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在霍疏說完那句話之後,房間里陷入一片死寂,不知過了多久,黎淺淺顫巍巍的開口:「我如果說不是故意的,你信嗎?」
霍疏不語,只用黑沉的眼眸盯著她。
「……我真不是故意的。」黎淺淺欲哭無淚。
推霍疏下樓這件事,她說起來也冤枉,當時剛把他的行李弄去閣樓,兩個人在樓梯上對峙。當時地板可能是剛拖的,還沒完全乾透,她一個沒站穩……人要摔倒的時候,本能的想扶點什麼,最後她是站穩了,霍疏卻被她推了下去。
她當時嚇愣了,等回過神時,就看到霍疏如常站了起來,陰鬱的看了她一眼後轉身離開,他當時一切如常,她以為沒有受傷。
沒想到會留下這麼大一塊傷口。
黎淺淺盯著他心口的痂看了半天,怯怯的低頭道歉:「對不起……醫生怎麼說?大概需要多久恢復?」
她問完久久沒有等到霍疏的回答,便小心地抬頭看向他,恰好看到了他眼底閃過的一絲譏諷。黎淺淺頓了一下,意識到根本沒有醫生來給他做檢查。
可她分明記得,當時的自己雖然感覺他沒有受傷,可心裡一直不是滋味,所以特意叮囑傭人找個醫生過來……算了,他們連衛生都不幫他打掃,又怎麼可能幫他找醫生呢。
而這些人之所以敢這麼怠慢他,都是因為她和黎深的態度。
黎淺淺一深想就覺得窒息,趕緊打住了腦補,勉強對著霍疏擠出一點笑:「那你還需要上藥嗎?我可以幫你。」
她以為霍疏會繼續冷著她,任由她自己演下去,結果他突然開口了。
「你想做什麼。」還是略為沙啞的少年嗓音,帶著一點變聲后的粗糙感,清冷、淡漠,半點起伏也沒有,哪怕是一句疑問,也說得像陳述句。
他的話沒頭沒尾,黎淺淺卻聽懂了。她沉默半晌后鼓起勇氣:「我想對你好一點。」
「原因。」
「就……我突然想明白了,你不是我爸私生子,而是他帶回來的客人,我不該針對你,」黎淺淺飛快的瞄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下頭,「更不該一直欺負你。」
她說完不敢看霍疏,就只能一直低著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和霍疏幾乎要碰觸到一起的腳尖。
她穿的是拖鞋,蓬鬆柔軟的軟木底人字拖,看起來嶄新又舒適,而霍疏的球鞋一點灰塵都沒有,卻因為洗過太多次,看起來又舊又臟,因為是右腳不方便,平時用左腳更多,所以左邊的鞋磨損更多。
……來的時候忘了給他拿雙鞋了,就是不知道他鞋碼多少,黎深的鞋適不適合他。黎淺淺越想越遠,心不在焉到霍疏說的話都沒聽到,等意識到氣氛不對時,她才茫然抬頭:「啊?」
「出去。」霍疏面無表情的重複一遍。
黎淺淺顫了一下:「我就是想補償你……」
「不需要。」霍疏冷漠的鬆開她的胳膊,被他握過的地方留了兩個紅紅的指印,在白皙的膚色上很是顯眼。
黎淺淺不自在的單手扶上被他握過的地方,揉了揉后尷尬的看他一眼:「那我不補償了……把你該有的東西都還給你,這樣可以嗎?」
霍疏冷淡的看了她一眼,轉身朝門口走去。他站立時和正常人沒什麼區別,可當開始走路時,身體就會不受控的隨著微跛的右腳傾斜,哪怕他走得很穩很平,後背也挺得筆直,卻依然掩蓋不住身體的殘缺。
他緩慢的走到門口,修長的右手扶在門把上,然後面無表情的看向她。
「……我知道,我現在就走。」黎淺淺被他盯得後背發毛,不等他開口就識相的往外走,剛走到門外突然停下,轉身從外面抓住了門把手,一隻腳也擋在了門口,防止他突然關門。
霍疏眼神更冷了。
黎淺淺咽了下口水:「還、還有最後一件事,說完我就走……那個,雖然我覺得你不是我爸私生子,可我哥還這麼認為,你能給我根頭髮,讓我向他證明一下嗎?」
黎深和她一樣,對霍疏最初的敵意,都是因為誤會他是渣爹私生子,只要證明了他不是,那黎深對他的敵意就會瓦解。只要黎深對霍疏的態度轉變了,他那些狐朋狗友也就沒了欺負霍疏的理由。
