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是人是鬼
蘇迷的目光檢閱似的在蓮歸的臉上掃過,從眉眼到鼻峰,從薄唇到下頜,最後落在了他的微微凸起的喉結上,唇角也跟著勾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她低下頭,用手指在小腹的傷口上蘸了點鮮血,仔細在嘴唇上塗完一圈,這才踮起腳尖,一吻輕輕落在了蓮歸的喉結上。
蓮歸從沒被人這般撩撥過,只覺得一陣酥癢席捲全身,彷彿觸電一般。
他的身子微僵,下意識想要後退,蘇迷卻快他一步鬆開了手,抬起頭,朝他勾唇一笑:「留個記號,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蘇迷說罷,伸手便推開了蓮歸,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只留下空氣中朗朗的一句話:「以後在別的姑娘面前把衣服穿好,萬一我哪天改變了主意,願意養個面首也不一定。」
現在的她,的確駕馭不了這個男人,可命是自己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
七殺命格又如何,她當年能從一個孤女爬到無妄墟的殺手之首,坐擁財寶無數,叫人聞風喪膽,現在也能。
「面……面首?」硯書正好從門外進來,聽到這話,嚇得趕緊跑到蓮歸身旁:「大人,她不僅饞您的身子,她還想養您當面首。」
「呵。」
……
「怎麼樣,有消息了嗎?」杜玉屏輕挽著蘇遠洋的手問道,眼底儘是緊張與期待。
蘇遠洋麵色凝重的搖了搖頭,一瞬間,廳堂里的氣氛便冷到了極點。
「這……該不會是出了什麼意外吧?不然怎麼會這麼久都沒有消息,連尾款都不回來拿呢?」杜玉屏的心裡打鼓。
蘇遠洋卻冷哼了一聲:「能出什麼事情?一個做人頭買賣的殺手難道連個未及笄的小姑娘都對付不了嗎?真是頭髮長見識短,你就別自己嚇自己了。」
杜玉屏被蘇遠洋罵得有些委屈,剛想開口為自己辯解,門外便跑進了一個下人:「老爺,夫人,大小姐回來了。」
「大小姐?哪來的大小姐?」聽到下人這話,杜玉屏就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氣。
蘇家只有蘇迷,蘇爍和蘇懷嬌三個孩子。
平時蘇迷不在,下人們便稱蘇爍為大公子,蘇懷嬌為二小姐。
可如今……
「哪來的大小姐?二娘是年紀大老糊塗了嗎?難道蘇家除了我以外,還有其他的大小姐?」不等下人回話,蘇迷已經一步一步從門外走進來,目光冰冷,語氣里更是帶滿了嘲弄。
在回蘇家之前,她已經將這具身體殘留下來的記憶全部探尋了一遍,對如今的身份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蘇迷。
蘇老侯爺的外孫女,蘇家大小姐。
七歲時生母離世,留下她與弟弟蘇爍。
不久後父親續弦,六個月後,繼母生下一女,而她也因此被送往涼山。
名義上,是讓她去涼山學藝,可實際上,誰都看得出是蘇家三口已經容不下她這個「外人」了。
若非蘇遠洋只有蘇爍這麼一個兒子,而蘇家又不能沒有男丁繼承,恐怕蘇爍也是和她一樣的下場。
呵,這蘇家還真是有點意思,夫人才死,蘇遠洋便續了弦,二房才進門六月,便產下了一女。
到底是這位二房天賦異稟,不需要和常人一樣十月懷胎,還是蘇遠洋早在夫人死前已經跟二房勾搭上,就盼著家中夫人趕緊死,把位置騰出來了?
最有趣的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人被送往涼山七年,蘇家除了每年送上必須的銀子外,並無任何探望,也從不許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回蘇家。
一個月前,卻突然寫信要這具身體的原主人速歸。
而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按著信上的吩咐回來,還沒入城便被擄喪了性命,她小腹上的這個血窟窿便是被那歹徒刺出來的致命傷。
若說這一切是巧合,那未免也太過巧合了吧?
「你……你是人還是鬼?」杜玉屏被蘇迷的目光嚇得後退了一步,連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都忘記了。
「二娘覺得呢」蘇迷勾唇一笑,眸色濃稠如夜,襯著那如血涌動的晚霞,竟是說不出的詭異絕色。
杜玉屏的喉嚨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掐住,別說是說話了,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起來:「這怎麼可能?你明明已經……」
「夠了!」蘇遠洋一手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硬是把杜玉屏差點嚇出來的話又嚇了過去:「什麼人不人鬼不鬼的,迷兒能安然無恙的回來,你應該高興才是,說的這是什麼話?」
蘇遠洋特意咬重了安然無恙這四個字,杜玉屏也終於如夢初醒般回過了神來,趕緊賠笑:「是是是。」
「二娘好像不太歡迎我回來?」蘇迷挑眉看著眼前演戲的兩個人,危險的眯起眼。
「怎麼會不歡迎你回來,二娘日盼夜盼,就盼著這一天呢,只是聽說最近城外不太安全
二娘是太過擔心你的安危,才會……才會如此失態的。」杜玉屏趕緊圓場。
「原來如此,那真是謝謝二娘的關心。」蘇迷笑道。
聽到這話,杜玉屏還以為是把蘇迷糊弄過去,剛想鬆口氣,便聽蘇迷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不過,二娘說的還真是沒錯,近來城外的確不太安全,這不,我才回來,就被人捅了這麼大的一個血窟窿,要不是我命大,現在站在你們面前的,可就是鬼了。」
蘇迷說著,便慢條斯理的拉開蓮歸給她的外袍,露出裡面被鮮血染紅了大片的衣裙。
猩紅的血色在夕陽下愈發刺眼,叫人觸目驚心。
別說是杜玉屏了,就是蘇遠洋見了這般情景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不管怎麼說,這到底是是他的親生女兒,雖說派人去殺蘇迷的事情也是他點頭允許的,可如今見此情景,他的心也不由得軟了幾分,生出了些許愧疚。
他抬起頭,想讓下人找個大夫回來幫蘇迷看一看,卻冷不丁的對上了蘇迷那雙黑不見底的幽瞳,瞬間打了個寒顫。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這個女兒身上有種說不出的詭異陰鷙,不是鬼,卻勝似鬼,彷彿連陽光都無法驅趕她體內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