力氣，做最後的，哪怕是杯水車薪的準備。

溫一言整理了一下情緒，又開始帶領著眾人開始布置現場。

消防員把人帶下來的時候，便吩咐這個房間的人，把房間內所有的水龍頭給打開了。

溫一言帶著人把房間內所有的被子床單，以及毛巾甚至是地毯，都拿去泡了水。

最後把所有的窗戶還有門都關上了。

正是秋風起的季節，門窗以來，通風了，火會燃燒得更快。

他們在29層樓的高度，若是往下跳必死無疑。

而火又太大了，他們根本無法進行大範圍的滅火工作，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待救援人員的來臨。

可是他們身處29樓，上下都有大火逼近，營救，又談何容易。

把一切準備妥當了，溫一言坐到了小女孩身邊。

水龍頭的水已經漫了出來，整個地板都被打濕了。

人們就在這「沙沙沙」的流水聲中沉默著。

誰都沒有說過話。

沒過多久，水漫到了腳背的位置，水龍頭的水卻突然斷了。

了解酒店設施的保安大叔看了一眼，低聲說：「應該水管被燒斷了，供不上水。」

其實大家都知道，他們這種自救，在大火來臨之際，幾乎達不到什麼救援效果，不過是為了自我安慰而已。

大家坐在床上、沙發上或桌子上，還有一些人直接靠著牆壁站著。每個人都很沉默。

太過靜謐的環境，使小女孩下意識地縮了縮身體。

她伸手抱著溫一言的手臂，小聲喊了一聲，「叔叔。」

溫一言扭頭看向她，摸了摸她的腦袋，柔聲用英文說：「別怕，有叔叔在。」

小女孩撲閃著眼睛，看著他，點點頭。清澈透明的眸子里是全然的信任。

看見坐在椅子上的一個女人在悄無聲息地留著淚，小女孩從沙發上站起身體，墊起腳，伸出小手，幫那個女人擦店臉上的淚水。

軟軟糯糯的女生在靜謐的空間里響起。

她說：「阿姨，別哭，有我在。」

小女孩童言無忌一般的話語，在此時此刻，彷彿一場初春的雨，溫潤無聲地滋潤萬物。

在場所有的人都瞬間為之動容。

那個女人一下沒忍住了，大哭著抱住了小女孩，哽咽著用英文回答：「謝謝，謝謝你。」

七十多個人被圍困在這小小的四個房間內。

人在無力的時候，是把自己的生命寄托在別人身上。

恐懼，卻又無能為力。

除了等待那微乎其微的機會，已經別無他法了。

溫一言走到窗邊往下看。

透過玻璃窗，透過濃濃的煙霧，他隱隱約約能看到樓下聚集的人群，以及停著好幾輛大型消防車。

正值深夜，除了燈光照射的地方，四周一片黑暗，且29樓離地面實在太遠了，即使寫字求救，也根本沒有人看的見。

溫一言皺著眉頭思索著，伸進口袋的手忽然摸到了裡面手機。

他把手機拿出來，看了看，還是沒有信號。

正準備把手機裝回去，溫一言卻突然想到了一些事。

他轉過身，看著屋內的人，用英文說：「你們都把手機拿出來。」

大家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只見溫一言打開手機的電筒，對著窗外照。

「把燈關了，我們把光集中在窗戶這邊，方便救護人員確定我們所在的位置。」

身上有帶手機的人陸續拿出手機，走到窗邊，齊刷刷地打開手機電筒，往窗外照射。

他們用盡一切辦法告訴外面的人，這裡有人。

隔壁房間突然傳來了一陣節奏感非常強烈的，拍桌子的聲音，隨後便響起了一陣熱烈且激昂的歌聲。

那是一聲著名的英文歌曲。

「夥計，你是個只會大聲嚷嚷的孩子，在街頭鬼混，希望有一天能成為，人物，你搞得灰頭土臉，狼狽至極，把鐵罐到處踢來踢去，唱吧........我們要讓你搖滾起來，我們要讓你又搖又滾，老兄，你是個年輕人，一條硬漢，在街頭叫囂，總有一天要接管這個世界，你臉上流著鮮血，顏面盡失，到處揮舞著旗幟……老兄，你老了，窮光蛋一個，眼裡祈求著寬恕，總有一天可以使你得到平靜……」

溫一言這個房間的人，好像突然被強有力的生命節拍所感染。

房間內二十多人，中國人佔了五個，其他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的人。

中國人從骨子裡就有一股歸根的情節。

越是在危難之中，越是思念故土。

有一位穿著西裝的中國男人，被隔壁房間的歌聲挑起所有的激情，他三兩下扯開領帶，張開嘴，吼了起來，「抬頭尋找天空的翅膀，候鳥出現它的影跡，帶來遠處的飢荒，無情的戰火依然存在的消息，玉山白雪飄零，燃燒少年的心……」

男人那一股豁出去的神情，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為之動容。

這一首在中國大地廣泛流傳的歌，充滿著對未來的希望，對明天的寄語。

幾個唱這首歌的人也慢慢跟著唱了起來。

「使真情溶化成音符，傾訴遙遠的祝福，唱出你的熱情，伸出你雙手，讓我擁抱著你的夢，讓我擁有你真心的面孔，讓我們的笑容，充滿著青春的驕傲，為明天獻出虔誠的祈禱……」

還有一些聽不懂隔壁的外國人，也嘗試著跟著節拍，拍起手掌。

此刻此刻，人人都想活下去，卻也不懼期望。

他們遵循內心最原始的感情，害怕也好，無謂也罷，都借著歌聲，全數表達出來。

日出喚醒清晨，大地光彩重生，讓和風拂出的音響，譜成生命的樂章。

一切都會過去的。

溫一言聽著這耳熟能詳的旋律，心中很是觸動。

他把電筒的光照在手腕上的那條手鏈。一貫清冷的面容，忽然有了一絲害怕的表情。

眼中忽然有晶瑩的光在流轉。

其實，他也怕。

怕出不去，更怕，再也見不到他的梵小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