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土原來津
第95章土原來津
許誠言久等小林光彥不至,只好起身離開,出了凱特西餐廳,看著時間還早,便叫來一輛人力車,直接趕往市區。
他留在天津的時間不多,對於潘毓貴的情況,他只需要在報紙上關注一下就好,一市之長的生死,這樣的重要新聞,根本隱瞞不了,就用不著他耽誤工夫了,他現在要做的,是儘快解決白逸生。
只略微打聽了一下,許誠言便來到了南城的一處大院前,這裡就是白逸生的住處。
白家大院的院牆又高又長,可見住宅的面積和規模,在市區里也是少見,大門前空出一大片青磚平地,停著幾輛轎車,還有十幾名青幫弟子就在附近巡視,周圍過往的行人都是遠遠避開,生怕惹上是非。
許誠言在周圍轉了一圈,查看了一番地形,最後選擇了附近的一個茶樓作為監視點,他準備用幾天的時間來摸清白逸生的行蹤和作息,這是行動前的基本功課。
選了一個可以觀察到白家大門的座位,可是剛剛坐下來,還沒有來得及招呼夥計要茶水,就聽見外面街道上一陣嘈雜之聲。
緊接著一隊軍車快速駛進街道,行人紛紛躲避,茶樓里的茶客們都起身湊到近前觀看,許誠言也來到窗口處,只見這隊軍車橫衝直撞,直接開到了白家大院門口前,車輛剛剛停穩,就跳下來一群全副武裝的日本士兵,將白家大門堵了嚴實。
這時在白家門外巡視的青幫弟子們,被這個突發的情況搞得手足無措,不知道如何是好,怔怔的看著不敢上前。
為首的幾名日本軍官一揮手,軍士們一擁而上,踹開大門沖了進去,很快宅院裡面就傳出了一陣哭喊叫嚷之聲。
不多時,就押著幾名男子出了大門,為首的一人正是白逸生。
此時白逸生還在努力掙扎,想要和日本軍官解釋什麼,可是沒說兩句,卻被為首的日本軍官劈頭蓋臉狠狠抽了幾個耳光,頓時打的滿臉是血,然後被一腳踹倒在地,好半天爬不起來。
這一情景,讓遠遠觀看的眾人們都倒吸了一口涼氣,什麼時候投靠日本人為虎作倀,稱霸天津衛幾十年的白老頭,竟然也會如此狼狽,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在軍官的命令下,軍士們把白逸生和幾名青幫頭目都推上了後面的卡車,隨即呼嘯而去。
這時周圍看熱鬧的人群越來越多,已經把街道擠的滿滿當當,直到日本軍車離開,這才像是開了閘的河水,紛紛議論起來。
「看見了嗎?白老頭,那可是白老頭,竟然被日本人抓了,那傢伙跟日本人好的都能穿一條褲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肯定是出大事了,不然白老頭是什麼人物,還能被抓了?」
也有畏懼白逸生幾十年積威的,在一旁小聲嘀咕道:「別著急,白爺在天津衛兜得轉,玩得開,這幾十年了,什麼時候見他栽過跟頭?信不信我敢打賭,兩天就出來!」
這時就在許誠言的身邊,也有幾名茶客都把目光看向其中一個年長的老者,「四爺,您見多識廣,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這位老者手捻著鬍鬚,怔怔的想了半晌,也是有些拿不準,搖頭道:「這白老頭幾十年壞事做盡,也沒見他少一根汗毛,要我說,還是得罪什麼大人物了。」
「什麼大人物?天津衛還有誰比的上白老頭威風?」
「日本人唄!還能有誰?」
「那可說不準,聽說他在法租界里吃了大虧,過壽的那天,王老六被人從惠中飯店樓頂上扔了下來,活活就摔死在他的面前,他連屁都沒敢放,灰溜溜的趕出租界,你說,會不會是因為這事?」
「誰知道呢!不過這次我看這架勢,估計這傢伙要懸了……」
原本在一旁看熱鬧的許誠言,也是有些摸不著頭腦,自己還沒有來得及下手,日本人倒是先出手了,這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時,身邊的人倒是給他提了醒,白逸生這段期間和潘毓貴可是鬧的不可開交,白老頭組織青幫弟子在市公署堵門罵街,還有在法租界大擺壽宴時,發生的那一幕,自己都親眼目睹,可見兩個人水火不容,那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關係。
突然他心中一動,難道自己的行動這麼快就有了結果,潘毓貴已經中毒斃命?如果是這樣的話,會不會因為潘毓貴的死,他背後的日本特高課誤以為是白逸生所為,這才突然進行抓捕?
