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六章 見鬼
陳銘宇沮喪地想,要麼林曉瘋了,要麼就是真的見鬼了。
林曉恍惚地敘述,把時間帶回到一個小時以前。
黃昏降臨,林曉抬起頭,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把窗前的桌子染得通紅,寢室內,明與暗兩種調子陣腳分明,窗前亮得刺眼,而靠近門邊的角落一帶卻早就融入黑暗,顯得模糊不清。
林曉此時心情放鬆,三天前,陳銘宇的推斷徹底掃清了她心底的陰霾,她終於相信那個嬰兒的鬼魂並不存在。
那只是一個心理扭曲的女人對她的作弄,看著她沒命的哭叫來獲得精神上的快感。
林曉恨陳小雪,但更多的是怕,如果夏萱不在寢室,她是萬萬不敢回去的,夏萱一出門,她也會尾隨著出去,她一分鐘都不敢同陳小雪單獨在一起。
林曉轉頭看了看夏萱,她正坐在床沿上,兩隻腳垂下來,悠閑的蕩來蕩去,彷彿在她前面的不是一片虛空,而是一條嘩嘩流淌著的溪水。她手持一面精緻的小鏡子,呲牙咧嘴的擠著鼻子上的幾顆粉刺,不時還唉喲地叫喚一聲,那是她把自己擠疼了。
陳小雪不在寢室里,這令林曉感到難得的放鬆。
這裡的夏天不僅炎熱,而且有些憋悶,她覺得臉上有些發黏,起身到水房洗了把臉,清水掠過,她覺得皮膚不那麼緊繃了。
她走回寢室,剛想把水盆塞進床下,接下來就彷彿被定住了。
他—又—來—了!!!
那個嬰兒,他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中央,離她還不到兩米遠,林曉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出現的,他的出現毫無預兆。他那有些發黑的小臉微微仰起,一雙紅色的小眼睛兇狠的瞪著林曉,兩隻小手死死的扒在地上,像一隻兇悍的豺狗崽,彷彿就要一躍而起的撲向她。
林曉想起了那個噩夢。
她的第一反應是要轉身逃走。
這時,陳銘宇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有些幻覺的確很逼真,跟真的一模一樣,但實際上都是不存在的,只是心理作用。」
林曉突然鎮靜下來。
沒錯,是幻覺,她在心裡默默念叨著,他是假的,是個幻影,看上去他在那裡,實際上他不存在,他只存在於我的腦子中。
她用餘光瞄了瞄夏萱,夏萱還在那裡若無其事的照鏡子,這給了她莫大的鼓舞,她的想法更堅定了。
世界上根本沒有鬼,根本沒有,對,肯定是幻覺,肯定是。她心底陡然澎湃出一股力量,這力量令她勇敢起來。我要戰勝他,這個心魔,否則他將永遠纏著我,她這樣告訴自己。
林曉做出一個從前連想都不敢去想的舉動。
她三步並做兩步走上前去,伸出一隻手向地上的嬰兒摸去,同時有些挑釁地對自己說:我要證明給你看,他根本就不存在。
然而,她真真切切地摸到了他,她摸到他的小臉,像死魚的鱗一樣又涼又滑,除了冰冷,手指還感到一絲粘稠,同時她聞到一股不可名狀的奇怪味道,正是他身上發出來的。
他就在那兒,根本不是幻覺。
林曉彷彿遭到了重重一擊,她尖叫起來,像被蛇咬了般跳到一旁,死命抱住了頭。
「夏萱!夏萱!夏萱!」她沒命地尖叫著,用變了調的聲音沖著夏萱嚎叫。
她看到夏萱正不知所措地望著她,眼裡滿是迷茫。
她繼續喊,指著地上,拚命喊:「夏萱!夏萱!」她像只被人狠狠踩住爪子的貓。
夏萱仍舊是迷惑的表情,迷惑地看著林曉。
她的表情告訴她,她什麼都沒有看見。
她看不到他。
她看不到他?
她看不見他!!!
