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石山領的早晨

小公主在陸有貴的床上醒來的時候，一縷陽光正穿過窗紗照進卧室。小公主沒有立刻起來，而是睜著眼睛思考著什麼，迷糊了好一會兒，才弄明白自己這是在石山領領主的石堡里，正佔用著那個看似平凡的男孩的卧室。

小公主得意的笑了笑，看著陽光里明暗分明的卧室，心情十分愉快，昨晚是從省城出來以後，睡得最好的一個夜晚。也許是身下的床鋪特別舒服，也許是石山領的氣氛讓人安心，也許是因為昨天看到的難民們的情況讓人滿意，又或者是因為昨天多喝了兩杯烏梅酒，反正昨晚睡得十分踏實。

窗外傳來一些模糊的說話聲，小公主掀開被子，跳下床來，穿著布拖鞋走向窗戶，一邊用手籠著頭髮，在床頭柜上順手抓來的紅色絲帶在腦後綁紮著，目光則穿過窗紗的縫隙向外看去。

聲音是從石堡前面的大廣場上傳來的，那是一群孩子正在練拳，依稀能看到帶頭的那個應該就是陸有貴，其他的應該是陪著他的孩子，其中還有幾個女孩子。他們練拳的樣子很認真，不時的呼喝出聲，還有整齊的踏步聲，看來剛才自己就是被這些聲音吵醒的。

等小公主急急忙忙的在侍女服侍下漱洗完畢，由李鳳蘭陪伴著走出石堡的時候，陸有貴的晨運已經做完了。臉色潮紅帶著些許汗水的陸有貴，正接過陸湘遞過來的手巾，一邊擦著額頭的汗水，一邊跟小六子交代著什麼。

眾人見到小公主過來，紛紛轉身過來行了見面禮。

「大家不必多禮，總是這麼行禮多生分呀，以後見面大家就當我是普通人還好不好，你們這麼生分會讓我覺得自己就是個大麻煩。」小公主帶著一點撒嬌的味道說著。

陸有貴瞄了一眼小公主身邊的李鳳蘭，呵呵笑著叉開的話題：「殿下起的這麼早呀，早餐還沒有準備好呢，要不等會我帶著殿下四處走走，熟悉一下環境？」

小公主的眼神暗了暗，隨即臉上再次掛著微笑說道：「好呀，那就麻煩你了。你先安排好事情吧，我在這裡聽聽可以么？」

「當然。那我先給他們安排好今天的事情，一會我就帶著殿下走走。」

陸有貴說完，點點頭朝小公主示意，然後轉回身子，將手裡的面巾先遞迴陸湘手裡，順便輕輕捏了一下陸湘有些涼涼的膩滑小手，朝著紅霞飛揚瞪著眼睛佯怒的陸湘眨了眨眼睛。目光看向正在偷看小公主和李鳳蘭的小六子，略微沉吟了一下說道：「今天學堂高年班的課程不上了，都去東村那裡幫忙，一個任務是幫助大人們安置新來的領民，另一方面要多給他們宣傳講解領地的規矩，幫助他們儘快融入領地。低年班今天的課程不變，另外組織新來的孩子們來參觀學堂，中午的飯食就安排在這裡，省的那些鼻涕娃給大人們搗亂。這邊學堂的事情小芬來負責，那邊的孩子則由你負責。記住，安全第一，只做力所能及的事情，不要瞎逞強，特別是小強那幾個傢伙，給我看牢了！」

小六子用力的點點頭：「知道了，少爺！小芬姐這邊的人手可能不夠，高年班的女孩子也留下吧。」

小芬接過話頭說道：「你先將女孩子們一起帶過去，等會再讓她們將小孩子一起帶回來，然後她們就留在這裡幫我。還有，這邊公主護衛小隊的飯食也需要她們幫著後勤組的嬸子們一起做呢。」

陸有貴看了看陸湘，陸湘還噘著嘴假裝生氣呢，看到少爺看過來小臉一扭，轉向小芬和小六子說道：「就這樣了，小六子、小文，你們現在就去吧，小芬你去找殿下的侍女，一起準備早餐，我跟著少爺。」

