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論學
林大有專程送陸有貴跟陸湘回到客棧,之後坐著同一架馬車繼續去城南接上幾個木匠,趕著回去鴻運碼頭處的房屋處,今晚他需要規劃好明天開工需要做的工序,雖然陸有貴反覆的叮囑陸福和林大有,讓他們注意身體,不要過於勞累,不過兩人都正是熱血澎湃的興奮勁頭上,陸有貴說了幾次沒什麼反應也就罷了,只是吩咐陸湘記得經常提醒陸福。
陸有貴帶著陸湘走進客棧小院子的正堂時,發現兩個麻煩已經在正堂上坐著喝茶等候了,看來這個兩個美女是跟陸有貴耗上了,儘管陸有貴有些莫名其妙,甚至稍微有點不耐煩,可是這個兩個女孩身後的家族能不得罪最好還是不要得罪,這個可是封建時代,沒人跟你講人權的,到時候被人滅了都沒處哭訴去。
兩位美女完全無視了陸有貴的驚訝和陸湘隱隱的怨氣,客氣的邀請陸有貴去外面不遠處的高尚飯店吃飯,說是要回謝昨天陸有貴的殷勤招待。
陸有貴轉頭看了看撅著嘴但眼神堅定的陸湘,想要讓陸湘留下怕是不行的,但是,自己在那兒吃飯,讓陸湘站在一邊看著他可不願意。
心裡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陸有貴明白這兩個女孩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了,反正自己也沒有什麼東西會被她們惦記,且看看她們到底要幹什麼吧。
「二位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領了,不過說老實話,我吃不慣外面的東西,還是在我這裡吃吧,別說什麼回謝的話。」
李鳳蘭的臉色有些尷尬,不過小公主卻開心的說道:「好呀,我也覺得你這裡的東西比外面的好吃,雖然簡單,不過吃著舒服,那就不客氣了,嘻嘻。」
李鳳蘭瞪了一眼小公主,臉上略帶紅暈的向著陸有貴說道:「那就叨擾了。」
陸有貴笑了笑回道:「哪有叨擾,是我的榮幸。湘兒,你去給小六子說一聲,然後幫我倒杯茶來。」
陸湘應了一聲,不著痕迹的掃了兩女一眼,轉身出去了。陸有貴看著陸湘窈窕的背影離開,轉過頭來直視著小公主說道:「玉軒姑娘,今天你們是去雁丘學館了么?有什麼新鮮的事情發生么?」
小公主看陸有貴直接找上自己說話,其實是告訴自己他已經知道她們兩個女孩是以自己為主的,不揭穿不過是心照不宣,給自己留點面子而已。
小公主頑皮的笑了笑說道:「今天呀,雁丘學館是來自金川清源學宮的心學大師謝退主講,他提出心有多寬世界就有多大,你說這個想法如何?」
陸有貴看了看小公主含著笑意的眼神,淡淡的搖頭:「我哪裡懂那些,不過這句話聽起來還是挺有氣勢的。」
「嘻嘻。。。」小公主樂不可支的笑著,連李鳳蘭清冷的臉上也帶著一絲笑意,小公主眯著眼睛看著陸有貴說道:「陸少爺可真謙虛,今天早上你的小跟班小六子還說『那些大賢也不咋的』,現在陸少爺自己卻如此謙虛,可是覺得我們姐妹不能一談么?」
陸有貴心裡贊了一句:果然是家學淵源,這個丫頭可不簡單,小小年紀就這麼精明,說起話來更是滴水不漏,還讓人不覺得討厭,贊一個!