黎淺淺越想,越覺得今天必須弄到霍疏的頭髮,連看向他的眼睛里都透出了期待:「能讓我拔一根嗎?一根就好。」
霍疏沉默許久,用沙啞且帶了點嘲弄的聲音說:「你試試。」
話音剛落,黎淺淺就上手拔了。
霍疏:「……」
黎淺淺小心翼翼的把新鮮出頭的黑髮用紙巾包起來,裝進睡衣口袋后才感激的看向他:「謝謝,你真是個好人。」
霍疏面無表情。
黎淺淺頓了一下,臉上的笑越來越僵,在經過漫長的沉默之後,她小心的問一句:「你剛才那句試試……不是讓我試試啊?」
霍疏眼眸沉沉,半晌薄唇輕啟:「滾。」
「好嘞。」
黎淺淺意識到自己誤會他的意思后,捏著紙團麻溜的滾了,閣樓廢舊的樓梯在她快速的奔跑下,嘎吱嘎吱的響成一支交響曲。
曲目結束的時候,她的聲音從樓下傳來:「你屋裡好多東西都壞了,我明天叫人來給你收拾一下,你到時候別把人攆走啊!」
霍疏給她的回答,是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黎淺淺把頭髮拿走後,就連夜交給了管家,順便把自己的頭髮也拔了一根,交代完管家要做什麼后,這才回自己屋睡覺。
翌日一早,她把傭人里最年長的吳嫂叫了過來,交給她一張清單:「這上面是霍疏房間需要的東西,你今天出去買一下,這兩天給他裝好。」
「小姐最近對霍疏真是越來越好了,」吳嫂殷勤的把單子接過去,「那我現在去會計那拿錢嗎?」
黎淺淺看了她一眼:「你先把錢墊上,最後拿發票到會計那裡報銷。」
吳嫂笑容一僵:「以前不都是拿了錢直接去買,現在怎麼突然變拿發票報銷了?」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從今天開始,涉及家庭開銷的每一筆支出都要核實,也省得總是出現爛賬,」黎淺淺平靜的拿起一本雜誌,翻了兩頁后又補充一句,「這件事我會跟管家說,以後每個月的財務核對,都由他來做。」
前世她和黎深就是因為太不關心這些,才沒少叫人鑽空子佔便宜,如今重來一世,她絕不允許再出現這種情況。
吳嫂見她這麼堅定,也不敢說什麼了,只是訕訕點了點頭:「好的,等一下我出去的時候先去趟銀行,取點錢再去採買。」
黎淺淺聞言面色微緩:「嗯,去吧。」
吳嫂點了點頭,趕緊轉身離開了,黎淺淺輕呼一口氣,想想現在也沒別的可做了,乾脆又轉身回床上躺下。
吳嫂出去了一天,晚上的時候才到家,把所有發票都交給她過目:「上門裝家電的師傅我已經預約好了,小姐您看什麼時候方便,我叫他們過來。」
黎淺淺有些苦惱的皺起眉頭,覺得霍疏不一定會讓人進門,如果她強行叫人進去安裝,只會適得其反。
她想了半天,勉強想出個主意:「大後天就開學了,他跟我們一起上學,你趁我們上課時叫人過來。」
「好的,」吳嫂將發票收好,討好的笑了笑,「那這些發票沒問題的話,我明天上午就交給會計。」
黎淺淺看她一眼:「嗯,去交吧。」
「那我就先出去了。」吳嫂得了她的話,就急忙離開了。
黎淺淺獨自坐了會兒,想到開學憂愁的嘆了聲氣。
不管是前世還是小說里,霍疏和黎深都是同班同學,最要命的是,黃毛那群人也跟他們一個班,霍疏經歷的大部分羞辱,都是在校期間發生的。
……得想個辦法分開他們才行了。
黎淺淺思索好久,最後給學校辦公室打了電話,確定黎深和霍疏在一個班后,她提出了要求:「他們兩個關係不好,在一個班的話容易出事,能把他們調開嗎?」
「他們兩個同班是家長特意交代的,如果要調開的話,得讓家長親自來一趟。」辦公室給出回答。
黎淺淺:「……」她已經能想到這位家長是誰了。
掛了電話,她深吸一口氣,才忍下想罵髒話的衝動。渣爹的想法她能大致明白,讓自己兒子跟霍家人在一個班裡,無非是想讓他們多培養感情,萬一將來霍疏能回霍家,他也好跟著沾光。
但明白歸明白,她絕對不能理解……但凡有眼睛的,都能看出黎深和霍疏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讓他們培養感情,渣爹是腦子壞了嗎?
