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失敗

9月6號，華東工程學院2008級新生的軍訓就要開始了。

天氣很不錯，許安陽起了個早，洗漱完穿上領來的軍訓服、解放鞋，帶上水壺，和同學們一起下樓列隊。

軍訓服發了兩套T恤，一件厚外套和一條褲子。

服裝質量就不說了，兩套T恤中有一套紅T恤，從發下來第一天開始，洗一次掉一次色，洗到軍訓最後一天還在掉。

神奇的是，不管怎麼掉，紅色T恤還是紅色，也不知道服裝廠用了多少染料。

社科院一百多號新生分成三個班，男生一個班，女生兩個班。

負責男生班的學生導員是程學坤。

他一早在樓下等著新生到位，手持花名冊挨個點名。

社科院有四個專業，社會學，法學，管理學和新聞傳播學。

秉承了文科學院的一貫特色，男少女多。

每個專業男生不過十幾人，湊一起五十號人。

和汽車工程、計算機、光電、自動化等大院動不動幾百號男生相比，真是陽氣不足。

許安陽站在隊伍的右側，看著大傢伙臉上隱隱興奮的神情，心想待會兒練起來有你們受的。

對於華工軍訓的艱苦，大一新生顯然沒有做好充分準備。

點完名的程學坤把許安陽和石星龍單獨叫到一旁，道：「王主任和我講過了，你們倆情況特殊不用參加軍訓，不過還是要照常到場。到時候不要給其他人添麻煩，做點服務工作，幫幫忙，知道了吧？」

石星龍和許安陽交換了一下眼神，兩人都在努力隱藏得意之色。

「學長，你怎麼沒去帶女生班啊？」許安陽靈魂提問，直戳程學坤痛處。

「閉嘴，回去列隊！」程學坤臉色一黑，讓許安陽和石星龍歸隊。

接著，程學坤領著隊伍，去第一運動場參加軍訓動員大會。

程學坤心裡的確不太爽，本來根據安排社會學和法學的女生是交給他帶的。

結果陳洋不知道在王主任那耍了什麼花招，變成他去帶女生組，程學坤被發配到男生組。

社科院的女生質量一向很高，對學長們來說，成為軍訓導員，說沒有釣學妹的心思肯定是假的。

畢竟整個華工是僧多粥少，菊部地區有血。

程學坤今年大三，還沒談過戀愛。

有機會近距離接觸一下學妹，利用好學長的信息差優勢，說不定能俘獲一顆芳心呢？

現在好了，面對一群男生，看著他們就像看到兩年前的自己。

程學坤心中直嘆氣，那個許安陽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不過想到那天報名時，他硬懟陳洋，憋得陳洋沒回嘴，程學坤心裡還是暗爽。

社科院男生稀少，陳洋一向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憑著自己優異的成績和外向張揚的個性，是院里的焦點人物。

這個許安陽第一天就敢和陳洋叫板，絕對是個厲害角色。

程學坤心裡打著小九九算盤，許安陽則和石星龍走在隊伍後面，邊走邊聊。

兩人從形象氣質上看天差地別，在個性上卻是臭味相投，可以說一見如故。

作為免于軍訓之苦的幸運兒，兩個傢伙的心情很是放鬆。

「喂，你老家哪兒的？」

「南通，RD縣。」

「操，又一個南通人，你們南通組團來華工的？」

「你說于濤？我認識他，老鄉。南通人遍布全國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我溧城人，以後跟著我混有肉吃。」

「看你瘦不拉幾的樣子，也不像是吃肉的。」

「呵呵，我看你印堂發黑，微微內凹，眉毛稀疏，眉尾散亂，耳廓反包，運氣一定很差吧？當初是不是可以考更好的專業，結果棋差一招，落到社會學來了？」

許安陽裝模作樣看著石星龍給他相面，一番話說到了石星龍心坎里。

石星龍面色微變，但還是不屑道：「我是共產主義的接班人，面相這種東西我才不相信……我書讀的少，你不要騙我！」

「嘿嘿，誰騙你，以後覺得自己運氣不好來找我，讓我來給你指點迷津。」

許安陽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弄得石星龍心中惴惴。

其實許安陽懂個屁的相面，這些都是後來石星龍告訴許安陽的。

石星龍的運氣的確不好。

他高考前通過了華工的自主招生考試，只要高考分數過一定線，華工的專業隨他選——包括理科專業。

結果高考中他發揮失常，將將過了一本線，只能讀了個社會學，真是失敗。

除此之外，對石星龍各種失敗的經歷，許安陽一清二楚。

高考後他向喜歡的女生表白遭拒絕，失敗。

大一考四級，差兩分過線，失敗。

大二申請入黨，申請書被弄丟，沒能入黨，失敗。

大三考專業資格證，一門高兩分，一門差兩分，失敗。

大四畢業考公務員，差一分進面試，失敗。

畢業散夥飯上，和喜歡的女生表白，又被拒絕，失敗。

和許安陽一起參加銀行招聘考試，因沒有六級證書被淘汰，失敗。

自學參加司法考試，差三分過線，失敗。

後來好容易考上了大學生村官，因為各種政策變化導致的挫折，更是一言難盡。

作為好朋友，許安陽見證了石星龍坎坷的10年。

一開始作為損友還幸災樂禍，到後來真是於心不忍。

自己重活一回，別人不說，自己的好朋友能幫還是要幫一幫的吧。

比如，先幫他找個女朋友？

以石星龍的形象氣質，許安陽集畢生功力助他一把，應該能找個經適女踏踏實實談戀愛。

不過石星龍心氣不低，大學時一直想著找美女做女朋友。

有夢想是好的，但瞎想是不行的。

許安陽深知美女這種生物是多麼的可怕，要對付她們要付出多少精力，豈是石星龍能應付得來的？

他運氣都那麼差了，再讓他飽受美女的折磨，許安陽於心何忍。

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像這種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的艱難任務，許安陽當然要一力承擔下來，怎麼能讓好朋友再受苦呢。

許安陽被自己義氣千秋的精神給感動了。

這樣的好朋友，你上哪兒找去。

到了第一運動場，上千號人穿著統一服裝站在操場上，一個小時的動員會，領導在上面講，學生在下面假裝聽，反正這種形式主義的工作，未來在學校、單位都會大量存在，許安陽早就習慣了。

他站在後排的位置，已經在偷偷打量前後左右的同院女生。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六個……我們院漂亮女生挺多的，當年怎麼一個都沒上手呢？真是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