林曉如遭雷擊,她徹底絕望了,一個聲音在她腦子裡大喊:他真是個幽靈,是個鬼魂,陳銘宇你騙我。
接著,她看見無邊無際的黑暗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頃刻間就把她湮沒了。
陳小雪?
又是她乾的?
聽完林曉的敘述,陳銘宇馬上條件反射地彈出這個念頭來,但轉念就給他否掉了。因為林曉說她摸到了那個嬰兒。
真的摸到了?不會真的存在著一個嬰兒吧?
而且,這是個只有林曉一個人能看得到的嬰兒?
有這樣的東西嗎?
如果真有,那不是鬼還能是什麼!!
陳小雪一個普通女生,就是心腸再壞,總不可能會妖法吧?她總不能憑空一指,就變出個血淋淋的嬰兒來吧?
除非她不是人,是個女鬼女巫女妖精。
但這怎麼可能呢!!!現在可是大白天。
陳銘宇的頭大了,上次他幾乎已經確信無疑是陳小雪搞的鬼,那些推斷完全說得通,可這次……
那天陳小雪並沒有承認他的指責,他以為是她硬扛著不認錯,可現在陳銘宇有些動搖了,也許真的冤枉了她呢?
可她為什麼又說什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明顯是她知道些什麼嘛!
一切都亂套了,陳銘宇有些發矇,他用力地搓了搓臉頰,迫使自己鎮定下來,然後,他決定重新調查一下前面的事,當然,重點還是那個古怪兮兮的陳小雪。
可如果事實證明林曉頭兩次驚嚇真的不是陳小雪所為,那又該做何解釋?
那樣是不是就說明這世間真的有鬼呢?
陳銘宇忽然覺得後背一陣發涼。
調查了三天之後,陳銘宇鬱悶地發現,當日他口若懸河的推斷已經站不住腳了。
他發現了兩條重要的新情況。
其一,林曉返校那天晚上,陳小雪並沒在寢室,最起碼林曉聽到哭聲時,她不在那。
那天陳小雪回家了,這是老王親口跟陳銘宇說的。
那天是老王生日,老王記得清楚著呢,他一張嘴就準確地指出那天是星期六,他說那天他媽給他紅燒的排骨,還醬了個肘子,他還回味說,我媽那排骨燒的,不比國宴的大師傅差。
他的表情陶醉,好像他真吃過國宴似的。
接著老王提供了一條重要信息:
那天晚上9點半,老王到小區門口的超市給他爸買啤酒,看到陳小雪也在裡面買東西,手裡還拿著幾包康師傅速食麵。
9點半,那正是林曉第一次聽到嬰兒哭聲的時間。
陳銘宇不放心的問:你肯定沒有看錯人?
老王很不高興,沒好氣地說:「我們從小學起就在一個班,青梅竹馬啊,就是把她的骨頭做成標本,我都能認得。」
陳小雪家雖在本市,可學校地處郊區,一個東北,一個西南,最起碼相距十幾公里遠,如果真是陳小雪做的,除非她會飛,會瞬移,或者會分身術才能行。當然理論上還存在著一種可能性,那就是世界上有個跟陳小雪一模一樣的女孩,並且還跟她住一個小區。
可這怎麼可能?
其二,陳小雪的手機款式很老,根本沒有發送彩信的功能,那張圖片與她無關。
賴以支撐陳銘宇對陳小雪嫌疑推斷的兩條重要論據灰飛煙滅,整個推理也隨之土崩瓦解。
陳銘宇的一切努力和工作都歸了零,再次回到起跑線。
他覺得自己真的走進死胡同里,前後左右都是牆,惟獨看不見光。
陳銘宇很努力地想解開事實真相,但最終還是不了了之了,一場悲痛徹底摧毀了他的好奇心。
一天前,林曉再次遭遇了那個嬰兒。
她半夜醒來時,他就穩穩地趴在她胸口上,一雙眼正陰森森地對著她的眼,林曉覺得後腦上彷彿被一柄鐵鎚猛擊了一下,顱骨里好像有什麼東西爆裂開來。她渾身抽搐起來。