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農夫與蛇
在姜牧以大修行斬殺偽金剛常七時,兩人大戰雖然時間很短,但是,就那麼短短几個接觸,卻是攪亂了方圓十幾丈的天地元氣,風雪如刀,異象勃發,宛若仙神。
兩人都只注意著對手的一舉一動,沒有注意到就在不遠處一個雪堆之下,有一個一襲破爛麻衣包裹得十分嚴實,頭上戴著一個破舊皮帽的青年正震驚的看著這一戰。
那青年顯然是害怕極了,屏住呼吸,趴在雪堆後面,用幾根枯草蓋在頭上,只露出兩顆黑亮黑亮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那一方戰場。
一直到姜牧成功斬殺常七,到最後筋疲力盡暈倒落地之後,那青年才狠狠地吞了一口口水,發出一聲驚嘆:「這就是真正的高人嗎?」
那青年看著摔倒在地的姜牧,
心裡十分糾結,出現了天人交戰,
「救不救呢?即便是這樣的高人,在這冰天雪地里,怕也醒不過來了吧?」
「可是,這些高人行事,都難以揣測,會不會醒了之後殺人滅口啊?」
「但是,那些話本小說中,機緣都是這麼來的,這個高手兄會不會感念我的仗義相助傳我兩手!」
「干,賭一把!」
那戴著皮帽的青年狠狠捶了一下雪堆,有些戰戰兢兢的向著姜牧走了過去。
剛走到姜牧面前約摸三尺的時候,本來已經昏迷的姜牧突然睜開了眼睛。
那青年嚇得渾身一顫,哆哆嗦嗦道:「高手兄高手兄,你別誤會,我不是壞人,我沒有要趁人之危!」
姜牧渾身上下都使不出任何一點力氣,看著那個彷彿一個乞丐的青年,拼盡最後一點力氣說道:「帶我走,越快越好,等我好了,必定還你恩情……」
話到這裡,姜牧徹底撐不住了,脖子一歪,徹底昏了過去。
最後一絲念頭就是祈禱。
他祈禱自己能夠得人相助,大難不死。
他沒有把握認為自己能夠在昏迷中撐得住這嚴寒天時,大概率是這麼一睡就醒不過來了,
另外,這裡距離臨安城太近了,
他剛剛與常七大戰的動靜不小,恐怕臨安城裡已經有人正在趕過來了,要是落到那些人手裡,他就真的必死無疑。
那青年看到姜牧昏了過去,站在雪地里,長長的鬆了一口氣,靜立了好一會兒,這才猶猶豫豫的走過去把姜牧扛起來放到馬背上,然後翻身上馬快速離去。
如同姜牧所料,
他們前腳剛走不久,就有臨安城裡的禁軍聞訊而來。
…………
萬里飛雪,將蒼穹作洪爐,溶萬物為白銀。
雪將住,風未定,一個青年牽著一匹馬,馬背上趴著一個人,自北而來,腳步沉重踩碎了地上的冰雪,卻踩不碎天地間的寂寞。
那青年不過雙十年華,戴著一個羊皮帽子,背上背著一柄短槍和一個包袱,牽著馬走得很慢。
馬背上也是一個年紀相仿的青年,一身黑色儒袍,頭髮散亂這,遮蓋住了模樣,這人正是姜牧。
他其實已經醒了很久,
只不過,精神一直沒能夠得到一個良好的恢復,便一直都趴在馬背上,這天寒地凍的,趴在馬背上,倒也暖和了不少,只是,肚子很餓很餓,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
他也不知道現在正處於什麼地方,不過,倒是一路上看到了不少流民,應該已經距離臨安城很遠了。
今年魏國局勢動蕩,又逢這大雪災,有流民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臨安城作為魏國國都,朝廷是絕對不會允許有流民出現在臨安附近,所以,姜牧可以斷定,他應該昏迷了挺久,被這個救了他的青年帶著走了很遠。
肚子又餓了,姜牧微微動了一下,輕聲喊道:「兄台,有吃的嗎?」
那皮帽青年突然一頓,猛然回頭,驚道:「哎喲我去,高手兄,你醒了呀!」
姜牧抬起頭,勉強露出一絲笑容,說道:「那個,兄台,能不能先給在下一點吃的?」
「哦哦哦,沒問題沒問題!」
那皮帽青年急忙丟下韁繩,走過來,扶住姜牧,說道:「來來來,高手兄,您先下來,慢慢吃,我這裡有吃的,嘿嘿!」
