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她是個傻子
生日過後沒多久，又迎來了一個值得慶賀的節日。
中秋節。
家好月圓慶中秋。
這本應該是一個闔家團圓的好日子。
中秋佳節，溫建林在國外的工作剛好告一段落，便在中秋節前一天趕回了家。
中秋當晚，劉佳敏邀請了梵家父母過來一起吃晚飯。
為慶賀中秋，劉佳敏精心準備了許多好菜。
一開場的時候，氣氛還算溫和，但後來不知道為什麼，話題開始慢慢變了質。
「一言今年讀高二了，很快就要升高三，你能不能多抽點時間回來陪陪他？」
劉佳敏冷聲嘲諷，「呵，說來可笑，今天如果我不告訴你，你大概還不知道自己兒子讀幾年級吧？」
「我知不知道他讀幾年級很重要麼？」溫建林皺眉，神情染了慍色。
「不重要？」劉佳敏的聲調徒然高了些。
她冷笑，「確實不重要，在你心裡除了那一堆不知道埋了多少年的爛土是重要的，其他人或事哪有什麼重要的。」
溫建林將筷子「啪」一聲擱到飯桌上，怒聲道：「什麼叫爛土？你能不能放尊重點，這是我的愛好更是我的事業，你這樣隨口詆毀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坐在溫建林旁邊的梵木揚，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背，低聲勸說，「行了行了，都少說兩句。」
劉佳敏此時已經被怒火遮蔽了雙眼。
她緊緊凝著溫建林看，聲音狠厲，「事業事業事業，你心裡只有事業，你把我跟你兒子置於何地？你把這個家置於何地？」
「事業和家庭並未相互矛盾，身為妻子，為什麼你就不能支持我的事業呢？」
梵木揚夾在中間，被吵的頭昏腦漲，卻又不得不冷靜下來，左右勸慰。
「佳敏，有事我們心平氣和的談，這樣吵並不能解決問題。」
「老梵，你來評評理，他這樣子對得起家庭么？還讓我支持，簡直是個笑話。」劉佳敏甩下筷子，扭頭看向別處，雙手環胸，被氣的不輕。
父親二人爭論不休，儘管梵木揚在中間周旋，但作用明顯不大。
父母當場吵架，身為兒子的溫一言自始至終都面無表情。
神色淡漠，彷彿早已習以為常。
又或者說，在旁人看來，他更像一個站在局外的毫無關聯的陌生人。
梵星咬著筷子，擔憂地看了看正在吵架的溫父溫母，隨即又扭頭看了看若無其事地，默默吃飯的溫一言。
小手悄然爬到他藏在桌子下攥緊了的拳頭，輕輕地拍了拍。
溫一言赫然一愣，抬眸看向她，拳頭瞬間鬆了開來，手從她的手中收回，避開了她的觸碰。
「我吃飽了。」怕她會看出什麼異樣來，溫一言放下筷子，刻意多次梵星的視線，僵硬的直起身體，邁步回房。
飯桌上的吵鬧聲依舊激烈。
幾乎是在溫一言離開的剎那，梵星也跟著站了起來，離開座位，跟在了他身後。
溫一言一進房間反手便把門鎖上了。
梵星擰不開房門，掄起拳頭敲門，連續敲了七八下，裡面的人都沒有回應。
愣愣看著緊閉的房門好一會，梵星驀然轉身走了出去。
她跑到廚房，將今天和劉佳敏一起為慶賀中秋節而準備的葡萄洗了一些，放到果碟里，又跑到客廳拿了一些小月餅，以及她平時最愛吃的零食。
抱著滿滿一堆東西，梵星又跑回溫一言到門口，艱難的伸出一隻手，用力敲門，「言哥哥，我準備了好多好多好吃的東西，你讓我進去吧。」
門內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梵星又一連敲了好幾次，「言哥哥，東西很重，你快開門讓我進去吧，我快抱不住了。」
「言哥哥。」
「言哥哥。」
「開門啊，言哥哥……」某人在門外死皮賴臉的喊著。
房內的溫一言被她磨的耐心全無，嘴唇緊抿，驀地一下起身，走到門前，開門。
一把將她拉進房，溫一言再次兩門關上。
外面的吵鬧聲已經停了下來。
梵星一進門便看見書桌上亮著的，淡黃色檯燈，以及放在書頁上的一副白色的耳機。
溫一言重新坐回椅子上，梵星也將懷裡抱著的東西全數放到桌面上。
然後她拿起耳機，將左邊的耳塞給溫一言戴上。