小六子帶著孩子們給少爺和小公主行了禮，興沖沖的呼嘯而去。

陸有貴微笑著看著朝氣蓬勃的一群孩子消失在階梯上，轉身對著小公主說道：「讓殿下久等了，不會覺得很無聊吧，走吧，我們一邊走一邊說。」

小公主甜甜的笑著搖頭，一邊朝著陸有貴指的方向邁步，一邊開口說道：「不會？我覺得很有意思呢，這些孩子很能幹的樣子，做起事情來都有板有眼的。」

「殿下您的年紀比他們也不大，不也能替陛下分憂，替難民張目了么？他們是瞎胡鬧的成分更多，你沒看他們剛才多麼雀躍，與其說是做事去了，還不如說是去湊熱鬧了。」陸有貴跟小公主並肩而行，一本正經的說道。

「嘻嘻，哪有你這樣說的？反正我覺得他們都是挺能幹的，他們都是你的學生么？」小公主看了看站在廣場邊緣警戒的衛士，還有他們不遠處那個奇怪的東西。

「他們呀，算是吧，我只教他們自然知識，湘兒負責文學和哲學，小芬負責算術，忠爺爺負責歷史」陸有貴眯著眼睛四處看了看，今天這廣場上多了些衛兵，怎麼感覺特別肅穆。

落後半步的李鳳蘭側目看了看身邊同樣落後少爺半步的陸湘，佩服的偷偷點了點頭，看不出這個醜丫頭還真是個老師呢，不過，這個丫頭這次見到似乎有些不一樣了，不知道怎麼回事，看起來似乎變得漂亮了。

「等等，，你說的文學應該是賞文寫文的學問，你說的自然和哲學又是什麼學問？」小公主扭頭眨著大眼睛看著身邊的陸有貴，陸有貴的身高比小公主高半個頭，小公主微微的揚起頭，滿臉的好奇。

「哦。。。自然呢，就是關於自然的知識，比如雨從哪裡來，太陽為何中午最熱等等。至於哲學呢，哲者，思也，哲學指的是思考的學問，比如心學、物學、宗教等等都屬於這個哲學的範圍。當然，我們也不過是簡單的給孩子們講講，讓他們對這些知識有個大概的認識，以後他們自己對哪個方面有興趣，可以自行去深入研究。」陸有貴帶著小公主向廣場西邊的階梯走去，一邊隨口給小公主解釋，並沒有發現小公主正注視著自己。

小公主轉了轉眼珠，接著問道：「天為什麼下雨？這些學問有用么？不管我們知不知道天為何下雨，雨還是一樣要下的呢！還有，你將那些心學、物學什麼的統稱為哲學很有意思，不過，這些學說放在一起講會不會讓孩子們覺得無所適從呢？」

「怎麼會？心學、物學等不過是從不同的方向來研究我們身邊的事情，放到一起講不是更容易讓人理解么？就像我們教孩子認識一匹馬，當然要從各個方向上觀察了，如果只看馬蹄就說這是馬，那小孩子的心裡不是認為只要是馬蹄狀的東西就是『馬』了，殿下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另外，自然知識也許沒有，但也許很有用，我只是喜歡研究這些東西而已，好奇嘛！」說到這裡，他們已經到了廣場的西側階梯邊上，陸有貴稍微停了停，示意小公主注意階梯。

「咦，那個是什麼東西？」小公主指著階梯西邊階梯邊上的一個物件問道。

「哦，那個是轆轤，就是用來提取重物的東西，這個轆轤安裝在這裡是為了從山下向上提水，這樣就不用使用馱獸運水了。」看著小公主興趣濃厚的樣子，陸有貴笑了笑，帶著小公主向轆轤走去。

「提水用的呀！能讓我也試試么？不過這裡到山下挺高的，我可沒有這麼大的力氣能將水提上來呢？平時是不是你們要找一個大力士來使用這個轆轤？」小公主跳到轆轤邊上，轉來轉去的研究著。

李鳳蘭覺得好丟臉，這個東西在鄉村隨處可見，就是在之前視察過的領地里也有，不過那些轆轤比這個小多了，看起來一點都不起眼，所以小公主也從來沒有注意到。不過這個轆轤的樣子還真的有些古怪，不但體積大了許多，而且搖動的手柄並不在轆轤的滾子上，而是放在轆轤架子的後面不遠處，另有一個鐵質的盒子連接著滾子和搖柄，看起來到是像一個奇怪的器械。

陸湘有些好笑的看著好奇心爆棚的小公主，此時，小公主一點也不像一個高高在上的公主，完全是個好奇小妹妹的樣子，可愛極了。

「不會，這個轆轤很省力，平時打水的都是小芬和那些孩子，殿下您也可以試試的。您先將這個推桿推向前面，然後搖動這個搖柄，對就是這樣。現在您看，水桶正在向下移動，等水桶到了下面，將水桶裝滿后再搖上來就可以了，怎麼樣，不費力氣吧？」陸有貴搖了搖頭回道。