那皮帽青年攙扶著姜牧,正好前面不遠處有一個小破廟,便扶住姜牧走了進去。
當姜牧和那皮帽青年進了破廟才發現破廟裡有一對母女,相互依偎蜷縮在一個角落裡,都是面黃肌瘦,雙目無神。
姜牧看了一眼,尋了一個乾燥的地方坐下。
皮帽青年取下背上的包袱,從裡面取出一塊麵餅遞給姜牧,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說道:「高手兄,對不住,我就只有這麵餅,您先將就著吃點吧!」
姜牧微微一笑,拱手道:「多謝兄台,已經很好了!」
皮帽青年笑了一下,又取出一個裝水的竹筒遞給姜牧。
姜牧連忙道了一聲謝,就吃起了麵餅。
麵餅很乾燥,味道也很差,
但姜牧吃得很痛快,因為他太餓了,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大半張餅,他喝了一口水,準備繼續吃的時候,突然看到了那個角落的那對母女。
那個小女孩衣衫襤褸,面如枯槁,躲在母親的懷裡,死死的盯著姜牧手中的麵餅,不停地吞著口水,兩顆下陷的眼睛里充滿了嚮往。
姜牧看著那小女孩兒的目光,
那一瞬間,心裡莫名的有一根弦被觸動了,
他看了看手裡還剩下的小半張餅,猶豫了一下,緩緩走了過去,在小女孩兒震驚的眼神中放到了她手裡,然後摸了摸小女孩兒的腦袋,微笑道:「吃吧,吃了就去找條活路!」
小女孩兒死死的捏著麵餅,急忙分了一半給母親,然後大口大口吃了起來,生怕姜牧反悔又把麵餅給搶回去。
「謝,謝謝公子,謝謝公子,謝謝……」那婦女急忙感恩戴德的道謝。
姜牧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緩緩轉身走了回去,邊走邊摸了摸肚子,還是有些餓。
只是,他也知道,那個救他的皮帽青年也沒有多少存糧,而且,對方還是自己的恩人,自己拿著人家的麵餅當了一回好人,也不好再伸手找對方要吃的。
倒是那個青年主動說道:「高手兄,你肯定還沒吃飽吧,來,我這裡還有,你儘管吃!」
一邊說著,那青年又從包袱里取出了一個麵餅遞給姜牧。
看著這皮帽青年的耿直,姜牧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姜牧自己也餓,這一次他就沒有想著再分餅給那對母女,正所謂窮則獨善其身,他現在的身份,不允許他有太多的憐憫之心。
那對母女吃完了麵餅,也沒有想著向姜牧討厭,而是緩緩站起來,朝著姜牧躬了躬身出了破廟。
待到那對母女離開,姜牧又忍不住嘆了口氣,道:「這個世道啊,真是苦!」
「可不是呢,」那皮帽青年說道:「老天爺也不讓人活啊,今年遭災的地方太多了。」
姜牧嘆了口氣,沒有再說話。
一張餅很快就吃完了,姜牧又喝了兩口水,便站了起來準備離開。
突然,就在這時候,破廟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大群拿著木棍或者菜刀之類武器的流民從破廟外涌了進來,將姜牧兩人團團包圍住,來勢洶洶。
一個領頭模樣的中年大漢揮舞著一柄鋼刀,說道:「想要活命,就把吃的交出來!」
「各位好漢,誤會誤會,」皮帽青年急忙站出來將姜牧護在身後,說道:「我和我兄長也是逃難出來的,我們怎麼可能有吃的啊?」
就在這時候,那群難民後面突然響起一個激動的聲音:「別聽他胡說,就是他們,就是他們,我看到了,他們手裡有好多麵餅,外面那匹馬也是他們的,那個穿黑衣服的還是一個病嘮子,搶得過!」
姜牧尋音望去,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那個開口說話的人,居然就是他剛剛一時心軟,送了半張餅的那對母女里的那個母親。
他腦海里突然想起一個詞——農夫與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