「你要幹什麼？」溫一言疑惑的看向她，低聲問。
「沒什麼，就想和你一起聽聽歌。」
她將另一邊的耳機給自己塞上，對著他燦然一笑，「你看，我洗了葡萄，還帶了很多零食過來，啊，對了，還有月餅，今天一定要吃月餅的。我們一起吃吧。」
她剛剛留意到他在飯桌上，並沒有吃多少東西進肚子里。
溫一言向來是一個非常懂得隱匿情緒的人，無論喜悲，他總能拿捏得不泄露分毫。
他淡然斂眸，低聲道：「不用。」
話音剛落，外面好不容易消停一會，這會吵雜聲又再次響起——
「這麼多年來你為兒子做過什麼？一言會變成現在這樣沉默寡言的性格，都是因為你！」
「不在家並不代表我不愛他，我相信一言是聰明的孩子，他一定會理解我的！」
吵鬧聲越來越紛亂，最後只聽到「砰啷」一聲，玻璃砸到地板上的破碎聲。
梵星眉頭微蹙，她伸出手，緊緊捂住溫一言的兩隻耳朵。
「你在幹什麼？」溫一言挑眉看她。
梵星目光專註且認真的與他對視，「這聲音不好，你不要聽。就像是春節的時候，大人放鞭炮嚇跑年獸，小孩子的耳朵被大人捂著一樣。我也要幫言哥哥擋住這些不好的聲音。」
儘管她捂的很緊，但溫一言其實還是能聽見，只是聲音確實虛化了很多，沒有剛才來的刺耳。
溫一言就這樣看著她，眸光閃爍，他輕聲道：「真傻。」
梵星搖搖頭，認真道：「這不是傻，這是有依據的。」
「當初我母親和父親吵架的時候，我就這麼捂著耳朵的。」
聲音頓了頓，她斂下眼帘，抿抿嘴唇，又接著說：「母親走的那天，把電視機都砸了，還把家裡大部分的錢都帶走了。她走的很乾脆，沒有絲毫不舍。我那時候生了很重很重的病，可她還是走了，不顧我的死活，毫不眷戀地走了。」
說到這，她赫然抬眸凝望溫一言，笑著勸慰，「現在叔叔阿姨只是吵吵架，我知道是叔叔不對，但是阿姨很愛言哥哥的，叔叔雖然很少回家，但其實也很喜歡言哥哥。」
「他們至少都願意留在言哥哥身邊，照顧言哥哥，看著言哥哥長大，所以，不要難過了，好不好？」
溫一言心有星星點點的疼痛漫起。
他突然覺得她更傻了。
小小年紀居然剝開自己的傷心事，告訴他，對比起她來說，他仍舊是幸福的，請不要難過。
她竟傻裡傻氣地用這種蠢到極致的方法來安慰他。
憐惜在整個胸口蔓延，險些讓溫一言的心臟無法正常跳動。
他深邃漆黑的眸深深地凝視著她，神色難辨。
梵星看不懂他此時表情，更猜不到他此時的內心世界的洶湧與澎湃。
等外面的吵架聲音小點了，她便鬆開手，順手給他剝了顆葡萄，笑眯眯的說：「這是你最喜歡的水果，吃一個？」
溫一言不知在什麼時候斂了眼眸，不動。
梵星努努嘴，將葡萄送到他嘴邊，「來，張嘴，啊……」
溫一言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張開嘴，把葡萄含了進去。
甜中帶著誘人的酸，這顆葡萄的味道，剛剛好。
不知為什麼，溫一言糟糕的心情突然好轉了不少。
也不知是因為那個味道剛好的葡萄，還是因為葡萄是她喂的。
等吃下葡萄，溫一言才低聲開口，「下次不要為我做那麼多，我沒事的。」
「那怎麼行呢！」她伸手環住他的手臂，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她笑著說：「我的言哥哥就應該好好的，開心的，還要要很幸福很幸福的，這樣才對。」
心跳猛地頓了一瞬，溫一言凝眸看著她。
整個習慣了冰冷的心，突然在她幾句看似沒有重量的話中，燃起了一團烈火。
這團火激猛而劇烈，熊熊燃起，硬生生將他那顆冷結成冰的心，燒的火熱起來。
整個胸膛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溫暖所包圍著，他覺得太暖了，暖的他……有點不知所措。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臉蛋，「謝謝。」
梵星嘿嘿的笑著，「來，繼續吃繼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