對,這個設想完全說得通啊,許誠言仔細推敲了一遍,心中一喜。
要知道潘毓貴可是日偽政府的高級官員,更是土原敬二的親信,如果把他的死和白逸生牽扯到一起,那麼特高課絕對不會放過白逸生,想要活著出來,估計是難了。
沒想到自己無心插柳柳成蔭,竟然一箭雙鵰,把兩個目標一次性解決了,這可省了自己一番手腳。
第二天的上午,天津機場,一輛客機緩緩降落,小林光彥帶著幾名情報官趕緊迎了上去。
機艙門打開,一名配戴日本陸軍中將軍銜的中年軍人率先走出艙門,此人正是日本駐華情報機關總頭目,時任特高課總課長的土原敬二中將。
待他走下了飛機,小林光彥趕緊上前深深的躬身一禮:「老師,您辛苦了!」
土原敬二的臉色嚴肅,深沉如水,審視的目光掃過小林光彥和他身後的幾名情報軍官。
半晌,才微微點頭,聲音多少有些沙啞的說道:「帶我去看鈴木君!」
「嗨依!」
小林光彥等人不敢多言,齊聲領命,將土原敬二一行人接上了轎車,一路向特高課駛去。
轎車後座上,小林光彥坐在土原敬二的身旁,小心翼翼看著自己的老師。
土原敬二的目光一直看著窗外的景物,過了好半天,才出聲道:「你把情況具體說一說!」
「嗨依!」
小林光彥趕緊答應一聲,隨後把昨天發生的事情,詳詳細細地敘述了一遍,最後說道:「目前我已經控制了潘毓貴,也抓捕了有作案嫌疑的白逸生,可是經過審訊,白逸生堅持不肯承認這件事和他有關。
而駐軍司令部那邊,石井參謀長也打來電話表示關注,催促我儘快放人,被我當場拒絕了。」
「這些混蛋!」土原敬二聽到這裡,忍不住罵道,「他們還有臉要人?駐屯軍這些年守著天津城,上上下下貪墨成風,為了錢,連半點帝國軍人的骨氣都不要了,這次鈴木君的死,一定要有個說法,絕不能就這樣放過。」
言下之意,土原敬二還沒有見到潘毓貴,在來的路上就已經排除了他的嫌疑,因為土原敬二很清楚,潘毓貴根本不可能刺殺鈴木英助,問題一定出在別的地方。
而這也是小林光彥的判斷,他恭聲說道:「我們還抓捕了潘毓貴的秘書,以及他購買香煙的店鋪所有人員,正在進行逐一排查,可是目前還沒有收穫,不過案件的脈絡已經大致清楚,我判斷是有人在針對潘毓貴在他的香煙里下了毒,鈴木課長很可能是被誤殺了。」
「誤殺?」土原敬二聽完更是惱火,目光陰狠,手中的拳頭攥緊,「如果是這樣就更可惡,可惜了鈴木君,從關東軍時期,就一直跟隨我左右,沒有想到,竟然就這樣糊裡糊塗的丟了性命!」
這次鈴木英助的死,對土原敬二可是一個堪稱沉重的打擊。
天津作為中國北方最重要的港口城市,經濟貿易的中心,更是日本華北方面軍最主要的後勤保障基地。
就是作為政治中心的北平,也不過是這兩年才逐步遷移過去的,而在全面戰爭爆發之前,天津才是日軍真正的大本營,其重要性和特殊性不言而喻。
能夠擔任天津特高課課長,特高課留守天津的代理人鈴木英助大佐,自然也是土原敬二最信任的心腹。
他也是自中日全面開展以來,特高課損失的第二個大佐級情報官,之前是太原特高課情報組長吉剛正雄大佐被刺,可無論是從職務還有影響力等各方面來說,都遠遠比不上鈴木英助大佐。
所以當還在上海處理要務的土原敬二,一接到鈴木英助的死訊,就馬上拋開手中的工作,緊急乘坐專機趕到天津,親自處理此次事件。
土原敬二接著問道:「如果是在針對潘毓貴,你認為這件事到底是誰做的?真是白逸生這些人乾的嗎?難道他們不清楚,這樣做的嚴重後果?」
就算鈴木英助是被誤殺,兇手是在針對潘毓貴,可在土原敬二心中,還是對此事存有疑慮,他不認為駐軍軍方面會毫無政治智慧,敢打破遊戲規則,縱容手下,撕破了臉硬來。
小林光彥想了想,回答道:「我判斷,駐屯軍方面肯定不會這麼蠻幹,但是劉熙明和白逸生就很難說了,尤其是白逸生,這段時間以來,和潘毓貴的矛盾越來越激烈,之前甚至還指示青幫去堵市公署的大門,讓潘毓貴非常難堪,這種人江湖習氣重,做事不知深淺,也是有可能的。」
「還有這種事?」土原敬二詫異的問道,他也沒有想到,天津這邊的情況這麼糟糕。
「看來我確實低估了局勢。」緊接著,土原敬二又提出了另一個可能。「會不會是軍統方面的做的?之前不是也發生針對潘毓貴的刺殺行動嗎。」
作為主抓情報工作的主官,小林光彥對此最有發言權,他搖頭說道:「這種可能性不大,自從我破獲軍統天津站的外圍組織后,一直在順著這些線索追查天津站的行蹤,目前進展的還算順利,已經抓獲了幾名天津站的骨幹人員。
據他們的口供,目前天津站接到的指令,是所有關聯人員全部撤離,全面進入蟄伏狀態,等待下一步的指令行事。
至於北平方面,因為軍統北平站和天津站關聯甚多,總部那邊也已經展開了進一步的追查,聽說也有些收穫,他們自身難保,很難顧及到天津。
而且我已經封鎖和監視了各條交通要道,並沒有發現可疑人員進入天津,所以,我認為軍統人員作案的可能性不大。」
「不要太自信!」土原敬二看了看小林光彥,他這個學生的能力不用質疑,可是在性格方面,還是顯得不太成熟,行事過於自我,自視太高,總讓人感覺欠缺點什麼,這也是他為什麼想要把小林光彥調去山西前線,好生磨礪一番的原因。
「不過,這次的事情,還是要著落在白逸生的身上,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爭取最大的利益,鈴木君的死,一定要有價值,我會和田代一郎好好談一談,倒要看一看他怎麼向我解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