「呵呵,玉軒姑娘說笑了,我說的是真的,我根本就不懂那個什麼『心學』,事實上那些虛頭八腦的東西我真的不感興趣,至於小六子說了什麼,嘿嘿,他是太過崇拜我而已,當不得真的。」
李鳳蘭和小公主愣住了,真不知道該如何說好了,要說他太謙虛,他說他的跟班太崇拜自己,要說他不知好歹,可是他又說自己根本就不懂『心學』,這個人,真是讓人無語。
正好,此時陸湘端著茶水走了進來,陸湘沒有看那兩個女孩,徑自走到少爺面前,給少爺斟上一杯菊花茶,趁著背對客人陸湘沖著少爺甜甜的一笑,然後將茶壺放在身後靠牆的茶几上,默默的站在少爺身後。
小公主趁著陸湘進來打斷了談話,仔細的想了想,發現陸有貴剛才的話里還有一層別的意思,想了想肅容說道:「陸少爺,你剛才的話里好像對『心學』之類的學術很有看法,你是不是比較傾向於『術學』、『器學』這類實用學術?」
陸有貴沒有回答,而是微微側頭對著陸湘說道:「湘兒,你去坐下,我們現在不是貴族之間的交流,而是學識上的交流,你坐下也不算對她們不尊敬了,坐吧。」
說完,陸有貴不再言語,看著陸湘有些遲疑的看著自己,溫和的笑了笑,用下巴指了指左手邊的椅子,陸湘想了想,用力的點點頭,堅定的走到左側的椅子上坐下,正視著對面的兩個漂亮女孩。
陸有貴在三個女孩的注視下緩緩站起,走到靠牆的茶几上,拿起茶壺和一隻茶杯,走到陸湘身前,在陸湘有些吃驚的眼神中,給她斟上茶水,回身放下茶壺,走回座位坐下,看了看一臉震驚的三個女孩,平和的開口說道:「我這麼做是要告訴你們,在我的心裡,學問是沒有高低的,所以學習研究學問的人也同樣是沒有高低的。我對任何正經的學問沒有什麼看法,但是傾向確實是有的,正如玉軒姑娘說的,我比較傾向於實用的學問。」
小公主眨了眨大眼睛,想著陸少爺的一舉一動,忽然覺得有些不真實,不過他說得真好,『在學問面前是沒有高低的』。
「既然如此,陸少爺為何不喜『心學』,是因為太務虛么?」
陸有貴搖頭,看了看李鳳蘭說道:「李子爵喜歡兵書多些還是心學多些?」
李鳳蘭愣了一下,想了想回道:「當然是兵書戰冊了,即使不看兵書戰冊我也會看些農事工器書籍,甚至是史書之類的,但是很少會去看心學物學之類的書籍,至於原因么?我覺得那些東西離我太遠了,似乎沒什麼用處。」
陸有貴點點頭:「李子爵是個實在人,湘兒,說說你的看法。」
陸湘一點也不怯場,先回了少爺一個溫柔的笑容,這才大大方方的開口說道:「所謂心學、物學等少爺所說的形而上的學問就是指這些吧,這些學術雖然也出於生活,但卻高高在上,這些學術更適合學者和掌權者研究學習,對普通人來說毫無用處。但是,我們又不能缺少了這些學術的研究,即使我更喜歡學習實用的學術,沒有了這些形而上學的指導,就像缺少了工具和路標一樣。少爺,你覺得我說得對不對?」
陸有貴對陸湘從來不吝笑容,給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轉過頭看著小公主說道:「湘兒的說法玉軒姑娘覺得如何?」
小公主若有所思的點頭答道:「這位湘兒姑娘說得很好,我原來對這些務虛的學術和實用學術的取捨也有些迷糊,這麼一說我倒是有些明白了,形而上學,這個詞真有趣。不過,陸少爺,別人都說了,但是我問的問題你自己可沒有回答呢。」
陸有貴皺了皺眉,這丫頭可真執著,自己這給她轉移了半天的注意力,她還盯著自己不放呢。
「玉軒姑娘,她們兩個的說法其實也正是我想要說的,既然她們都說了,還有我什麼事呀?不過,我這麼說玉軒姑娘肯定不會放過我的,那我也說說。」看著小公主一副得意的樣子,陸有貴心裡有些奇怪,這丫頭到底要幹什麼呀。
「所謂的心學、物學等等,不過是思辨之學,而能夠直接改變我們生活卻是實用的學術,農、工、商、醫等等,這些學問並不比思辨之學稍低,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實用之學比思辨之學更重要,但是,我們不能否認思辨之學對實用學術起到的提綱挈領的作用。在我看來,思辨之學固然要研究,但是實用之學更要研究,因為思辨之學容易流於無畏的爭論,最後甚至會成為義氣之爭,所以,不要將這些學術的地位提得這麼高,現在,已經有些過分了,如果芸芸學子們都忙於研究這些務虛的學問,那麼後果實在有些堪憂了。」
看著小公主變得有些難看的臉色,陸有貴心裡對這個神神秘秘的女孩身份的猜測又提高了一些,一個普通的貴族是不會教育自己的女兒憂國憂民的,這個女孩的親人必是朝中重臣,而且還應該是忠心耿耿的那種忠臣,陸有貴對這些忠臣可不感興趣,他自己更不會去做忠臣孝子,有鑒於此,對這個女孩還是敬而遠之比較好。
小公主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陸少爺果然見識過人,為何不繼續求學,將來也能通過舉賢學試出仕為官,造福一方呀!」
陸有貴心裡一凜,決然的答道:「為官呀!我記得我父親跟我這樣說過,他說做官其實就是與人相鬥的遊戲,你說這人的精力都用來跟人鬥了,還做什麼事呢?玉軒姑娘,我想你家裡必定有在朝堂做高官的親人吧,你可以去問問他們,做官是否大部分精力都用來保住自己的地位,而不是實現自己的抱負呢?官場渾濁呀!所以我們陸家的家訓,永不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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