小公主歡快的搖著『咔咔』作響的搖柄，一邊不時伸頭出去看看水桶的位置，臉上的笑容比陽光還要明媚：「哎呀，雖然不費力，可是手也會酸呢。」

說著話，小公主放開搖柄，揉著有些酸澀的手臂。

「不要！」李鳳蘭大聲叫到，然後發現自己想像的情況並沒有發生，而陸有貴和陸湘以及小公主都奇怪的看著自己，臉蛋不好意思的紅了。

「那個。。。我以為鬆手的話搖柄會自行旋轉，容易傷人。」李鳳蘭囁嚅著解釋道。

「是的。子爵大人說的是對的，其他的轆轤在轉動的過程中是不能放手的，否則這個滾子會因為重力自行旋轉，可能會傷到旁邊的人。不過我們這個轆轤是改進過的轆轤，不會出現那些情況，而且比那些轆轤要省力的多，子爵大人親自試試就知道了。」陸有貴恍然的看了李鳳蘭一眼，開聲解釋到。

小公主瞪大眼睛不解的看著李鳳蘭：「怎麼會？那些轆轤是什麼樣的？難道跟這個不一樣嗎？」

李鳳蘭點點頭：「是的，很不一樣。殿下，那些轆轤的搖柄就直接裝在滾子上，搖動的時候不能離手，而且需要很用力的。」說著，李鳳蘭輕輕的搖動這轆轤的搖柄，好奇的感受著，還有那些『咔咔』的奇怪聲音。

「這個還真不一樣，這麼省力，怪不得一個小女孩都能將水桶提到這麼高的地方，如果。。。如果。。。等等，我。。。」李鳳蘭說著說著忽然想起了一些什麼，說話的聲音低了下去，盯著面前的轆轤陷入了沉思。

小公主奇怪的看著李鳳蘭，又轉頭看了看陸有貴，陸有貴攤開手某明奇妙的搖了搖頭，李鳳蘭想些什麼陸有貴是有些猜測的，只不過不想說出來而已。

「我想到了，對！殿下，這個轆轤可是個寶呀！」李鳳蘭轉向陸有貴嚴肅的問道：「陸男爵，這個轆轤是你製作的？」

「當然不是，我怎麼會做這個東西，我既不是木匠也不是鐵匠，怎麼做的出來？」陸有貴的頭搖得像撥浪鼓。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是不是你設計的？」李鳳蘭沒好氣的追了一句。

「哦，你是問這個呀。不是我設計的，是那些孩子們弄出來的，我只是將先秦時期的一本《百器圖譜》里的齒輪教給了他們，他們自己就弄出了這個轆轤，目的不過是節省每天給學堂運水的時間而已。怎麼，子爵大人覺得這個東西是個寶？怎麼我看不出來呢？」陸有貴一本正經的說道，說完還好奇的看了看那個怎麼看都是個轆轤的寶貝。

李鳳蘭無奈的嘆了口氣，看了看滿臉八卦的小公主，還有一臉看熱鬧錶情的陸湘，搖了搖頭說道：「好吧，這個轆轤的省力和不會倒轉的機構如果用到巨弩和投石車上的話，子爵大人，您覺得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呢？」

「呃，老實說，我對軍用的器械一點也不了解，所以，我根本就不知道這些機構用到你剛才說的巨弩和投石車上會有什麼用處。還有，難道軍用的器械上沒有這些機構么？這些東西連幾個孩子都能弄出來，難道帝國的軍器監居然做不出來么？真是奇怪。」陸有貴一臉淡然的說道，陸湘在邊上聽著少爺睜著眼睛說瞎話，小臉紅紅的，看來是憋笑給憋的。

小公主饒有興味的看著李鳳蘭跟陸有貴，剛才李鳳蘭一說巨弩和投石車，小公主就明白過來，這個轆轤上的機構能大量的節省巨弩和投石機的操作人數，加快這兩個強力戰爭器械的射擊頻率，這對戰爭的結果可能會帶來巨大的影響。現在無論如何，陸有貴也不會承認這個轆轤上的機構會對巨弩和投石機有什麼用處，否則會背上一個居心叵測的罪名，小公主有些好笑又有些悲哀的看著陸有貴，也無奈的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