黎淺淺煩躁的在房間踱步,轉悠半個小時后頓了一下,徑直往黎深房間去了。
她推門進去的時候,黎深只穿了一條內褲在打遊戲,看到她后差點從沙發上掉下來,急忙用抱枕擋住關鍵部位,整個人都蜷在沙發上:「誰讓你進來的?!」
「擋什麼,你什麼我沒見過?」黎淺淺淡定的看了他一眼,直接到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了。
黎深羞惱:「黎淺淺你神經病吧?小時候跟現在能一樣?我他媽是個男的,男的!你給我出去,以後沒我的允許不準進來!」
黎淺淺:「我說完就走。」
「我不聽趕緊滾別來煩我了!」黎深不耐煩。
黎淺淺抿了抿唇,嚴肅的看著他。黎深被她看得心裡咯噔一下,一時間也忘了繼續炸毛的事了,皺起眉頭問她:「你到底想說什麼?」
黎淺淺沉默更久,好半天才開口:「哥,要不你留級吧。」
她思來想去,這是能把他們分開的最好辦法,她也想過把其中一個轉到別的學校去,但辦起來實在太麻煩了,尤其是在兩個人都不好搞的情況下。
黎深愣了愣,一時沒反應過來。
「留一級,跟我一個班,你覺得怎麼樣?」黎淺淺眼睛晶亮。
黎深默默盯著她看。
三十秒后,黎淺淺被拎著后脖頸丟在了門外,沒等她站穩,房門就砰的一聲在她背後關上了。
「……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聽說高三管得特別嚴,而且每天晚上比高一高二多一節晚自習,而且大小考試無數,動不動就要把成績發給家長,」黎淺淺不死心的敲門,「你再考慮考慮,只要留級,這些煩惱統統都沒了。」
「滾!」
黎淺淺嘆了聲氣,步伐沉重的回房間了。
眼看著就要開學了,她還什麼都沒準備,乾脆找個時間去了趟商場,打算把需要的東西一次性買齊。
在文具店逛一圈,她拎著三個袋子往樓下走,經過二樓男裝店時忍不住停下腳步。
半個小時后,她拎著十個袋子艱難的往商場門口走,送她來的司機見狀趕緊過來幫忙,兩個人費了一番功夫,總算把東西都裝好了。
黎淺淺回家整理了一下,晚上的時候又跑去找黎深了。
這次她手剛擰開門把手,黎深就衝過來把門堵住了,她拚命往裡擠才擠開一條十厘米的縫隙。
「……我又不吃了你,你關門幹嘛!」黎淺淺咬牙切齒。
黎深死命推門:「你是真的不正常,趕緊去看病吧。」
「我就是想當個好妹妹,你怎麼就不相信我?」黎淺淺懊惱。
黎深冷笑一聲:「我信你我就是個傻子,敲我門不是要我衣服就是勸我留級,這次你又想幹什麼?有什麼陰謀就直說吧,犯不著這麼拐彎抹角的,咱倆沒那麼熟。」
「哥。」黎淺淺聲音突然軟了下來。
黎深:「……」
「哥哥。」黎淺淺可憐的咬唇,微微下垂的眼角透著天然的委屈。
黎深猛吸一口氣:「你少來這招!」
「算了,反正你也不相信我。」黎淺淺失落的後退一步,黎深還在推門,失去了跟他抗衡的外力,猛地朝前倒去,門砰的一聲關上的瞬間,他整個人也砸在了門上。
「黎、淺、淺!」
他咬牙切齒地叫了她的名字,怒氣沖沖拉開門。
門外不見人,倒是地上有兩個袋子。
黎深頓了一下,警惕的踢了一下其中一個,袋子歪下去的瞬間,裡面的文具都散落出來。他愣了愣,眼底閃過一絲疑惑,半晌皺眉蹲下,伸手打開了另一個袋子。
是他喜歡的球鞋。
他臉上浮現一種名叫掙扎的神色,糾結半天後把袋子收拾好,拎著去隔壁敲門了,然而敲了半天,才發現她不在房間里。
另一邊,閣樓二樓。
黎淺淺把五六個袋子整齊擺在房門口,這才輕輕敲了敲門:「霍疏你睡了嗎?我給你帶了點東西,你等一下記得拿進去。」
她說完頓了一下:「對了,明天上午有安裝師傅來,可能要進你屋裡一趟,不會動你東西的。」
黎淺淺說完扭頭就跑,完全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等霍疏從屋裡出來時,她已經不見蹤跡,而地上擺了整整齊齊的幾個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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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淺:治不了霍疏我還治不了你?
深深:……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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